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哪吒认定杨戬不会接旨，他可是杨府的常客，当然知道杨二哥有多么的喜欢三公主，怎么可能抛弃结发妻子上天去做司法天神。 “玉帝有旨——” “等等！”眼看李靖要念圣旨，寸心当即开口打断他的话，“李天王，难得来一趟，坐下吃个宴席吧。至于天庭的旨意吃过饭再念，我为了招待众兄弟可是忙活了一整个早晨，小哪吒，坐我这里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哦。”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哪吒直接走到寸心的身旁坐下等着开宴。 李靖见自家不省心的儿子已经上桌了，眼看梅山兄弟、孙悟空等人都盯着自己，只得收起天庭的旨意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玉鼎真人刚好在这时来到杨府，寸心赶忙招呼说：“真人！快过来，就等你一个了，你就坐二哥和大圣的中间，特意给你留的位置。” 眼看玉鼎真人非常开心的坐到大徒弟和二徒弟的中间，寸心就打开那个足以装下满汉全席的食盒将自己做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一摆上桌，还好桌子够大，才勉强摆下她做精美豪华的宴席。 寸心今天可是把全套的本事都用上了，就算经常吃她宴席的梅山兄弟、哪吒等人看得都是食指大动，更不要说从未见识过她高超烹饪水平的孙悟空、沙悟净等人，觉得杨戬娶了这么贤惠的媳妇还真是有福气，李靖也是同样的感想，确定自己今天肯定是白来一趟了，单从杨戬一直没放开济世龙女就能看出来了。 寸心殷切招待众人吃宴，还不时的帮杨戬以及哪吒夹菜，照顾得非常细致，一向口没遮拦的梅山老六笑道：“每次看二爷、三公主还有哪吒坐一起都感觉像看一家三口似的。” 满腹心事的杨戬听到老六的话都忍不住笑起来，至于哪吒的正牌爹李靖笑得特别尴尬。 哪吒则是不满的说：“什么一家三口？我跟二哥、三公主那就跟嫡亲的兄弟、姐弟一样。” “所以还是一家三口嘛，人家也没说错啊，小哪吒可是我和二哥最疼爱的弟弟呢。”寸心笑着捏捏哪吒的小脸蛋，怎捏也捏不够。 “一千年了，想不到还能够吃到三公主做的饭菜，”猪八戒吃着菜忽然充满怀念的感叹道。 “呆子，你以前跟海鲜妹妹挺熟的啊！” “那当然，当年我还是天蓬元帅那会儿和大殿下一起——” 意识到不该提起大金乌的猪八戒一下子住嘴，就见三公主的笑容已经消失，二郎神的脸色也不好起来，赶忙补救的说：“看看我这张嘴哟，不提了，提起来心里也怪不好受的，不提了。” 听了开头的孙悟空却是追问道：“什么大殿下？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 玉鼎真人赶紧在下面拽他说：“别问啦，吃饭，吃饭。” 看气氛确实有些不对劲，孙悟空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好梅山兄弟问他取经到了哪里，孙悟空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他们师徒到了凤仙郡，三年前郡侯因为跟老婆吵嘴一生气把玉帝的贡品给打散了，气坏了的玉帝就下令停了凤仙郡的雨，让凤仙郡大旱三年，导致民不聊生，死去了许多百姓…… “那郡侯对你不敬，关老百姓什么事啊？”孙悟空愤愤的说着，而寸心充满嘲讽的冷笑道：“玉帝什么时候把百姓放在心上了？当年他亲自下旨开启金乌大阵和开天闸放弱水下界哪一样不是死了数亿的生灵，现在只是让一郡之地沦为死地倒是显得人家玉帝宽大为怀呢。” 想起玉帝的那些斑斑劣迹杨戬放下酒杯眼中显露厉色，梅山老大则是提及天庭要封二爷当司法天神的事，哪吒在旁边随口说他爹一会儿要念的圣旨就是玉帝让二哥与三公主和离上天当司法天神的旨意，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李靖的身上，让他笑得越发尴尬。 心直口快的孙悟空当即就对杨戬说：“二郎神，俺老孙虽然败在了你的手下，可也对你生出几分敬意。你要给这么个糊涂老玉帝去当官，俺老孙第一个瞧不起你！” 猪八戒也附和的说：“我猴哥说得对，想我跟沙师弟为天庭做官做了数万年，现在怎么样？它天庭只为了自己的尊严，它哪曾想到三界众生的疾苦啊，上天庭当官那就是助纣为虐！” 杨戬听到他们的话一阵沉默，想到一会儿接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众兄弟，寸心赶忙打圆场的说：“大家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快点吃饭、吃菜，一会儿都凉了，对了，大圣，祭赛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万圣公主最后是什么下场，和我说说呗，我一直挺讨厌那个骗了我三哥的女人。” 