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不想亏欠
沐笙离开蓝海花苑的时候是夜晚十点半的样子，此时她的脚步有点虚浮，她走到了停车的地方，打开了车门，然后扬起了头看向三楼那处亮着的淡薄光晕，眼泪却是不断流淌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样的爱能让他这么做…… 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一个傻瓜！ —— 林氏被海外财团收购后，却并没有任何变化，任何证件都没有更换，林氏还是林氏。自从林薇薇坠崖的消息传出后，林氏集团的股东曾先后几次前往林氏，有意要另选当家人。作为林氏的另外一个股东，林欢欢自然是成为了最大的候选人，只是她太过年轻气盛，资历尚浅，对于管理一个公司，只能说略懂皮毛，这事就一再搁置了下来。好在，林氏之前经过夏亦南的整顿，一切都上了轨道，但是总经理的位置空悬太久，亦不是长久之计。 曾有几个股东联合声明到了那个收购林氏的海外财团，但是都被一一婉拒了下来，那边声称一切事宜照常不变，不会参与林氏的任何决策。 这话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倒是令几个股东无法理解，在这个世道上还有这样的人，将一个集团收购，却没有任何要入主管理的意思。 在得知林薇薇的消息后，韩玫向林氏请了一个月的假期，直到不久前才正常上班。作为项家的少奶奶，本可以在项家养尊处优，什么都不做。项城见她的情绪一直无法缓和，亦是有意让她辞职，可是却遭到了韩玫的拒绝。 那是项城第一次看到韩玫那么坚决的眼神。 她说，“人不在了，我去林氏上班至少还能有个念想，觉得她还在。每天早上她都会让我去给她泡咖啡，泡了还要嫌弃我泡的不好喝，我知道她就是喜欢逗我，我被她这么一逗就逗了三年，项城！你说她为什么不继续逗了呢？” 虽然林欢欢还没正式成为林氏的总经理，但是毕竟每天都有重要的文件需要签署，所以她那些文件都是由她代签。以前，她总觉得总经理这个位置坐着相当简单，只要签签字，看看一些财务报表，根本不需要动什么脑子。只有坐上来了，她才知道她所面临的是什么，是困难，是压力，是身后几万人的员工。 今早，韩玫如常上班，然后将文件拿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跟往常一样习惯性的泡了咖啡然后放在了办公桌上，这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如果不是林欢欢那一句，“韩助理，你还好吗？” 声音不一样，语气也不一样，称呼也不一样。 不是她的声音，不是逗弄的口吻，不是叫她小玫玫。 此时，韩玫镇定了一会，随即才转过身来，看向了坐在大班椅上的林欢欢，开口道：“我没事，谢谢关心！” 林欢欢淡淡道：“如果心情还没平复，你可以继续请假。” 韩玫看着眼前的女人，之前她很不看好她，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后确实有了变化，特别是这段时间，林氏过的艰难，她也并没有退缩，虽然对于一些事情还不熟练，却是很用心在学。 “不用了，我没事。”韩玫微笑应声道。 当她刚想转身离开时，林欢欢却是再次出了声来，她道：“关于葬礼的时间……如果你知道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想去送送她。” 葬礼？ 韩玫之前亦是询问过项城关于葬礼的事情，但是项城的回答是夏家不准备举办葬礼，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所以不会有任何形式的葬礼。 可是此时的韩玫却是不忍心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没有葬礼，这四个字就像是在钻心。 她微微侧过了身，道：“如果我知道时间，就告诉你。我先出去了。” “好。”林欢欢应声。 傍晚十分，林宅。 自从林建豪去世后，林宅就只有林欢欢和苏迎青两个人。此时两人坐在了长桌上正在吃晚饭，林欢欢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米粒在吃，被苏迎青瞧见了，便被狠狠的剐了一眼。 “她死了倒好，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坐稳林氏了，本来就不是什么林家人，偏偏还拿了那么多的股份。你看你现在，自从那个消息传出来后，你就成了这幅样子。”苏迎青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涂着浓妆的面容亦是有点刻薄起来。 突然，林欢欢放下了筷子，“妈！人都死了，你能不能积点口德？她确实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说的明白点，她根本没必要为了林氏那么累死累活的。