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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纵然他是看似孤独地站在暗夜的院子,但他的心也并没有完全跌入深渊。这点被他紧紧抓住的希望和执念,就是他在这个时代里非常难得的、令他从深渊往上爬的自我意识的觉醒。 送走了吕竹,老妈子探头往外面瞄了瞄,随后就锁上了门。 和宋丽玲一起走回客厅里,老妈子脸带愧疚地叹了一声:“这都怪我,是我太不谨慎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责任没有意义,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的。”宋丽玲摇了摇头,又从沙发底下勾出那张小纸条来细细查阅。 “我听讲这个消息很急,一时也没多想,就揣怀里想着尽快交到你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妈子是广府人,一急起来甚至脱口说出了一些白话方言。 早年的老妈子是满清官员家管着账房的家生子奴婢,后来民国成立之后,她又在租界那边为洋人工作过。因着她勉强认识一些中文洋文,所以就被组织派来协助宋丽玲的工作。 宋丽玲按了按额,越看纸条眉头就皱得越深:“信上说,北平城里那个姓段的督军,疑似已经拖欠了部下军队足足三个月的军饷,若是他再发不出军饷,这北平迟早就得出乱子……” “我去买菜时也听一些人说过拖欠这事,如果是真的,那咱们要怎么办?”老妈子问道。 “连这些底层的老百姓都得了些风声,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宋丽玲沉吟片刻,又拿过茶几上放着的一叠帖子,细细翻找起来。 “你打算去探探情况?”老妈子大概猜到了宋丽玲的想法。 “敌人在城外头虎视眈眈,若城里乱起来,这些豺狼肯定会趁虚而入。”宋丽玲翻出一张督军府送来的帖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道:“平日里倒还鄙夷这段督军荒淫,如今却是多亏了他那二十几个姨太太了,否则的话,我也没有法子混进去。” 放好了帖子,宋丽玲又看向了老妈子:“至于那位……钱同志打算怎么处理?” 老妈子回想了一下,道:“我看着这姑娘知书识礼的,不像个坏人的样子,而且她当时一直没低头去看地上……” 再说你又这样突然轻薄人家,夺取了人家全部注意力的……老妈子欲言又止:多年权贵手下讨生活的经验,让她深刻地明白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过,以防万一,钱同志还是说会让人暗中观察一阵子。要是没注意到真相倒好,要是那么巧地偏偏就猜到了咱们的真实身份……”老妈子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才接着说:“那位小姐也是读过洋书学过新思想的,能吸纳进来,多一份助力,便是最好的。” 宋丽玲垂了垂眸:还好,联络员的考虑与自己的一致。 就在宋丽玲和老妈子还在客厅里商议对策的时候,吕竹这个“貌似不知道真相”的,已经通过弹幕观众的解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得知了这两人的下一步动向…… 上帝视角就是爽! 就是嘴角有点破了回家后不太好解释的样子…… 于是吕竹在半路上硬是抓住了一个东西都差不多收拾好了的零食小贩,好说歹说,总算是装了一袋子麻花拎了回去。 所幸程蝶衣被中午的亲近之举甜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也没敢细看她嘴角的问题,只是半是好气半是心疼地用拇指关节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嘱咐了一句:“这麻花是炸出来的,有点棱角也比较硬,下次可别那么不小心了。” “嗯。”吕竹表面坚持着无可挑剔的讪笑,有点心虚地应了一声。 蒙混过了程蝶衣这一关,第二天一大早,吕竹就出门找白妞去读书。 春和班离家不远,没走一会就到了。 吕竹来到后院的时候,白妞正从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 那群男旦在一旁吊嗓子,有些似乎还想去帮忙,不过白妞嫌他们太过娇气还姐手姐脚的,挥手就把人赶回去了。 自从白妞开始去读书之后,男旦们就没敢怎么拿她来取笑了,甚至还想巴结讨好她——这年头,读书人最是金贵。 本来白妞她爹是不打算花钱让那个白妞去读书的,白妞她爹就是那种最传统的想法,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不需要读书,长大了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强。 为了这个,吕竹撒娇了好久,总算哄得关师父带着她正式上门和白妞她爹交谈了一次。 白妞她爹被关师父哄了一阵,又细看了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吕竹那落落大方的做派,本就有些动摇;再加上吕竹那各种“谗言”一进,白妞她爹也被吕竹那些“想要女孩子嫁得好当然得好好投资,把她培养出来,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之类的说法给迷惑住了。 白妞她爹回头细想了一番,越想就越觉得吕竹说得极对。 白妞去学习识字算账的话,一来能帮他们戏班管管账、给花旦们写写家书什么的,本就能省不少银钱;然后现在社会也开始变化了,一个姑娘家多读些书,说起媒时一句“我家闺女可是读过女中的”,可不比那些普通姑娘要让别人高看一眼?! 而且吕竹还说女中读书收费有优惠比男校便宜得多,近年发展得也很好,还和那些大学有联系,虽则是女子学校,却也算在好几间有名大学的附属中学里。上面有不少新派出名的学长能沾沾名气,同年段附近也有交好的男校偶尔会作读书会交流,他闺女要是能找个读书人,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