被她这么一打岔，当官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接下来孙悟空就开始说起他们师徒在祭赛国的这段经历，旁边的猪八戒和沙悟净还不时的补充，在场的梅山兄弟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杨戬心不在焉的听着孙悟空的话，只希望时间能够永远的停留在这个和兄弟们把酒言欢的美好一刻，那样他就不必接下圣旨，可以一直和表妹在一起了。 低头看向乖巧靠在怀中的妻子，杨戬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亲吻一下，如此明显的亲密举动同桌的人自然都看到了，早就习惯了二爷兴致来了就抱着三公主亲的梅山兄弟依旧淡定，至于其他人都是一脸被闪瞎了眼睛的表情，尤其是李靖，眼见二郎神对济世龙女如此喜爱，真担心一会儿念圣旨的时候被打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热热闹闹的宴席终于结束，寸心指挥哮天犬和滚滚撤下碟碗就摆上清茶和餐后水果继续招待众人，李靖喝了杯茶终于坐不住，站起来准备告辞离开。 众人都站起来相送，临走前，李靖拿出圣旨和懿旨表示念完天庭的旨意再走。 因为两个徒弟终于能够好好相处而心情极好的玉鼎真人摇着扇子说：“反正我徒儿也不会接，还念什么，直接回去得了。” “李靖职责所在，哪怕二郎神不接也是一定要念的。” 李靖说着就来到杨戬的面前展开圣旨念道：“玉帝有旨，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杨戬违反天规，擅自与西海三公主结亲，天庭震怒。但念其昔日功勋卓著，赦免其罪。若杨戬能悔过自新，结束和西海三公主的婚姻，并在众仙面前深刻反省悔过。朕可赦免其罪，封为三界司法天神，钦此！” 念过玉帝的圣旨，李靖又随即展开懿旨念起来，“王母娘娘懿旨，二郎神杨戬违反天规，擅自与西海三公主结亲千年，今已向本宫深切悔过，本宫即刻解除杨戬与寸心之婚姻，寸心发回西海，仍为西海公主。钦此，杨戬领旨谢恩。” 杨戬看着怀中的妻子长久沉默着，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就在李靖想要收回圣旨和懿旨时，他却伸手抓住，用僵硬的声音艰难说：“杨戬接旨谢恩。” 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玉鼎真人更是着急的说：“徒儿！你疯了，怎么接旨了？你不要媳妇了？” 杨戬不答，就好像思想放空了一般只是注视着妻子，寸心缓缓的离开他的怀抱，带着几分怀念的看看这个家，然后对着他淡淡的一笑，“二哥，我走了，你多保重。” 眼看妻子就这样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杨戬忽然出现将会永远失去她的预感，下意识的拉住她的手，双眼已经湿润起来。 玉鼎真人松了口气的说：“这就对了，赶紧把圣旨还回去，这么好的徒弟媳妇你上哪找去？” “放手吧，你注定要当司法天神的。”寸心转头看着和自己做了千年夫妻的杨戬，眼圈也有些红了，再如何期盼着和离，真到了这个时刻她的心也是酸涩不已。 “表妹，我只是想问……”泪水在眼眶中晃动的杨戬用艰涩的嗓音问出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问题：“……这一千年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寸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爱过”固然可以安慰对方，但她已经不想再欺骗二哥了，只是说出真话告诉二哥自己从未爱过他，只怕会伤他的心吧！ 眼见妻子半晌才微动嘴唇准备开口，忽然不敢听那个答案的杨戬一下子说道：“别说了！别告诉我，你走吧。” 强迫自己放手，杨戬看着妻子逐渐远去的背影眼泪已经落下来，终于忍不住叫道：“表妹！” 即将走出杨府大门的寸心停下脚步，再度转头看向他，眼里也已经泛起泪光，离开这个生活了千年的家她也很不好受。 杨戬伸出手将勾起的小指遥遥对着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管过去多久……我们小时候的约定……都不会消失……” 寸心的眼泪一下子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同样伸出勾起小指遥遥与二哥相对，“嗯，我收回当年的话，这个约定不仅仅只能维持一千年，它的期限是永远，这是我们之间新的约定。” 