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你喜欢你表哥吗？”长公主突然问道。

    “啊？！哪个表哥？”明珠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又笑道，“怎么不喜欢，表哥文采斐然人品出众。是真正的谦谦君子，上京城应该都没人讨厌表哥吧。”

    现在上京城各家闺秀的排出的最理想夫婿人选中，魏澜清仅次于太子和谢文骁排在第三位。这么算来前三位还都跟自己有点亲戚关系，而且大哥还曾经高居榜首。这么优秀的血统汇集在了一起，怎么自己在闺秀中就一点都不受欢迎呢？！明珠苦恼的想到。

    “那你愿意嫁到魏家，嫁给你表哥吗？”长公主又问。

    “魏家……”明珠看着长公主，不知自家母妃心里想的什么，一时有些无措。

    魏澜清比明珠要大上六岁，一般上京城里这个年纪的公子早就该成家了。但魏澜清因为是当代大儒时先生的关门弟子，一直随着师父到处游学才耽误了婚事。

    “二哥过些天就要跟表姐成亲了。我要是再嫁到魏家，别人会议论咱们换亲的。”明珠强笑着说道。

    “你知道我向来不在乎这些的。我要是怕别人的议论，你大哥大姐早就跟门当户对的对象结亲了，哪能得偿所愿呢？！”长公主看着女儿不紧不慢的说道，像是打算今天一定要从她嘴里得到个答案。

    明珠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抬起头看着母妃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不想。”

    魏家表哥是真正的坦坦荡荡的君子，她心怀欣赏。但她心悦之人......明珠脑海中浮现叶晗昭那副得意又欠揍的样子。

    “不想？你不喜欢姓魏的表哥啊......”长公主低声说道。“那姓叶的表哥呢？”

    明珠心里一震，有些慌乱的别过头，怕母妃从自己眼睛里看透自己的心思。

    “姓叶的表哥呢，你喜欢吗？”长公主看女儿没有答话又继续问道。

    明珠抬起头直视着长公主的眼睛。“那母妃要先告诉我，陛下他，是不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这么问？”长公主有些惊讶。她脸上没有失措，语气平和，丝毫没有被人戳穿丑事的慌乱。明珠心里一定。

    “你怎么会觉得陛下是你的父亲？”

    “我不觉得陛下是我父亲。但我，我听到过你们之间的谈话。”有些事情开了个头，再说起来就容易多了。明珠从来没想过对她宠溺有加的镇南王不是她的生父，甚至在她迷迷糊糊的听到那段谈话之后依旧这么相信着。可当时陛下说的话却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心底，就算她不相信，她也没办法忽视它、忘掉它。

    “我们的谈话，什么时候？”长公主皱着眉头回忆了半晌，却还是想不起来。

    “那次秋狩的时候，在我的帐篷里。”明珠绞着手里的手帕小声说道。

    “我竟想不起来了，你说说我们都说的什么？”长公主好整以暇的靠在马车上问道。

    明珠扁着嘴有些委屈的看着自家母妃，自己忐忑难安了这么久，她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听到皇帝舅舅跟你说，朕要把伤害我们女儿的人，全都碎尸万段......”

    “好像是说过......”长公主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那我说什么了？”

    “我没听到......”明珠摇摇头，“我应该又晕过去了。”

    “所以你这两年就是为了这个才跟太子老是若即若离的？”

    “嗯。”明珠闷声答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叶晗昭。开始她不敢多想这里面的原因，直到她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的心意。明了自己的心意后，明珠又忍不住的想要逃跑，她怕那个万一。不是没想过去跟母妃求证解开心里这个硌的人难受的死结，但每次看着母妃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能把这个秘密一直埋在心里。

    “呵，”长公主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能让明珠苦恼过十二个时辰的事情，现在看来倒是我低估了自家宝贝女儿了。”

    “母妃......”明珠委屈的唤道。

    “放心吧，”长公主伸手替女儿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满眼的慈爱，“你是你父王的女儿。母妃可没红杏出墙过。”

    “我不该怀疑母妃的。”明珠松了口气有些愧疚的说道。虽然她总想着陛下当时的话可能有什么误会在里面，但却一直鼓不起勇气去求证。

    “毕竟是他亲口说出来的，你年纪小，听了之后有所怀疑也是常理。但你不应该一直憋在心里。就算咱们母女间有什么误会，我也希望能听你亲口说出，不然误会就会结成死结，可能这辈子都解不开了。”长公主语气带着几分感慨的说道。

    “我知道了。是我的错，母妃别生气了。”明珠得到了答案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拉着长公主的袖子讨好的说道。她一直在意的只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其他的诸如当时陛下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之类的，在她眼里都不值得一提。

    第13章 缘由

    “想知道什么，母妃一点点的告诉你好不好？”长公主问道。

    “好。”明珠看着母妃脸上的为难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犹豫的开口道：“那母妃你......母妃你跟父王......”

