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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无洙听得一怔。 七皇子垂了垂眼睫,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一顿静默过去,裴无洙定了定神,心中有了决断。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倒也不好说你选的不对,毕竟人各有志,”裴无洙拧紧了眉心,缓缓道,“不过,玉泉毕竟太偏了,你也不一定非得去那里……你觉得武威怎么样?离我的封地更近,位置还要好一点。我帮你向父皇请封武威,你觉得如何?” ——更重要的是,武威隶属于雍州的一部分,七皇子赴藩武威,就意味着他至少五到十年之内,离不开建安侯府的眼线。 裴无洙终究是不太放心得下这位男主阁下。 但也仍愿意再给七皇子一个机会。 就这样吧,裴无洙心想,把男主阁下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只要他不回去掺合洛阳城里的权力纷争……原作中那些怨憎纠缠,裴无洙都尽当它们不曾存在过了。 不,只要七皇子选去了北地就藩,在那撕扯的阴谋斗争中他曾犯下的罪恶,本来也就不会存在了。 七皇子听得愣住了,第一反应是:“武威不是在雍州境内、雍州不是五哥你的……?” “雍州那么大,我只向父皇要了姑臧那一块,”裴无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心神不定道,“怎么可能把整个雍州全境赐给我作封地,就算父皇愿意,他也得考虑考虑朝臣的意见……古来雍州王造反的还少么?我也不想担那个惊受那个怕,你就说武威行不行吧?” ——雍州本就兵强马壮,盛产战马,自雍州城南下,越过冀州,就能直逼豫州府、洛阳卫。 而没有哪个皇帝会脑子抽风给人封作冀州王,不然他以后躺在皇宫里,都再睡不好一个囫囵觉了……但雍州却不同,前朝就曾真切地封过几个功高震主的大将军作了雍州的异姓王、或者遥领、代摄雍州军务。 后来那些雍州王几乎无一例外全都造反了,成功失败的一半一半吧,成功的似乎还要略胜一筹。 最早楚襄侯就是在雍州北境战场上扬的名,他的名声太盛,直叫真宗皇帝都不放心了起来,于是吩咐本是在东南虎威军一脉的建安侯与他南北换防,把建安侯叫回了洛阳,同时叫他兼任遥领了雍州军务。 当年因有秦国大长公主的皇室身份在、建安侯府又一直没有男丁落地,真宗皇帝颇为倚重过建安侯一段时日,甚至不惜把洛阳防卫的最高指挥权放给了他……等到后来柔嘉公主被真宗皇帝算计失贞、被迫嫁与了郑侯,建安侯便一怒之下舍弃了在洛都的职务、开始彻底地举家往雍州迁。 这下完了,看建安侯有把雍州当家安的意思,真宗皇帝就马上又开始对着建安侯各种意义上的鸡蛋里挑骨头了…… 赵逦文曾经对着裴无洙苦笑着指出,裴无洙娶她是救下了建安侯府满门性命……这话放在建安侯与秦国大长公主夫妇在雍州住得越来越久、越住越长的现在以及原作中未来的走向,都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原先裴无洙单知道雍州那一块的兵权很敏感,但是自从被赵逦文提点着查了查史书上历任雍州王要么称帝要么死的结局后,才头皮发麻地意识到这个“敏感”究竟是有多么的敏感…… “武威,”七皇子愣了愣,仍是有些大脑发懵,不敢置信道,“当然是很好很好的,比我想得要好得多……可五哥你要怎么去跟父皇说啊?” “那就是我的事儿了,你再不用操心,”裴无洙一锤定音道,“是你自己答应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定了武威就武威了,可不许再反悔了。” “嗯……”七皇子微微笑道,正要再说什么,突然面色猝然一变,浑身紧绷,手臂都紧紧地鼓了起来,目光冰寒地朝着一个方向望了过去。 裴无洙不明所以,顺着七皇子的视线看去,只见—— 嗯……当事人裴无洙后来回忆,要用她的审美来说的话,这位国师大人的出场,那是相当的……浮夸。 一名看不出年岁,好像二三十、也好像三四十、但细细去看他眼角纹路,也许四五十岁都说不定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衣,再配上那无风自动的及地白发,更衬得那人面如冷玉,高贵凛然而不可侵犯,一幅冯虚御风、出尘入仙之态。 卿俦自殿前台阶的最底层缓缓走到宴席之前,宴席之上所有的灯烛,同时而整齐一跳,一黯后又是一破光的明亮,似乎在为这人开路预告一般。 朝臣命妇所见,心中皆是一惊,不论世家出身还是寒门贵子,大多不自觉地起身低下了头,冲着卿俦的方向微微行礼,以示尊敬。 裴无洙心里暗暗咂舌:这人……是来这里变戏法的么? 卿俦走到中庭之前,冲着高台上已然起身的真宗皇帝,从容躬身,毕恭毕敬地冲他执了一道礼,口中道:“得蒙陛下君恩浩荡,臣自今日起,得以正式出关。” “好,”真宗皇帝笑道,“马上就是九月秋祭了,国师出关,正是第一重喜。” 卿俦微微一笑,也不去谦虚客套半句,只偏了偏头,略略转了个方向,遥遥冲着从偏殿中出来、走到一半的裴无洙与七皇子二人道:“臣感召而来,乃是有一卦要为人卜。” “哦?”真宗皇帝饶有趣味道,“为谁?” 卿俦广袖长袍,从容行之,裴无洙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走的,人家就已经翩然而至,如一阵风般掠过,须臾间赶到了裴无洙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