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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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恩恩说谢谢,走进去坐下。 这节课已经快结束了,下课之后,老秦就匆匆离开教室。程恩恩跟着去办公室,解释因为车祸把暑假作业搞丢了的事,刚开口,老秦就摆了摆手: “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作业丢了就丢了,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事,以后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行了,回去吧,待会儿我叫人把新书和校服给你抱过去。” 程恩恩高二就在老秦的班里,还记得他把一群不学无术、除了打架毫无追求的小痞子驯得服服帖帖的光辉历史。今天的老秦太好说话,以致于程恩恩有点没反应过来。出了办公室走了几步,才晕乎乎地想起来,自己的“丢作业证明”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呢。 校服和课本很快就送过来了,上午的最后两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姓苏,年轻漂亮,打扮也时髦,听说老公家里做生意的,倍儿有钱。 苏老师人也甜,新学年第一堂课,没急着开始教学内容,用英语做了自我介绍,和学生们互动了片刻,开始挑人做自我介绍。 程恩恩第一个被叫起来。 这种自我介绍从小就练习过许多遍了,名字、年龄、喜欢的科目、喜欢的运动、人生格言……程恩恩已经有一套模板了,虽然关于爱好的环节都是瞎编的。 她的发音很标准,苏老师很赞赏地请她坐下。 程恩恩小小松了口气。 看来她的知识还在。 这天江小粲放学走出校门,瞧见不远处的那辆黑色红旗轿车,脸就拉长了。 爬上车,被接回清川道江家,下车时还丧着一张脸。肩膀上挂着书包,进了门,鞋也不换,往沙发上一甩,瘫成一张生无可恋的饼。 许明兰正跟老大媳妇儿宋茵华在喝茶,见他这副样子也没生气,放下手里的骨瓷茶杯。大把年纪的老太太,平时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着,这会儿弯了腰亲手帮小孙子脱鞋。 边笑着说:“别不开心了,刚才你爸爸来电话,今晚过来吃饭。” 作为江家三个孙辈里最小的一个,江小粲皮是皮了点,但一张小嘴会来事,家里没一个不宠着的。 但是他被送到这儿快半个月了,急着想回自己家呢,许明兰知道。只是程恩恩的情况老四也没仔细说,只隐约知道似乎是记忆产生偏差,搞错自己身份了。 江家子嗣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江与城这一辈四个全是男丁,可惜命途多舛,除了老大江予堂在搞学问,如今是知名的历史系教授之外;老二从军,早些年夫妻俩双双牺牲在前线,留下一根独苗;老三则年纪轻轻沾染上坏东西,整个人的脾性都被浸成了黑的死不悔改,被江老爷子一气之下赶出家门,从此再没有半点消息。 老四江与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降临的,有着三哥的例子在前,二老对他的看管教育格外用心也格外严格。他不负所望,年轻有为,在商场披荆斩棘一路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唯独婚姻这事儿上让二老不大满意,不知怎么就和一个小姑娘搞在一起,儿子江小粲出生的时候,小姑娘刚满十九岁,证都没领呢。 孩子都有了,二老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主儿,认了儿媳和孙子,一到年龄就催着两人结了婚。谁能料想年轻时死去活来非要在一起,劝都劝不听,结了婚反倒成了仇人。大大小小的架吵了这么些年,吵到孩子都八岁了,又闹离婚,临了临了,手续还没办完呢,一场意外又来了。 江小粲一听这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真的?” “这还有假的不成,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许明兰解开他左脚的鞋带,“半个小时之前打的,估摸着再有个二十分钟就到了。” 江小粲又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趿拉着鞋带散开的运动鞋,拔腿就往楼梯窜。 许明兰被他吓了一跳:“哎,这孩子……” 就听他高声喊着“大伯母,你的化妆品借我用用!”,小猴子似的身影顺着旋转楼梯消失在二楼。 十多分钟后,他就从楼上下来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跟被谁暴打了一顿似的。 许明兰一愣:“怎么弄的?摔着了?” “没听见响声啊。”宋茵华也纳闷。 江小粲径自去厨房拿了颗佣人洗干净准备切的番茄,大口大口啃起来,啃得嘴巴鼓囊囊,半张小脸上都是汁。 “没事儿,奶奶,待会看我表演吧。” 这时候院子里响起车声,江小粲立刻跳下凳子,随便扯起一块布擦了一把手。 然后站在餐厅旁边的空地上,扭了扭脖子,双手一扣向上拉伸,然后下腰,接着压腿,最后原地高抬腿。 许明兰跟宋茵华两双眼睛奇怪地盯着他:“干嘛呢这是?” “热身。”江小粲嘴里的东西没咽干净,含混地回答。 就在此时,门口出现一道身影,宋茵华瞧见来人,一声“老四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背后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 “爸爸——!” 客厅里俩人都被吓了一跳,还愣着没反应过来,江小粲已经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到门口,一头扎到江与城的西装裤上,抱着他的大腿嗷嗷大哭。 “爸爸,我好惨呐,我快被二哥打死啦!” 那悲痛欲绝的哭声,配合着脸上的青青紫紫,以及嘴巴里红艳艳的番茄汁,效果那叫一个惨不忍闻、惨彻心扉、惨绝人寰。 