    “呵，你父王知道这些事。我们一起相互扶持了二十多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没有秘密。”长公主脸上带着甜蜜的说道，“多亏有了你父王，有了你们，母妃才真正有了一个家。”长公主将明珠抱在怀里有些伤感的说道。

    “母妃......”明珠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怀疑实在太伤家人的心了，心里后悔，暗道自己以后绝对不再胡思乱想。“是我错了。”

    “是母妃连累了我的明珠。”

    “怎么会，母妃什么都没做错。”明珠争辩道。

    “母妃应该在你有所察觉的时候就跟你说清楚的，不应该碍着面子蛮了这么久。那次秋狩回来，母妃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开始穿起了艳色的衣服，喜欢戴华贵的首饰。当时母妃还以为是小姑娘爱俏，以为你是为了太子。”长公主有些懊恼的说道。“后来母妃看你跟太子这两年势头越来越不对才有所察觉。再有......听你父王说太子最近动静有些大，我们合计了一下，决定跟你聊聊。”

    “太子......叶晗昭他做什么了？！”明珠担心的问道。陛下跟他可没什么父子情分，说难听点，可能明珠这个外甥女在他心里都比亲儿子重要。

    “也没什么，他就是心急了一点，你父王已经训斥过他了。他这么急功近利，我们可不敢把宝贝女儿嫁给他陪着他去当反贼。”

    “母妃。”明珠有些害羞的唤道，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叶晗昭。

    “放心吧，他收手快，陛下没这么快察觉的。”长公主安慰她道。“过阵子就是宫宴了，到时候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跟太子尽快说清楚吧。”

    “我，我知道了，我这几天会好好想想的。”

    “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让你嫁到宫里。”长公主担心的说道。“可我总是觉得，人只有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这辈子活的才能快活。”

    “母妃放心吧。”明珠看着母妃柔和的神色握住了她的手，“我生来命好，肯定能活的快活的。”

    “那就好。”长公主只觉得跟女儿把这些话说完后，心里又轻松又伤感。

    “宫宴那天，跟你二哥或太子待在一起，别乱跑知道吗？

    “嗯......”明珠闷声应道。那次秋狩昏迷后，她越来越害怕进宫，害怕见到陛下。当时她因为失血过多，中间也迷迷糊糊的醒来过几次。看到过在床边握着她手道歉的二哥，看到过满眼担心的父王，看到过笨拙的替她修剪指甲的叶晗昭，还看到过背光而立，眼神让她不寒而栗的皇帝。

    这些年，上一辈的事情明珠早就拼出了个七七八八。当年明珠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看着一个女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就是今上望着她时的眼神，那里面的掠夺和占有让她不寒而栗。从那儿之后，她开始穿和母妃完全不同的艳色的衣裳，戴着华贵夺目的首饰和头面。她能感觉到，今上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变成了看待女儿的纵容和慈爱。这些年她很少进宫，但宫里的赏赐却一点没少，甚至她在外面惹了祸都有陛下替她撑腰。

    明珠听府里那些从宫中出来的老嬷嬷带着自豪的讲过自家母妃和陛下是如何的姐弟情深。说他们当时在姜皇后的常宁宫里受到虐待是如何相互扶持，说母妃多次挺身保护了陛下，所以如今陛下继位了才会对给了母亲如此多的荣宠。

    长公主无力的揉了揉眉心，“我以前一直把他当做同病相怜的弟弟，却没想到......”

    没想到那个被她护在身后、跟她一起度过最难捱日子的男孩子，对她滋生了男女之情。这些年长公主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扮演这一个爱护弟弟的姐姐的角色，而陛下唯一的一次失态就是在明珠受伤的时候。

    福安长公主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那道疤痕，那是自己抬手替他挡去姜皇后要砸在他脸上的茶杯时留下的。明珠为太子受伤的样子，让陛下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他把明珠当做了自己，把那些刺客当成了给他留下无尽阴影的姜皇后。不过好在他不过是一时迷惑，后来明珠开始穿着跟自己完全不同的颜色衣裳，怎么张扬怎么打扮。皇帝回过神来，底下的一群人又开始陪着他演着这一出出欲盖弥彰的戏码。

    第14章 凯旋

    明珠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一早就跑到谢文骁的院子里。

    “二哥。帮我约叶晗昭出来。”

    正在练枪的谢文骁听到她的话手一抖。

    “你见他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二哥替你去做。”

    “二哥替我做吗？”明珠笑眯眯的问道。

    “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二哥一定帮你做到。”谢文骁擦着汗豪气万千的承诺道。

    “那二哥帮我把叶晗昭约出来吧。”明珠还是笑。

    “这，”谢文骁知道自己被妹妹饶了进去也没法跟她恼，但心里还是不情愿。“他有什么好见的，况且太子殿下这么忙，还住在宫里......”

