碧虚岭（六）

    玉素白会来帮黄鼠狼是看上了它手上一只看似是攻击法器, 实际是储物法器的铜铃，这只铜铃里放的是蛊仙门那位长老留给后人的遗产, 里面不止有大量的灵石, 还有蛊仙门的真传心法和几只珍稀的蛊卵。

    蛊仙门是旁门，不是玄门正派，他们不会像玄门那般讲究颜面, 一旦自己死了, 他给后辈留下的遗产，肯定会被蛊仙门侵占, 因此他将遗产分了两份, 明面上的身外之物留给了后人, 而私下最重要的传承则给了黄鼠狼。

    当然这份承传是黄鼠狼不知情的, 他并不知道他以为的那位一心想要报自己救命之恩的金丹长老早就厌烦了他无止尽的索取, 若不是为后辈考虑, 他早想把这头不知满足的黄鼠狼弄死了。

    即便没有要黄鼠狼的命，金丹长老也在黄鼠狼身上下了暗手，后辈可以轻易掌控黄鼠狼的生死, 等风声过去, 他们便可杀了黄鼠狼、离开南疆, 有了他的灵石、传承, 天下之大, 何处不能去？

    玉素白会知道这些事, 是因为书里有这样的情节, 只是当时黄鼠狼已经被芍药杀了，她占据了拜月山，芍药那时搭上了神霄宗那头花孔雀, 蛊仙门不敢动芍药, 长老的后裔也不敢上门要那只铜铃。

    后来季辛夷路过，芍药被季辛夷发现其本体是灵参，就被季辛夷收为灵宠，从此成为清微宗和诸多玄门弟子的活体采血对象，一旦跟季辛夷交好的玄门弟子受伤，必定要芍药放血疗伤。

    玉素白觉得季辛夷那人说是玄门，跟魔门弟子也没太大区别，动辄就灭人满门、让人神魂俱灭，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只要那人不是玄门，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种人居然能做主角，作者简直三观不正！不过古早的小说都三观不正，作者本来就是陈腐之人，那种小说本就该丢入故纸堆，同人才好看。

    玉素白对养蛊兴趣不大，但她看中那几枚珍稀的蛊虫，那些蛊虫早期帮了季辛夷很多忙，还有那些灵石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季辛夷假惺惺的全送人了，真是玄门养出来的伪君子！芍药她也可以收了，横竖自己是魔门魔女，季辛夷都可以强收芍药，她有什么不可以的？

    “玉姑娘，喝酒！”玉素白思绪涌动的时候，一声粗豪的声音打断了玉素白的心思，玉素白抬眼望去，就一个满头黄毛的老头笑眯眯的举着酒盏给她敬酒，“今天有玉姑娘相助，老夫定能战胜那朵小花妖。”

    玉素白被老头油腻腻的眼神看的只恶心，她心中暗忖，这个修行界的妖怪真有意思，明明芍药是根人参精，偏偏说自己是芍药，这老头是条大蛇，却说自己是黄鼠狼，这活的都比人都精了，她对着黄老头微微颔首：“黄道友客气了。”

    她看似举盏喝了酒杯中的酒水，但实际滴水未站，她这点警戒心还是有的，说来也好笑，这些南疆散修自己传承不入流，尽然还敢私下称呼自己为魔门妖女，等她拿走了黄老头的铜铃，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魔女。

    顾皎一直在分神关注着玉素白的一举一动，见她居然跟一群男性妖修一起喝酒，还煞有其事的将酒杯中的酒水倒入储物袋，不由暗暗好笑，难道这人觉得自己不喝酒水就不怕被人下暗手了吗？

    顾皎进食都是看对象的，竹娘子和芍药本质是天真单纯的草木之灵，给出的灵露也是绝好的佳品，她才会跟她们一起吃，如果换了别的妖怪，她连应酬都懒得应酬，她拉了下竹娘子低声说：“师姐，你们去忙，我去会会我那位同门。”

    竹娘子见顾皎愿意替她们解决同门，心中微松，她们虽在离极北之地颇远，但还是不想轻易惹上广寒宗。

    顾皎对芍药颔首一笑，秀足往外轻轻一点，人就消失不见了，下一刻顾皎已经出现在百里之遥。顾皎没准备跟人动手，有玉素白在，她完全可以让玉素白去给自己探路，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才是广寒宗同门相处的最佳打开方式。

    顾皎好整以暇的坐在半空，捧着琉璃镜悠然看戏，她并不知道她底下看下，边上也有人在看她。

    霍臻站在不远处，定定的看着小动作不断的小姑娘，年纪小、心性不定，又贪玩，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影响？不过——霍臻心中微叹，抬手设置了一个结界。顾皎蓦地抬头，警觉的望着四周。霍臻眼底露出浅浅的笑意，“顾姑娘。”