杨戬和寸心遥望着彼此，就仿佛看到对方小时候的模样，然后不约而同的都笑起来，虽然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泪，看起来是如此的伤感，但毕竟是笑着的。 第95章 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杨戬脸上的笑容如云雾般消散, 眼里也再度落下泪来,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妻子离去的方向, 整个人就好像变成了一尊石像一般。 急到不行的玉鼎真人焦灼问道：“竟然真的和离了，你俩定的什么约定啊？” “……我来保护她……她来治愈我……”杨戬的嗓音分外的艰涩,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表妹。 已经气到不行的哪吒充满愤慨的说：“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你忘恩负义的事实吗？！你保护三公主本就应该，当年斩妖台上，若不是三公主拼死救你哪有你杨戬的今天, 可你却为了当那个司法天神将救命恩人扫地出门, 我哪吒真是瞎了眼, 认错了你这个兄弟！” 小脸气得通红的哪吒说完就大步离开杨府，发誓再也不要来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他忘恩负义又不是一次了！” 站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猪八戒忽然讥讽的说道, 随后又义愤填膺的为三公主抱起不平来。 “杨戬, 就冲你今天做出的事我老猪这辈子都瞧不起你！当年你被天庭追杀的时候三公主明里暗里的帮了你多少次, 你学好本事却杀了一直庇护她的大殿下, 三公主以前和大殿下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多开心啊，自从大殿下死后我就再也没看她那么笑过。原本以为你和三公主成亲好好照顾她也算是弥补当年的过失, 可你却为了当司法天神那个破官跟她和离, 你问问自己的良心, 你对得起她吗？现在摆出这副伤心的样子给谁看呢？有能耐你就扔了圣旨把三公主追回来！” “还说什么？要真有良心就不会接旨了, 兄弟们, 咱们走！” 孙悟空气呼呼的说着就往门外走，却被玉鼎真人拦住，他实在不想二徒弟就这么带着对大徒弟的芥蒂离开, 不断说着好话，让他心平气和留下再坐一会儿。 因为杨戬接旨而内心非常不平静的沙悟净忽然又转身走回到他的面前，说起自己昔日失手打碎一个琉璃盏就被贬流沙河每七日忍受利剑穿心之苦的沉痛过往，然后情绪激动的叫道：“你还为这样的天庭效力，你知不知道，有了你，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啊？” 猪八戒回来拉扯师弟却被沙悟净狠狠推开，随即又说起凤仙郡的事情，仅仅因为郡侯一人的过失玉帝就不准凤仙郡下雨，还在天上堆了一座十多丈高的米山，在山下放了一只拳头大的小鸡，说什么时候小鸡把米吃完才能给凤仙郡雨水，摆明了不给凤仙郡百姓活路！ “二郎神，你可是三界敬仰的二郎显圣真君，你竟然为这样的玉帝效力！” 曾经只会一味愚忠的老实人沙悟净通过自身惨痛的教训和凤仙郡的事已经明白玉帝就是个只看重自己脸面而不顾众生疾苦的昏君，非常不忿威名赫赫的二郎神竟然明知玉帝是什么货色也要上天为官助纣为虐！ 呆立原地的杨戬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一言不发，心中苦涩无比，失去了深爱的妻子，千年交情的哪吒兄弟对他毫不理解，之前还把酒言欢的孙悟空师兄弟也是误解颇深，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大山般沉重的压在他的心头，被责问时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苦衷全部说出来以获得谅解，却深知绝对不可以说，为了当上司法天神令新天条出世解救亲人，他只能背负起满身的骂名在这条崎岖的道路上走下去。 孙悟空师兄弟三人愤愤的离开，来传旨的李靖看着这场闹剧叹息的摇摇头回天庭复命，原本还很热闹的庭院顿时就显得寂寥了几分，幸好梅山兄弟和哮天犬都聚拢在杨戬的身边，让身感寒意的他心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梅山老大看着脸上还有泪痕的杨戬说：“二爷，昨晚三公主特意找我们兄弟叙话，告诉我们她和二爷因为不得已的苦衷而必须分开，请我们不要误解你，看二爷现在这么难受我们也知道你心里苦，你放心，二爷走到哪里，我们兄弟就跟你到哪里。” 杨戬看看对自己充满理解和拥护的众兄弟一下子就振作起来，看了眼天庭所在眸光闪现一丝凌厉，他会成为司法天神，但怎么当可由不得玉帝！ 