以前我不知道，我以为那个位置只要是个人都能坐，就是签签名字而已，现在我知道了，那并不轻松，而且还很累。” “欢欢，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最讨厌她的，现在怎么……？”苏迎青面容上有点难以置信。 林欢欢此时脑海里亦是浮现出了小时候来，她们也曾一起玩耍过，她也曾叫过她一声姐姐，只是后来慢慢就变了…… 在苏迎青又想说什么时，林欢欢却是开口道：“人都死了，再大的仇，再大的怨还不能烟消云散吗？” “欢欢……”苏迎青低唤出声。 此时，林欢欢站起了身来，垂着眉眼道：“我吃饱了，你慢点吃。” 说完，就不给苏迎青再次说话的机会，直接跑上了楼去。 —— 京城唐家得到这个消息后，唐正龙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一整夜，第二天也没有去唐氏，继续待在了书房里。唐双双怎么劝说，唐正龙都没有出来，最后只得放弃，将一日三餐都放在了书房外，但是那些饭却一动都没动。 等唐正龙走出书房时，已经是两天后。一个人两天都没有进食，体力早已不支，一出书房门口就倒了下去，唐双双刚好守在了房门口，连忙上前搀扶住，在搀扶之际，她只听见她父亲嘴里念道：“阿奕，阿奕，对不起！对不起！” 唐兰本来身体就不好，一听到这个消息后，便一病不起。 期间，夏亦南带着果儿曾前往去看唐兰，只是却被张姐拒之门外。 在他带着果儿回a城的途中，却是接到了唐兰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很明显的哭声，那么的断断续续，她道：“亦南，你背弃了对我的承诺，你说过你会永远站在她身边，你怎么可以背弃，怎么可以……” 唐兰说完这些话，不给夏亦南出声的机会，便挂了电话。 夏亦南却是一直将手机拿在手里，直到怀里的果儿不安分的想要从他手里将手机夺下来，他才回神将手机放好。 一周岁的果儿，对于什么东西，都充满好奇，也开始蹒跚学走路。 —— 这天，唐双双主动约了蓝志强来到了一个咖啡厅内。 那个咖啡厅，是以前蓝志强与林薇薇约会常去的地方，而那时候的唐双双总喜欢跟在他们后面，明明是两个人的约会，但时常是以三个人的方式出现。 唐双双到的早，坐的还是以前的老位置，她看见蓝志强进入咖啡厅后，便是站起了身来。她与蓝志强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她还是会在各种杂志上看见他，财经类的报纸上，成功人士的杂志上，以及他的各种绯闻。 如今单身的他，已然是京城众女性追逐的对象。 蓝志强的样貌跟几年前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此时更是沉稳了不少，举手投足间似乎有了岁月的沉淀，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了。 此时，蓝志强走上了前来，然后落了座，一身工整的黑色西装，显得严谨非常，倒是有点跟咖啡店里的休闲肆意有点格格不入，他看了眼桌上已经点好的咖啡，然后看向了唐双双，道：“这次找我出来是什么事？” 唐双双笑了笑，随即将一张支票取了出来，然后递到了蓝志强面前，“这个我不要。” “这是？”蓝志强微微拧眉，问道。 唐双双解释说道：“这是你每个月给我的赡养费，我把它存到了一起，开在了一张支票上面，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给我任何赡养费。” 闻言，蓝志强的眉头皱起，他的眸光深深的看向了唐双双。 唐双双明白他的意思，他肯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把这个还给你不是想要继续纠缠你。我们离婚的时候，你算是净身出户，什么都没留下，所以这些赡养费你可以不用再给我。钱太多，我也用不掉。还有……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幻想，我放了你，我也同时放了我自己。” 却是突然一句话语，让蓝志强有点意外。 唐双双笑着继续说道：“其实从一开始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能强求得起来，但偏偏感情这个东西却不行。说实话，之前我也想过，只要你一天不再婚，我就会等你，一直等下去。但是，我发现你不但是心里没有我，连眼里也没有。” “对不起！”蓝志强却是突然道歉道。 唐双双此时亦是激动起来，“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和薇薇。如果不是我从中作梗，可能现在你们两个孩子都上学了，都是我，都是我……是我的原因，所以她才会……” 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 此时，蓝志强带着安慰的话语，却是这么突然的说了出来，“不！我们都有错，都有！ —— 楚曼宁经过上次的事件后，精神受到了惊吓，再加上本来就刚做完手术，后来又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后才出院。出院当天，是陆允辰跟楚曼婷帮她办理的出院手续。 在离开医院前，她却在医院里迟迟不肯走，想着他会不会来看看她。 