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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大猫当奶妈 第77节

    乔安娜的神智当然没问题,两脚兽也就是人类在伊芙眼里意味着危险,但在她看来,无异于天降的救世主。

    她之前还发愁该上哪去找人,这下,人类倒还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天大的喜事啊!丹终于不用再跟着她风餐露宿了!

    乔安娜一时高兴,连带着看伊芙都没那么不顺眼了。看在对方给她带来了好消息的份上,她态度软化了不少,也暂时不想着要咬死伊芙永绝后患了:“我领地不欢迎你,周围还有些无主的地块,你自己挑去。”

    “还有,”她看了看仍在戒备的野犬们和远处留下守卫的保姆身后探头探脑的几只小野犬,伊芙从北边跑回来,第一次露面就在野犬巢穴附近,用指甲想都知道不是巧合,“别想打这群野犬的主意,它们是我罩着的。”

    至于伊芙听了之后如何好奇抑或是诧异她跟野犬的建交,她懒得管,也没空去管。

    择日不如撞日,当天下午,乔安娜简单收拾了一下,暂时挥别野犬们,带上三个孩子启程向北出发。

    她的领地本就是南北窄东西宽,半天的功夫,一家四口便走出了北边的领地边界。第二天中午时,周围所见就是全然陌生的景物了。

    奇怪的是,过了这么些天又向北走出这么远,依然不见往常声势浩大的迁徙部队,雨后新长出的草地上只能看见小规模的食草动物群,还多数是野水牛和羚羊,很可能是旱季留下的常驻民。

    消失的兽群,干涸的河,怪事还真是都撞到一块了。

    乔安娜心里直犯嘀咕,行程却一点不耽搁,争分夺秒地赶着路。

    又走了几十公里,地势稍变,右边有凹陷的河道拐过来,左边也有一片水域逼近,双方最终在一个分叉点交汇,融为一体。

    虽然称得上面目全非,但乔安娜大致能猜到,这两条河,就是她领地内的那条河和西边的大河。不出她所料,流经她领地的河只是河流主干分出去的一小条支流。

    不仅是她领地里的河,看上游这情况,西边大河的径流量应该也减少了不少。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两条河源头的主干河,水位低了一半,大部分河床暴露在外,甚至还长出了青草。

    乔安娜往回退了一段路,找个水浅的位置过了河,继续溯游而上。

    没走多远,她就找到了河水问题的根源。

    伴随着潮湿的水汽,隐约有水流溅落声传来。远处,一道灰色的影子横跨着盘踞在河道上,混凝土铸造的身躯沉稳厚重,霸道地阻挡着水流的通路。

    ——水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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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八十九只毛绒绒

    对于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艾玛总是抱着相当谨慎的态度。

    她小心地离水坝远了点,才试探着靠近河边,低下头喝水。

    她的兄长,?辛巴,则一向没有她这种保险起见的小心翼翼。

    辛巴对陌生的庞大建筑物表现出了相当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踩在路沿上,探过头,?凑近横桓在河上的水泥身躯,?使劲嗅了嗅气味。

    超出拦蓄量的河水漫出堤坝边缘,?飞泻而下,水花溅到他的鼻子上,激得他打了个喷嚏。

    辛巴晃晃脑袋,?退后两步,?舔了舔被溅湿的爪子,扭过头问站在旁边的母亲:“妈咪,你说的这个水坝,就是它挡住了上游的水,?抢走了我们的河?”

    ‘抢走了河’,这绝对是一个可爱又足够生动形象的形容,乔安娜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

    看着儿子写着困惑和不解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

    她还是人类时,作为利益既得者,?她跟其他许多人一样,心安里得地享受着一切人工工程建设带来的好处和便利,认为人为改造环境让环境变得更适宜生存,是理所应当的发展趋势。

    她不是不知道改造环境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这些可都白纸黑字在各种文献乃至教材上写着呢——往往就列在益处的旁边。什么破坏生态、气候巨变、生物链断裂、动物失去栖息地、物种多样性减少……

