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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感情,就像是每一次呼吸的空气,平时没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可一旦点破了,就会不自觉去细细品味;一旦快要失去了,就会渐渐意识到它的可贵。 西院依旧收拾打扫得整洁而干净,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丁其羽深呼吸一口气,快步来到书房,一眼便发现了书房旁边用来置物的桌子上,整齐地堆叠了好几个大包裹,看那特别的打结方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寄给自己的。而每个包裹里的东西…丁其羽走上去摸了摸,入手果然是柔软的触感,她离开的几个月,一月一个,不多不少。那个傻丫头,又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衣裳呢…来尹州这大半年,她寄过来的衣裳,自己每日换一件都绰绰有余了吧… 丁其羽在被乐梦淳绑上千离宫之前,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那就是无论傅如清派人给她准备了多少内外衣物,她都只会选择一些外层的衣裳穿穿,而内层的贴身衣物,只穿从家乡遥寄而来的这些。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小爱哭鬼做出来的衣裳,就是比其他人的来得要合身、要舒服。而且,这一包包衣物,一丝一线,总能让丁其羽想象出闺中少女在灯下细细为她制衣的场景,又怎么忍心辜负呢? 自己好久不曾写信回家,阿娘和莲儿肯定会担心的吧,丁其羽摩挲了一下指尖的柔软,来不及细品心底的感动和忧愁,不再耽搁,走到书桌前,准备好好斟酌一番、给她们写信。可是丁其羽刚坐下一刻,就被桌上的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目光,只一眼,整个人都呆愣住,如遭雷击一般,完全傻掉了。 书桌正中摆着一封未拆封的信,信封上,是用娟秀的字迹写成的:其羽亲启,未晞。 丁其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些她从来不敢刻意回想的、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和情感,顷刻间全部如熔岩一般喷涌出来,烫在柔软的心上,处处都在发疼…无数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有一个女子的一颦一笑,有一曲扣动心弦的唯美琴音,也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相遇与分离。 丁其羽伸出手指,轻轻从信封的落款上抚过,嘴唇有些颤抖地动了动,似是说了两个字,但又完全听不见声音。 晞…未晞为什么会给自己写信?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到达尹州的?信里又到底写了些什么?好多好多急切的问题涌上心头,而一切问题的答案,在这封信里或许都能找到,丁其羽忍不住拿起了桌上的信,抬手就要拆开信封,却又犹豫了,重新把它放回了桌上,嘴边泛起了苦涩又苍凉的笑。 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些问题的答案,又有什么意义?这封信里说的是恩断义绝也好,回心转意也罢,她们都不可能再续前缘了啊… 丁其羽含泪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眶显得猩红极了,咬着牙心一横,抓起信就想将它彻底撕成碎片,这样,自己就不会为了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而痛心了。 可是,明明是轻轻一撕就会裂开的纸张,在丁其羽指尖却如同韧性奇佳的蝉丝绢帛,怎么都撕不裂。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声音,那个自己曾经最眷恋、最疼惜的声音,在声声唤着自己“其羽”。丁其羽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手,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撕掉这封信,撕掉她和晞儿此生最后的交集了。 “最后的交集”几个字浮上心头,丁其羽眼里的泪水终于承载不住,滑落了下来,心上缠绕的几条情丝中,最早形成的那一条瞬间收紧,在心脏上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疼痛驱使着她天人交战半晌,最终还是拆开了这封“迟了一步”的信。 一字一字读下来,越读丁其羽的视线就越模糊,衣袖早就打湿了,眼里的泪也没法擦干了,几滴泪水落到纸上,化开了“晞儿”两个字的墨迹,糊作了一个墨团…丁其羽心头一刺,连忙用衣袖去擦,沾湿的衣袖却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反而将更多的字迹融掉了。丁其羽只能将信纸远远地放回了桌上,模糊的泪眼,看着糊掉的墨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薄薄的几张纸,承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承载了一颗女子的真心,更承载了一段本来应该被续上的感情。原来,晞儿早已想通,在从小接受的礼法教育和自己之间,早已选择了自己,晞儿是愿意跟自己在一起的… 只可惜,她们,没有逃过阴差阳错的捉弄… 若是早几个月看见这封信,丁其羽一定会激动兴奋到发狂,然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搭乘最早出发的一艘客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兴城,冲去将军府瑶律居,把自己最爱的姑娘从琴案前拉起来,与她紧紧相拥,用情人间的密语商议着该定什么好日子娶她,然后,与她“一生一代一双人”,做将军府的姑爷,就这样执手偕老。 可惜迟了,一切都太迟了,这封信来得太迟,丁其羽也读得太迟,迟到一切都已经错过,一切都已经变了,那段应该被续上的感情,也多了“本来”两个字。虽然丁其羽也在同一位姑娘商议着成婚的日子、也当上了姑爷,可这位姑娘,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一位了。 别离那日,晞儿从晕厥中醒来时的表情,丁其羽不敢想象;晞儿如今还有没有思念自己,丁其羽也不敢想象。她害怕自己只要稍稍一想,便会心痛到窒息。 丁其羽撑着自己的额头,默默流着泪,纷乱复杂的心绪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胡思乱想之中,竟第一次生出了某个疯狂的想法,羡慕起那些尽享“齐人之福”的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