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给阿则准备的羽绒被也是,里面软软暖暖的,外头一罩那种沉色儿的套子,看起来就不值钱了。 “这个被子你先收在箱子里,等天冷了再盖上,可暖和了!别看它薄,一旦盖上那可比烧炉炭还热乎。现在盖不得,要上火的。千万别随便给其他人盖,他们发现这个好,总是朝你借咋办?”程冬至小声嘱咐道。 不是她讨厌其他知青,相反,她对他们印象还不错。只是人都是有私心的,如果他们仗着阿则乖巧好说话就欺负他的话,她二话不说绝对会和他们翻脸! 阿则点点头。别人还好,要是让黄哥他们几个知道了这个东西的话,说不定还真的就是“有借无还”了。 弄好床铺后,程冬至把其他东西一样样指给阿则看,告诉他这些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穿,连日子都给他安排好了:“这个羽绒袄儿我给你做成双皮的了,里面一层外面再一层,免得你天冷的时候哪里刮到蹭到了叫人看出里面有绒毛啥的。这袄儿也是很热乎保暖的,你就下大雪天儿的时候穿!” “好。” 越说下去,程冬至就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当的越亏心,简直母爱泛滥了都。好不容易全交代完后,程冬至一边喝水休息,一边拿眼睛瞅着阿则:这小子以后要是敢忘恩负义,揍他没商量! 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阿则忽然对程冬至说:“姐,这时候山上的红丁子熟了,我带你去摘。” “红丁子是什么?” “这里的野果,看着有点像枣,比要酸一些。” “好啊!”程冬至欣然答应。她从小就喜欢个野花野草野果子的,限于条件很少能去体验,现在居然叫她赶上了。 阿则带着她出了知青点,往山那边走去。 显然阿则的人缘很好,一路上大家都友善地同他打招呼,顺便爱屋及乌地关照了一下程冬至。 “阿则啊,带你姐去山那边玩呢?” “嗯,带她去摘红丁子。” “多摘点儿!你姐老远大包小包来找你,咱们这里没啥子好的,就山上还有点东西了,你可别和你姐抢着吃呀。” “不会的,我都让着她吃。” “阿则就是乖!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懂事,我困觉都要笑醒。” …… 要是一个两个这样就算了,可一路过去,无论是男是女还是老或少,就没有一个人是对阿则态度不好的。而且他们的友善都是发自内心,不是装出来的那种,这里的人大都很淳朴。 “看不出来啊,你在这边混得挺不错的,大家都喜欢你。”程冬至说。 “还行,不讨厌就是了。” “你真谦虚!我说你这个年纪就别这么老成了啊,偶尔撒撒娇吹吹牛啥的,也是可以的。” 阿则笑了一下,笑容很温暖可爱。 红丁子长在带刺的灌木丛里,这种灌木只长在比较陡峭的山壁上,容易摘到的地方不多。阿则十分熟练地攀了上去,避开了那些怪吓人的刺,摘了一把红丁子下来。 他打开随身带着的水壶,用水把山丁子洗干净,然后递给了程冬至。 程冬至尝了尝,的确带着点儿枣子的香味,酸酸甜甜的! 她顺手塞了一颗在阿则嘴里,阿则一愣,半天没吃。 “咋,你不喜欢吃这个?” “没有。” 程冬至吃完了手里的这份,眼睛又看向了上面的灌木丛。阿则几乎是立即懂了,又上去给她摘了好些。 “够了够了,这么多就行了!” 阿则下来后,程冬至高兴地把他递过来红丁子放在手帕里,说:“先不吃了,吃多了也酸,我带回去当零食吃!” “好。” 两人开开心心地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程冬至没有走惯这种陡峭的山路,再加上她分了一下心,低头看了一眼手帕里的红丁子有几个,一下子踏了空…… 第149章 还好阿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程冬至, 她才没有真的踩空一个跟头滚下山去,而是踉跄着往前跌了几步。 “没事?”阿则很担心。 “没事, 还好你反应快!” 两人走了一会儿后, 程冬至后知后觉地感觉出不对劲来了。她的右脚脚踝处开始发热发疼, 走起路来钻心地痛, 连鞋似乎都开始缩水了。 “等一下,先别走了, 我歇一会儿。”程冬至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下来,挽起裤腿一看, 很是吓了一跳。 她的脚脖子彻底肿了, 像个馒头一样,看来是刚刚崴到了。 程冬至哭笑不得:都怪自己!都多大了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满心只惦记着吃的不看路!看起来似乎崴得不轻, 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好。 阿则看了一下程冬至的伤势,在她面前背过身子伸出手:“姐,我背你回去。” “能行吗?我可不轻啊。” “没事,我力气大。” 程冬至爬上了阿则的背,正如他所说, 他很平稳地走了起来,一点儿也不吃力。程冬至能感觉到他没撒谎,走不动路这种事是掩饰不了的。 “你咋这么厉害?” “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就有负重练习,来这边后经常背着一两百斤的东西走路,习惯了。” 尽管阿则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很寻常普通的事情, 可程冬至还是觉得挺心疼,只是不好说什么。 阿则直接背着程冬至到了卫生所,卫生所倒是不远就在庄子上,里面只有一个赤脚医生,什么基本药品都没有,全靠这个医生偶尔进山弄些草药回来。运气好的,碰上他正好弄到这个药,那就有办法;运气不好的,也只能大眼瞪小眼,无论啥病都只能回去多喝点热水。 程冬至就属于运气不太好的那种,刚好赤脚医生前段时间自己也生病了,没有进山,所以卫生所什么能治疗的东西都没有。 “你这崴得不轻啊,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就算没有一百天,也得有一个月了。” 