    顾皎寻声望去：“霍真人？”她一脸惊讶的望着霍臻，手中则暗扣着阿娘给的雷火珠，这雷火珠肯定不能用来对付霍臻，但如果她引爆的话，应该能阻止霍臻片刻吧。

    霍臻修为比顾皎不知高出多少，战斗经验也比她丰富，他一眼就看透了顾皎的盘算，他解释说：“顾姑娘，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外人听到我们的谈话，才设下了结界。”

    顾皎闻言身体一松：“霍真人您找我有事吗？”她看似单纯的相信了霍臻的话，但实际她手中的雷火珠依然没松开过。

    霍臻也知道这只小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德行，他开门见山的说：“那头老蛇妖的私库里有个铜铃，里面有蛊仙门余震留给后辈的私产，其中不止有蛊仙门的真传法诀，还有灵石、蛊虫。灵石和一些小东西你可以拿走，但法诀、蛊虫是清微宗内定的，你别拿走，免得日后清微宗找你麻烦。”

    霍臻的话说得没头没脑，但顾皎听懂了大半，她迟疑的问：“余震是谁？”顾皎没有不懂装懂，在霍臻面前装傻，不是给她父母丢脸吗？

    霍臻说：“余震就是老蛇妖巴结上的蛊仙门金丹长老。”

    顾皎低头想了想：“您的意思是说，清微宗让蛊仙门换个招牌？”清微宗不至于看上蛊仙门这点传承，他们要真传法诀估计也是想传给跟蛊仙门敌手、或者是蛊仙门内部修士，让他们自相残杀。

    霍臻很满意顾皎一点就透，他提醒顾皎说：“天地大劫在即，有些事能不掺和就不要掺和，你认识的那对玉氏姐妹是广寒宗这代的气运之子。”

    气运之子？顾皎一怔，那是什么？

    霍臻见顾皎一脸困惑，他奇道：“难道素晖元君和天乌道君没跟你说过天地大劫时气运之争的事？”

    顾皎说：“我阿娘只跟我说过天地大劫，大人说过气运之争，但没说过气运之子。”一个千年劫数居然能搞出这么多东西出来？

    霍臻闻言了然，素晖元君是广寒宗数千年的气运之子，虽说借着天地大劫占了不少便宜，但也被广寒宗耽搁了修行，此生绝了飞升的指望，也或许就是如此，两人才没跟女儿说过气运之子吧？

    霍臻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好说的，他简单的给顾皎解释说：“气运之子是天地大劫时会出现的气运特别的好修士，这些修士往往能借着这次机会脱颖而出，他们中不少人会飞升，但是在你们神宗，这些气运之子都是被当成镇压宗门气运的神器使用。”

    顾皎突然想到了她阿娘，她娘好像也是被广寒宗毁了根基，要不是自己有鸿蒙珠，阿娘这辈子也绝了飞升的指望，她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不可能寻她来世，她下辈子再入道途的机会很小。

    是故阿娘虽然是广寒宗弟子，但对宗门只有恨没有任何情分。这也导致顾皎也没把广寒宗当成自己宗门，因为只要阿娘出关，她们母女迟早要离开北澜洲的。

    顾皎犹豫了一会，问霍臻说：“我阿娘就是广寒宗以前的气运之子对不对？”

    霍臻微微颔首，他见顾皎欲言又止，他主动回答了顾皎的问题：“你不是气运之子。”顾皎身上的气运是比一般人好，但还没有到气运之子的程度，不过就算她算是气运之子，一般人也不敢打她主意，毕竟她那身功德金光可不是摆设。

    这种功德已经不是寻常积善行德可以积累，这是救世渡世的大功德，这样的大功德者才是真正受天道厚爱之人，算计这样的功德主，是把自己日后的生生世世都搭上了。霍臻唯一奇怪的就是，这样的魂魄转世怎么也应该是立于顶端的天之骄女，怎么却投胎到了魔门？平心而论顾皎身份不差，可魔门又怎么比得过玄门？

    顾皎松了一口气，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是气运之子，不是顾皎觉得自己倒霉，而是她认为自己运气这么好、老天爷对自己如此厚爱，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担上“气运之子”这种一听就是倒霉蛋的称呼？当然这样的人也很有可能就是主角，顾皎心中一动：“清微宗的气运之子是季辛夷？”

    霍臻深深的看着顾皎：“你怎么知道季辛夷？”季辛夷不过拜师才五年，在清微宗名声不显，她怎么会知道？

    顾皎半真半假的说：“大人告诉我的。”

    霍臻轻轻一笑，冰雪消融、俊美无俦，“那你家大人有没有提起过我？”

    顾皎没吭声，怎么可能没提过？你是大人说起的第一人。顾皎觉得挺奇怪的，明明在书里霍臻身份虽高，但并没有季辛夷那么出挑，甚至书里还有前辈高人说说霍臻可能会深陷情劫，这种一听就是炮灰的人设，到了大人口中却是一个智多近乎妖、几乎找不出破绽的神霄宗大师兄，这反差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