    她了解这些,但也就仅仅是了解而已了。

    人类不清楚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当然不是。并且恰恰相反,?人类对此心知肚明。

    只不过,在有选择的情况下,率先为自己谋求福祉是刻在所有动物的基因中的本能,任何具有初级智慧的生物,都无一不是利己主义者。

    相较于不会(或者短期内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弊端,还是眼前实实在在的既得利益比较吸引人。

    站在人类的角度,乔安娜觉得建造水坝很正常。

    水坝可以说是最基础也最实用的水利设施,它可以将拦下的水蓄成水库,防旱防洪;水库中的水可以供给日常需求、灌溉农田;在上下高低差显著的河段,还可以利用堤坝实现水力发电……不多说别的,单蓄水供水这一条,就是在旱季的草原上平安生存的极大保障。

    但是,作为生活在水坝下游的动物,她深刻体会到了这种水利建设的另一面。

    现在还是潮湿的雨季,她领地内的那条河就因缺水干得彻彻底底;等到了没有降雨补充水源的旱季,本身河流径流量下降,水坝再在上游一拦,连西边的大河估计都难逃一劫。

    夸张点说,这个新建的水坝算是截断了下游一大片地区的生机。

    乔安娜想着,再一次为曾经的人类身份感到惭愧和内疚。

    她几度张嘴想回答辛巴“为什么?”的提问,又讪讪地闭上,最终,出口的只有一声叹息。

    辛巴还不至于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虽然一头雾水,但体贴地没再不依不饶追问。

    他用下巴蹭了蹭乔安娜的肩膀,沉默着舔了一会爪子,眼睛一亮,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喜地叫道:“我懂啦,妈咪!”

    辛巴单纯的小脑袋瓜当然是理解不了乔安娜复杂的内心世界的,于是他里直气壮地认为,母亲一定是在为回答不出他的问题而苦恼!

    简单的一句“我懂”,虽然他并不是真的懂了,但在他心里,这就是质的飞跃。

    一种终于强过从小仰慕到大的长辈的成就感从他的心中油然升起,他挺起胸脯,脑袋也骄傲地扬了起来,就差把‘我超棒棒快夸我’写在脸上了。

    乔安娜把他一系列的神态动作变化看在眼里,有些好笑:“你懂什么了?”

    辛巴表情一僵,卡壳了。

    “总之!”在短暂的空白后,他还嘴硬地不愿服输,试图强词夺理蒙混过关,“总之我就是懂了!”

    经辛巴这一打岔,乔安娜倒是放松了不少。

    事到如今,再纠结人类建水坝是利是弊也没什么意义了。没了领地内的水源,她搬家是迟早的事,而除了怨天尤人指责人类自私命运不公,不如多想想实际的。

    比如,水坝建在这,说明附近一定有人居住。

    水坝边上就有一条车轮轧出的沙土路,乔安娜顺着路找过去,最终在一片栅栏前停住了脚步。

    栅栏也是新建的,大概一米多高,是最原始的铁丝畜栏。木头的栏柱,四五道横向的铁丝结成栏网,结构很简陋,但栏网上的铁丝结锋利,辛巴仅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就被扎得嗷嗷惨叫,想必强闯只有被刮得皮开肉绽的下场。

    乔安娜可以从栅栏上面翻过去,艾玛应该也没问题,但辛巴跳不高,就更别说个子还没有栅栏高的丹小朋友了。

    无奈,只能选择绕路。

    想得容易做起来难,一家四口从下午走到天黑,粗略算算也有十几二十公里了,栅栏依然沉默而高傲地伫立在他们面前,将他们隔绝在另一端的世界之外。

    丹走到水库时就走不动了,乔安娜不得不背上他继续旅途。负担着额外的重量走了这么久,她也难免有些胸闷气短腿发软。

    辛巴自然也叫苦不迭,再看艾玛,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头顶上的两只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直白说明主人的疲惫。

    乔安娜干脆停了下来,决定就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晚上再继续。

    第二天,乔安娜难得睡到了天大亮的时候。

    她意识是醒了,身体却不太愿意动,半晌才挣扎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把睡成一团的孩子们叫起来。

    丹脑袋枕在艾玛软乎乎的肚子上,脚搭在辛巴的胸口,手里抓着乔安娜的尾巴,享受着被绒毛三百六十度包裹的舒适和暖意,磨磨蹭蹭不愿意起床:“今天还要走吗?妈咪?我们究竟要去哪?”