寸心独自一人走在原野上，刚刚恢复单身的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心中有的只有浓浓的愧疚和歉意，只要想到二哥看着自己落泪的画面就没法欢天喜地的进入帮会领地告诉大金乌和离的好消息。 “三公主！”哪吒从后面追来，令寸心转身疑惑的问：“有事吗？” “我有些不放心你。”哪吒坦白的说，刚刚被抛弃的三公主就这么一个人孤单单的走了，他委实放心不下。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寸心觉得现在最需要担心的人是二哥，毕竟在这场婚姻中受到伤害最大的是他，也不知道二哥现在怎么样了，被兄弟误会一定很难受吧，不过相信二哥马上又能够振作起来，她对二哥的心理素质还是很有信心的。 “怎么能不担心呢？上一刻还抱着你，下一刻却让你走，这么反复无常谁受得了啊？我才多久没来他就变成这样了，我要跟他绝交！” 哪吒气鼓鼓的说着，而温柔浅笑的寸心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蛋，真的很喜欢这个嫉恶如仇、古道热肠的孩子。 “小哪吒，我要回西海了，你回天庭去吧。” “不行，我得陪着你回西海，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单单的回去！” 哪吒正固执的说着，一股热浪忽然袭来，金甲红发面容冷肃的神将也随即落到两人面前，正是寸心将近一千年没见的小金乌。 寸心看到他此时的模样直接就呆住了，哪吒则是笑道：“小金乌，你是来找三公主的吧，正好她已经恢复单身，你可以放心的追求了。” 因为杨戬的关系，哪吒以前一直挺烦对三公主充满觊觎的小金乌，现在倒是对他充满好感，恨不得他赶紧把三公主娶回家，到时候杨戬的表情就好看了，脸得被打得啪啪的。 小金乌看了眼寸心才对哪吒说：“我陪她回西海，你回去吧。” “那我就把三公主交给你了，好好送她回家，可别半路拐回金乌神殿了。” 哪吒说完就踩着风火轮离开了，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反正杨戬也不要三公主了，他觉得小金乌也不错，至少对三公主挺痴情的。 看着有些呆愣的寸心，在人前一向都是严肃模样的小金乌因为心中欢喜倒是恢复几分少年时的本性，伸手在寸心的面前晃晃说：“怎么了？看到我这么吃惊。” “怎么可能不吃惊？小金乌，你竟然留胡子了！”反应过来的寸心指着他非常惊讶的叫道，想不到印象中的单纯少年竟然蓄起了胡子，简直各种不习惯。 “你不喜欢胡须？”小金乌有些意外的说，记忆中的阿萝偶尔会调皮的摸摸大哥的短胡，看起来也不像不喜欢的样子。 “这跟我喜不喜欢没关系啦，只是觉得好好的留什么胡子啊，干干净净的多清爽，当然了，这是你的个人爱好，也是你的权利，别人是不应该干涉的。” 小金乌原本只是模仿大哥蓄须，既然寸心对此持反对意见倒也没什么不舍，伸手在下颌一抹，红色的胡须就已经消失无踪，看起来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少了胡须的掩盖，寸心这才看出来小金乌是真的成熟了，虽然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容，曾经的稚气却是已经彻底消失，看起来不再像个男孩，而是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你以前摸我大哥的胡须该不会是想着剃掉吧。”没了下颌的胡须，面容看起来清隽年轻了许多的小金乌猜测道。 “你还真了解我，当时确实是有那种想法呢，很想趁着大金乌睡觉的时候偷偷刮掉，但我怕他揍我没敢下手。” 寸心笑嘻嘻的说，一说到大金乌整个人都充满了神采，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落寞的气息。 “我大哥才不会对你动手！”小金乌肯定的说，只看大哥那么疼阿萝就知道肯定是舍不得了。 寸心听到他的话双眼都弯成漂亮的月牙，“好吧，告诉你真正理由，其实我是看习惯了大金乌留胡子的样子，觉得也蛮帅气的，而且手感好好，很想用脸蹭蹭，就有些舍不得剃了。” 小金乌忽然间有些后悔自己那么手快的把留了几百年的短胡给弄没了。 两人轻松自在的聊天着，小金乌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女子感觉很不可思议，明明已经近千年没有见面，他和寸心之间却没有丝毫生疏，依旧像以前那样很聊得来，仿佛千年的时光间隔并不存在一般。 这一定是托了他大哥的福，没有大哥这个共同话题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还要多费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