    谢文骁好不客气的将责任都推到太子殿下身上，要知道如果说是明珠有约，太子什么时候都能闲出功夫来的。

    明珠就这么含笑看着他，似乎在提醒他刚才豪气万千的承诺。

    “那，那我怎么约太子殿下，总给要有个由头吧。”谢文骁挣扎道。

    “由头啊......”明珠思考着，“最近有没有灯会？”

    “没有。”现在六月哪有什么灯会。

    “我记得过几天镇南军凯旋，晚上会有庆祝活动吧。”

    “你还约他晚上见面？！而且大军凯旋大哥和大嫂也要回家，你竟然要抛弃你亲爱的哥哥去跟男人约会？！”谢文骁谴责的语气像是明珠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哥大嫂回来咱们一家人白天吃饭，晚上我约他不是正好吗？大哥大嫂舟车劳顿，我也不能太不懂事晚上还缠着他们聊天吧。”明珠一脸无辜的说道。好像考虑不周的人是谢文骁，而不是她一样。“要不我白天约他来府里跟大哥大嫂一起吃饭？”

    “不行！”谢文骁想到叶晗昭登堂入室，仿佛已经是镇南王府一员的画面就觉得呼吸不顺。“我，我约他晚上。”谢文骁无力的说道。

    “好。”明珠点点头，体贴地说道：“那就麻烦二哥了，反正还有几天也不用着急。”

    “嗯。”谢文骁无力的点点头，决定最后一天再去约叶晗昭，万一他在这之前有事出城了呢？！谢文骁怀抱着这点微末的希望祈祷着。

    可惜事与愿违，镇南军凯旋那日，叶晗昭身着储君的朝服站在陛下身侧，一起迎接大胜归来的镇南军。

    “明珠约你晚上广聚茶楼一见，你有时间吗？”谢文骁凑到叶晗昭身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问道。

    “明珠约我？！”叶晗昭有些惊讶，她已经好久没主动接近他了，这让叶晗昭惊喜又有几分忐忑。

    “有没有时间，你是不是有事？”谢文骁不耐烦的问道。

    “当然没事，”叶晗昭果断的答道，看到谢文骁不悦的神色一笑，“这世上在没事情比明珠更重要了。”

    “花言巧语。”要不是忌惮着大庭广众袭击储君会被人直接斩杀，他恨不得现在抓着他的领子好好揍他一顿，让他不敢再露出那么讨人厌的笑容。

    谢文骁咬牙切齿的看着叶晗昭神清气爽的翻身上马跟在陛下旁边，本就俊逸非常的长相因为难得的好心情显得更加出众。惹得路两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把注意力早就从镇南军转移到了当今太子身上。连当年高居上京闺秀最想嫁人选榜首的谢家大哥谢文睿，都没能从太子那儿分过来多少注意力。

    “瞎招摇。”谢文骁愤恨的说道。然后又想起自己妹妹，没准儿也是被他这副皮囊蒙蔽了双眼。“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是能带兵打仗来的实在。”说完看看站在大军最前面的统帅，自家大哥谢文睿。又想到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带兵出征。哎......

    因为早就定好了庆功的宫宴，所以今上今天出城迎接了凯旋的镇南军，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就放士兵将领们回去休息了。

    谢文睿让妻子先回王府，自己安顿好了士兵们，也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

    “父王、母妃、明珠、大姐！”谢文睿看到在王府门口等待自己的家人们，心中柔情满溢。

    “父王、母妃，怎么能劳您在门口等着孩儿呢。”谢文睿翻身下马，直接跪在父母身前行礼道。

    “一家人哪儿这么多的讲究，我跟你父王又不是走不了路了，在门口站会有什么的。”福安长公主看着从边疆回来更加成熟稳重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

    “是孩儿不孝。”谢文睿低着头，在战场上连死都不怕的汉子，如今却有些流泪的冲动。

    “你为国效力，为谢家添光，哪儿是不孝了？！照你这么说的话，早早就在家养老的你父王我，岂不是更加愧对祖先？”镇南王话一出口引得周围儿女们一阵轻笑。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乱说话。”福安长公主嗔了丈夫一眼，伸手扶起儿子。“快起来吧。”

    “谢母妃了。”谢文睿起身，看向了一旁的妹妹。“明珠可好？”谢文睿柔声问道。

    “回大哥，我好着呢。”明珠看到许久未见得大哥也是心中欢喜，言笑晏晏的答道。

    “大哥啊，我可不大好。”谢文骁在一旁插话道。

    “你怎么不好了？”谢文睿不怎么上心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