    乔安娜这回是真回答不上来了。

    她沉默着想了一阵,走向最近的一棵树,爬上去。

    放眼望去,栅栏如同一条绵延不断的直线,向两端铺展延伸,一直持续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仿佛永无尽头。

    实在是……令人窒息加绝望。

    乔安娜感觉生无可恋的同时,脑海里突然有道光一闪而逝。

    她想起了除了河流干涸之外的另一件怪事。

    旱季时,食草动物会追随着水源和食物,向东北方向迁徙;等到了雨季,它们又原路从东北返回西南边绿草茵茵的丰沃草场。

    这一大片栅栏,正好拦在兽群迁移的路上。

    毋庸置疑,路是死的动物是活的,只要这栅栏没把整个草原拦腰隔断,兽群就总能绕过突然冒出来的障碍物。但绕路的效率肯定不如直奔目的地那么高,途中还有迷路的风险,所以,迁徙的大部队迟迟没到,就像是在路上突然失踪了。

    乔安娜之前从没想过,人类扩张途中一个不起眼的基础建筑,就会对许多动物的生存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同样是地球上的一份子,动物们在这一过程中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它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被动地顺其自然。

    在改变中习惯,或是在改变中灭亡——它们别无选择。

    辛巴的呼唤打断了乔安娜的神游。

    “妈咪,”辛巴站在树下,仰着脑袋望着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是‘有吃的了’的激动和雀跃,“我发现了猎物!”

    艾玛站在兄长旁边,笔直地盯着一个方向,身后的大尾巴左甩一个圆圈,右画一道曲线,如鱼般活泼弹动,尾巴尖勾着兴致勃勃的弧度。

    赶路消耗了不少体力,前一天中午吃的羚羊肉早就所剩无几,见两个孩子这副模样,乔安娜的肚子也适时叫了起来。

    不论什么时候,食物都是鼓舞士气的最佳选择。乔安娜精神一振,也顾不上想七想八了,抓着树干在树上换了个位置,顺着艾玛的视线望过去。

    一群颜色各异的牛,出现在栅栏另一端的地平线上。

    那些牛的长相与非洲野水牛迥然不同,头上没有又粗又沉的大角,身材相对小一些,也不像野水牛那样长着粗糙的厚皮。

    显然,这是经历过驯化、被人类饲养的家畜。

    是啊。乔安娜想。人类在草原上圈一块地,不利用上好的天然草场放牧的话,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不过就算没有围栏隔着,她也不可能打家畜的主意——袭击家畜的野兽会有什么下场,她能不知道么?

    可惜辛巴和艾玛并不知道人类世界的规矩。

    在他们出生成长的环境,所有猎物都是野生的,看上哪只就抓哪只,就算是在别人的地盘偷猎,只要不被领主逮个正着,就不会被追究什么侵害私有财产的责任。

    他们不知道家畜有主人,只知道这群食草动物跟他们以往见过的不太一样,单看外表就显得无害而温驯,危险系数低,捕捉简单,味道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兄妹两个眼睛都要放出光来了。艾玛相对克制一些,辛巴直接按捺不住冲了出去,在栅栏跟前堪堪刹住脚步,贴着栏网来回踱步,渴望地看着慢悠悠走过来的牛群。

    乔安娜当然要管,可狮子祖传的大个头压在那,只要辛巴不愿意走,任她拼尽浑身解数也难撼动分毫。

    母子两个较劲的当头,牛群越走越近,隔栅栏只有两三百米了。

    虽然自小在安逸的生活中长大,但家畜的基因里还留有祖先流传下来的对食肉动物的本能的畏惧,一阵风将乔安娜和辛巴的气味带了过去,它们的脚步齐齐一顿,不安地甩头跺脚,不愿再往前哪怕一步。

    跟着牛群跑动的两只家犬也发现了异常,冲着栅栏外的花豹狂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