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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是,卿俦以为这一切是什么缘故? ——他觉得是苦玄小和尚一点一点刻意为裴无洙出谋划策算计得出的么?裴无洙满心无语。 他一个老神棍,究竟是对六七岁小孩子的智商能力有什么巨大的误解啊? 不过……苦玄小和尚也确实不能单纯以普通的六七岁小孩儿来考量就是了。 “既然国师都知道佛子是本王的人了,”裴无洙索性将错就错,下巴微微抬起,冷淡而傲慢道,“本王原想着,不知者无罪,先前那桩公案,就不拿来与国师多计较了……可国师既然都心知心定佛子是本王的人了,都还敢把手伸得那么长,啧。” “一直忘了再叫人去问一问,”裴无洙轻“呵”一声,唇角微微扬起,神情讥诮,暗含恶意道,“不知道您当时派过去的那位小道士,如今可还安好?” “敢问是断了腿、扭了腰,还是干脆被直接给摔断了脖子了啊?” 卿俦默然半晌,微微苦笑着认错道:“佛子福泽深厚,独得天道气运偏爱……果非常人敢肆意妄图之。” “殿下息怒,那个小道士,如今已经去了,”卿俦一声叹息,也不欲再与裴无洙多解释其中具体的死因,只笑容泛苦道,“一饮一啄,皆是天命……这一桩因果,最后还是算到了贫道的头上。” “贫道先前,确实是曾经忧心佛子可能会坏事……不过殿下今日既都坦言佛子是您的人了,贫道以后一定规行矩步,再不会起动摇佛子的心思。” 一番谋划,还给自己身上多背上了一条人命,最后不仅没能成功离间得了紫微正象与佛子,反而还叫紫微正象由此警醒惊觉……日后恐怕还反要更为倚赖佛子了。 不得不说,这件事对于卿俦而言,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裴无洙定定地审视着卿俦莫名发苦的面色,少顷,响亮地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凉凉吐出了两个字:“活、该!” ——他不知道,裴无洙心里一直紧紧绷着的那根弦微微松懈了些许。 卿俦并不知道裴无洙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偶然撞见了那个死去道人唯一在世的亲弟弟。 更不清楚裴无洙究竟是从何处得知了自己遭人蒙蔽、所梦之境皆是为人所刻意操纵的。 至少至少,这位国师大人还没有神通广大到算无遗策,把所有世间发生之事,他都能前卜五百年、后占五百年的地步…… 再算上卿俦对苦玄小和尚动手的时机:从裴无洙带苦玄小和尚出香山寺、到苦玄小和尚进宫,这中间在李沅家住了那么久……这位国师大人就算是顾及什么,也都没有必要顾及李沅一个普通人吧? 但牵星楼那段日子里也确实是毫无动作。 如此来看的话,所谓的占卜相面之道,还没有足以使得他们这帮子老神棍、臭道士们强大变态到“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地步。 也就不过如此。 大家都是人,不是什么算尽一切的妖怪,谁还怕得了谁了。 但看卿俦如今这幅“恭候多时”、“静待莅临”的姿态……显然,他虽然不知道裴无洙究竟是从哪里发现了不对,但是他却知道,裴无洙是已经“清醒”了的。 这里面一定还有个什么东西。 裴无洙脑子里一时嗡嗡作响,总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待再去仔细寻觅,却又毫无头绪,一片茫然。 “不管怎么说,”卿俦面前,裴无洙只得暂时按下胸腔里的茫然,摩挲着手中的茶碗,面色怫然地缓缓道,“你先前刻意操控本王梦境,以玄异之术,动摇本王心智言行……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令人恶心,更过于可怖了。” “本王可真是好奇,”裴无洙冷着脸,面无表情地寒声道,“国师大人对着父皇与太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敢肆意玩弄这些动摇人心的小手段呢?” 卿俦连连摇头,面上容色更苦,先是温声告诉裴无洙道:“寄魂绳的使用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殿下既已心中生疑,往后您的梦,贫道是再也插手不得了……先前种种,确实是贫道逾矩了。” “还望殿下看在未酿大错、且你我皆是为了太子殿下能顺利登基这同一个目的的份上,再给贫道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紧接着,卿俦又委婉地向裴无洙暗示道:“对于陛下与太子殿下,贫道是干涉不了什么的。” 对于前者,裴无洙听得不置可否:反正无论她现在对卿俦有多大的意见、动了多少的杀心,都总不可能在卿俦本人面前完完本本地表现出来的……这一点,他们彼此双方心里都有数。 更何况,诚然正如卿俦所言,为了同一个目的,在东宫太子顺利即位之前,裴无洙也确实不好贸然随意动他。 ——毕竟,裴无洙也并不清楚,以后究竟还会发生多少的变故,而在那些变故里,卿俦这个老神棍的能力,又能帮到东宫太子多少、给他们的处境带来多大的转机。 但反正,裴无洙最多最多,也就只会留着卿俦这条命到真宗皇帝驾崩后。 殉葬确实不是一个好东西,但对于这种能动辄蛊惑人心的妖道,给他的安置,也就配得上“殉葬”一道了。 ——如果卿俦能知晓裴无洙现在心里给自己安置了怎样的死局的话,他一定会忍不住回怼裴无洙一句:上辈子宗人府皇室宗老鸠杀殿下的生母宓贵妃时,心里所思所想的,恐怕也就跟殿下今日想贫道去“殉葬”的缘故……一模一样,如出一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