程冬至提醒他:“能麻烦你给我包扎一下吗?实在肿的厉害,一不小心碰到哪儿就疼死了。” “我倒是想给你包扎,可惜没有绷带和药膏啊。” 程冬至想了想,对阿则说:“快回去,把我的那个大挎包拿过来,里头好像有这玩意儿!” 阿则取了挎包过来,程冬至在里面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出了一大卷绷带和一罐没有标签的白色药膏来。 赤脚医生眼睛都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扭开盖子闻了闻,露出惊讶的神色:“这药膏你哪来的?能做这个的人不多了!世间罕见啊!” 程冬至心想:这不就是最普通跌打损伤膏药吗,虽然是系统出品,可这边的百货商场和医院那边也有卖的,成分也差不多,这人说得怎么和黑玉断续膏似的! “这个是在省城那边买的,你要是喜欢我下次给你带一罐。” “别下次了,这罐让给我,我不会亏待你的。”赤脚医生笑嘻嘻地说。 “你能给我啥好处?”程冬至看了看赤脚医生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这个四面黄土墙的落魄卫生所,十分怀疑对方能怎么个不亏待她法。 “以后你弟啥时候不想下地想请假了,来找我说一声就行,我能给批条子。除了社里的那俩干部,也就只有我能给人放假了。” 程冬至看向阿则,阿则点点头,表明他说的是真话。 程冬至想了想,果断地把绷带也递给了他:“行,这罐膏药你先给我用,等我脚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还有这绷带,多的我也给你!” “好!小姑娘是个明白人!” 包扎好后,阿则背着程冬至回了知青点。 本来计划好了接下来几天和阿则一起去玩儿别的,这脚一崴,什么计划都泡汤了。 程冬至看着自己的脚,心情十分低落。然而,看到阿则自责的神情后,她反过来安慰阿则:“别管我了,你该干嘛干嘛去,不就是扭个脚吗,几天就好了。” “可那个医生不是说,你这个至少要一个月吗?” “那也没法子了,要不你去借个板车把我拖到县里去,帮派里的人还在那儿等我呢,反正我们平时几乎都是在车上,用不着下地走路。” 阿则不同意:“那些人在外面野惯了,肯定不怎么会照顾人,而且他们都是男的也不太方便。姐你还是留在这里,我白天去地里做工,有空的时候就回来照顾你。” 程冬至见阿则的态度很坚决,就答应了。 彭叔听说程冬至受伤了,也抽出时间过来看看她。 程冬至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和顾虑:“叔,你说我这一躺躺一个月,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啥子不好的?” “咋说我也不是庄上的人,来个几天也就算了,一住住一个多月总觉得有点……” 彭叔笑得露出一口牙:“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咋这么多!你又不吃队里公摊的粮食,啥都是自己弄,还担心个啥子?像你这么说,咱们庄子上的人都不能走亲戚了?谁家里没住过几个亲戚的,个个都要像你算得这么清,那还像个啥子样子!” 听到彭叔这口气,程冬至放了心,她要的就是彭叔这话。 虽然知青点是这些知青们自己搭建起来的地方,可实际上还是由当地大队与公社管辖的。像知青这种身份属于比较边缘暧昧的,名义上户口下了乡,可很多地方当地并没有把他们当做长久的本地人看待,有些地方甚至家里来人都不太准,各种登记调查啥的。不管怎么说,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阿则的形象在庄子上受到影响。 尽管得到了彭叔的许可,可程冬至还是写了一封信,托阿则交给了县里的蔡鹏程他们。 阿则找到那三辆大卡车后,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把信交给他们转身就走了。 蔡鹏程和宋二马他们盯着他的背影,半天才咂嘴回过神来。 “这人是谁啊?怎么看人的样子有点让人心里头凉飕飕的。”宋二马问。 “这眼神我咋好像在哪见过……”蔡鹏程忽然想了起来,猛地一拍巴掌。 对了,是叶淮海那小子! 但是这俩人长得也不像啊,一个黑一个白的,怎么看人都是一个德行,像一个爹妈生出来的?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明明没有什么轻视的成分,可就莫名让人觉得在他们面前矮了一截,气都不敢大出一下。 大家感慨了一会儿后,宋二马拆开了信,吓了一跳:“是大姐写来的!” “啥?都说了啥?”大家慌忙问。 宋二马看了好几遍信,拿火柴把信烧了:“大姐让咱们买也好换也好,尽快地在附近县城或者村子里供销社那边凑一车农具化肥种子啥的回来,价钱别太在乎,只要不离谱到天上去的都一口拿下来,买好了后叫我单独去那个啥黑牛庄上找她。” “啥?要这些玩意儿做啥,菩萨不会是想不开要去种地了?那咱们咋办啊,不会也跟着种地??”猴子大惊小怪。 蔡鹏程拍了他一巴掌:“胡咧咧啥呢!总之菩萨说啥咱们做啥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于是大家只好开车上路,去搜寻程冬至说的这些东西了。 过程算不上很顺利,周边的很多县城供销社合作社跑遍了都没有,最后还是差点跑出林西省了,才遇到一个有货的地方。蔡鹏程发挥了他的劝说专长,好说歹说的,又是塞烟,又拿出俏货换,才总算弄了这么一车子回来。此时距离程冬至叫阿则送信给他们已经差不多快大半月了,她的脚也差不多好了一半,至少能自己拄着大木棍子起来走动了。 宋二马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平常不怎么接触这些,没想到农具啥的居然这么难买:“奇了怪了,不就是些种地的家伙吗,又不是粮食,咋这么金贵?” 蔡鹏程说:“现在钢铁这玩意儿多吃紧,你懂个啥!上次去上江的时候,那些工人咋抱怨的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