江与城倒是丁点反应都没给,托着整只盘在他右腿上的猴儿,走到客厅,淡淡向两位打招呼:“妈,大嫂。” 江小粲两只手抱着他的腿,两腿还夹着,挂在他身上不下来。 江与城径自坐下,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去把你脸上的东西洗干净。” 眼看表演被戳穿了,再哭下去也没意义了,江小粲这才收住声音,不情不愿地从江与城皮鞋上起来,乖乖去洗脸了。 许明兰可算明白他刚才那句“看我表演”是什么意思了,看他进了洗手间,替不在场的二孙子伸张正义:“他闹呢。那天你不来接他,发脾气,要从二楼窗户往下跳,被小峙拿拖鞋抽了两下屁股,没伤着。” “待会儿我带他回去。”江与城这趟来,本就是来接他的。 许明兰点点头:“回去吧,孩子还是想跟着爸爸妈妈。”虽然她也稀罕小孙子,但心里明理。 话说到这儿,自然而然转到孩子妈身上。 宋茵华问了句:“恩恩呢,怎么样了?” 佣人上了茶,江与城拿起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答了句:“送到学校上课去了。” 对面两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许明兰问:“怎么给送学校去了?” 江与城放下茶杯,眉眼间有淡淡的无奈:“她喜欢,随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内容有点多,晚了点,抱歉,今天再发一次红包吧哈哈哈 第6章 江小粲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回家了,晚饭吃得都比平时香,饭桌上还献殷勤,狗腿子地把仅有的两只鸡腿之一夹给江与城。 鸡腿太大,他没夹稳,手刚伸到一半就噗嗤往下掉。江与城一抬筷子给接稳了,丢回他碗里。 语气不像是爸爸对儿子,倒像是教官对待不听话的小兵蛋子:“坐好。” 踩着椅子才能够到他碗的江小粲,老老实实从椅子上下去,不高兴地嘀咕:“狗咬吕洞宾。” “你这孩子,”许明兰嗔他一眼,“那是你爸,他要是狗你是什么?” “我是狗儿子啊。”江小粲机灵着呢,顺手推舟地就又骂了他老爹一遍。 这种幼稚的你是狗你是猪,只在小孩子眼里有杀伤力。江与城懒得跟个小兔崽子计较,压根儿没听到似的,简单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 “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了。等爸回来了我再过来。” 许明兰点头,放下筷子:“有事就去忙吧,早点回去,别让小粲一个人在家。”叫佣人将提前备好的东西拿进来,“前天你卫叔叔过来带的黑松露和鱼子酱,小粲爱吃,你带回去吧。这东西我们都吃不惯,一行跟小峙我另外给留了些。” 她安排得面面俱到,江与城没拒绝,接了,转身拿上外套就要出门。 江小粲正抱着鸡腿啃呢,见他也没个等等自己的意思,哇地一声又喊起来:“江与城你又不要我啦?”忙把鸡腿一丢,麻溜地顺着椅子滑下来,扯了餐巾飞快擦干净嘴,一边跟上一边哽咽着唱:“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江与城头也不回地:“闭嘴。” 江小粲一秒收声。 父子俩走了,客厅安静下来,一下子显得冷清了。 宋茵华笑着叹了一声:“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老四跟恩恩话都不多,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抱错了。” “像他爸。”许是想起从前旧事,许明兰也笑起来,“老四这么大的时候也皮着呢。” 英语课上得很顺利,除了自我介绍坐下来时,被吊爆了的同桌盯着,他意味不明地扯了一下嘴角,那个玩味的笑容让程恩恩心里有点打鼓。 所幸后面的课他全程都在睡觉,也不知道晚上去干了什么大事业。 第四节 课结束前两分钟,这位同桌十分及时地醒了过来,坐起来,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视线落在黑板的方向,一动不动,乍看起来听课听得很是认真的样子。但程恩恩瞄了一眼,他桌上摊着的还是上上节课的语文书。 剩半分钟的时候,苏老师停下来,说:“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吧。”然后向程恩恩的方向转过来,“程恩恩,你来做课代表吧。” 程恩恩起身起到一半,身边的人忽然抬手,啪啪鼓了两下掌。 因为即将下课而骚动起来的教室瞬间安静了,包括苏老师在内,许多道目光投来。 一时间气氛相当尴尬。 程恩恩没忍住往“吊爆同学”脸上瞄,这才发现他眼皮半耷拉着,还带着没睡醒的困倦。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方向,忽然响起一阵十分热烈的掌声,只听好几个男生的声音混在一起,铿锵有力地喊:“好!” “……” 程恩恩一时也分不清,这几位是在给自己撑场面,还是给“吊爆同学”捧场。 下课后,人呼呼啦啦地涌出教室,同桌也在后面那几位捧场王的簇拥下走了。 程恩恩把笔记的最后一个字写完,合上英语书,叶欣走到她身边来:“恩恩走吧,今天食堂有糖醋小排。” 程恩恩最爱酸甜口儿的,一听糖醋两个字胃口都打开了。 手挽手下楼时,叶欣又说:“你要不要跟班主任说一声,换个位置,听说樊祁脾气不太好。” 樊祁? 原来吊爆同学就是樊祁啊。 程恩恩对这个在七中如雷贯耳的名字当然有印象,听说战斗力很强,高一的时候就单挑高三的校霸大哥,一战封神,从此奠定了七中老大的地位。家里也是有权有势,学校睁只眼闭只眼,轻易没人管。 程恩恩重新去办理了饭卡,七中的食堂无功无过,跟以好吃闻名的三中没得比。但今天的糖醋小排做得很好吃,程恩恩去打饭的时候已经快被抢完了,前头的人都在嚷嚷着:“怎么才这么一点?”“有没有搞错,就两块?” 排到程恩恩的时候,阿姨一脸正气地舀了满满一大勺,刚才扣扣索索半天攒剩下的全在这一勺里了。 程恩恩开心,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心虚地瞅了瞅四周,用手捂着免得被人看到。 午饭吃得很饱,午休的时候,程恩恩没睡,在提前看数学课本。下午头两节就是数学课,她想提前预习一下。只是这一看,把她看得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