那天，他将她从那个白色房间里带出，随后就将她带回了a城。那时候她已经昏迷，醒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似乎之前那些是她的错觉，她其实一直都没离开过医院，一直都躺在那张病牀上。 后来，是林薇薇的死讯传出，她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a城的人都在传，夏亦南选择了初恋，而放弃了发妻。 她瞬间成为众矢之的，一些异样的眼光会不断在她身上停留，好奇的，恶意的，或者是难以辨清楚的。 在一个月后，楚曼宁决定回去美国。 在去美国的前一天，她拨通了夏亦南的电话，约他在鼎盛酒楼见面。 夏亦南到鼎盛酒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进入了楚曼宁说的那个包厢内，淡淡道：“抱歉，来晚了。” 楚曼宁看着他略微消瘦的面容，以及那难以窥探分毫的神情，却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 夏亦南看了眼那满桌的菜色，更是看到了那个东坡肉，那如远峰般的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楚曼宁微微一笑，“阿南，这些都是我做的，都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那是以前。”夏亦南眸光淡漠，他看向了楚曼宁，“以前我是喜欢。” 闻言，楚曼宁怔住，是他的面容进入了她的眼底，却是那么清冷。其实，从美国回来以后，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明显，是她自己一直抱有幻想，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 不断得找！ 虽然理智盘旋在脑海里，可是那心脏却是不受控制的占据了上风，楚曼宁还是开口问道：“阿南，那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要选她？ 他早就对她没感情了…… 在楚曼宁问出口时，夏亦南已经站起了身来，正准备往外走，他听到了她的问题，便是停下了步伐来，“不想亏欠你太多。” 闻言，楚曼宁却是凄楚的笑了，果然…… 果然是这样！ 他不愿意亏欠她，但是他却愿意亏欠“她”，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此时，楚曼宁亦是站起了身来，她看了眼那满桌的菜，半晌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阿南，我明天回美国。” ——“好！一路顺风。” 是他离开的背影涔着光亮，照入了楚曼宁的眸光中，她知道自此以后，六年的感情，八年的分离划上了休止符。 一个不算完美，却已经完美的句号。 ** 自从夏子奇进入夏氏后，夏亦南的工作量就相对减半。他与果儿不再住在温远，而是搬入了林薇薇以前的公寓里，一个八十平方米的小公寓。白天，夏亦南去夏氏上班，果儿的照料就由刘嫂负责，等夏亦南下班回来后，刘嫂则是跟着张管家回夏园。 刘嫂要做晚饭，却是被夏亦南一口拒绝，他说，“我的厨艺也不差，你不用做了。” “先生，你这是何苦呢？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带孩子？”刘嫂这么说着，亦是开始落泪，她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知道某一天醒来，大家都在传太太死了，说是被绑架了，到现在连个尸首也没找到，葬礼也没有。 夏亦南一手抱着果儿，一手拿着奶瓶，他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刘嫂，“放心，我和果儿都会很好，你回夏园，这是命令。” 刘嫂不知道接下去做什么，她只能捂着嘴，离开了那一方天地里。 她走出了门去，张管家已经等在外面，他看见她在哭，便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我难受！先生他这是在折磨自己。”刘嫂哭着开口道，“一想到太太，我就更难受了。” 张管家见刘嫂情绪不稳，连忙将她拉下了楼去。他们就站在公寓楼的下面，张管家喟叹道：“让先生去吧，这样他才会好受点，只能他自己带小小姐，他还会好过点。” “他可以带果儿，可为什么要搬出夏园？他自小就是被伺候惯的。”刘嫂疑惑问道，一个原本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现在要洗衣做饭，还要泡奶瓶，换尿不湿，因为带了孩子，一直没休息好，已经瘦了一圈。 闻言，张管家亦是扬起了头来，他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开口道：“可能因为这里是最接近太太的地方，太太在这里住的时间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