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她嘴唇动了动，本能地想说一些促成的话，再劝一劝商舅舅，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尽数咽了下去。 她不好开这个口。 在三位舅舅面前替薄景墨说话，未免显得太偏心了，也许会伤舅舅的心，她便又忍住，多等了几秒。 商聿也不清楚自己僵持了多久。 对他来说这几分钟，过得像是有半年那么漫长。他缓缓伸手，掌心覆盖在苏甜的发顶，一下一下力道克制地抚着。 “甜甜，你是舅舅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宝贝，舅舅为了你，没什么不能忍的。你和他的事情……我固然反对，但也看不下去你为了他……罢了，就这样吧，你长大了，舅舅该尽的引导责任都已经尽了，你仍旧坚持，那舅舅也只能盼着你每天都能笑着。” 商聿这番话说得缓慢，一字一句都像是扎在他自己心口上，疼得涓涓冒血。 薄景墨的承诺算是两成，两个弟弟相劝也占了两成。 但真正逼着他松口的，还是苏甜。 他对苏甜恨不能掏心掏肺，她想要什么他都不会拒绝。唯独因为薄景墨，他责备过她，还让她受了十天的委屈。 为了区区一任男友，损坏他和外甥女的亲厚感情，着实不值得。 苏甜激动地心脏都砰砰砰。 她顾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抱住了商聿，“商舅舅，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担心的，你放心好不好……” 薄景墨面无波澜地站在不远处，良久都没有打断这个亲情剧场。 半晌后，苏甜的情绪平复了，商聿的脸色也恢复往日的冷静。 他迈开两步径直逼近薄景墨面前，声线加重了许多，一字一句厉声道：“我松口并非因为信你，而是因为不想看到甜甜因你而掉眼泪。你今天这话我记下了，真也好假也罢，倘若是假的，你最好能永远演下去，收场也收得让甜甜满意才行。今后你敢伤她分毫，我商聿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 苏甜送薄景墨出门口，舅舅们都没跟出来。 她十天没见了他，今天也不过才见了两个小时，这会儿又要分开，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今天的不舍和往常还颇有不同，商舅舅默许她和薄景墨在一起了，今后如果不出什么太大的变故，应该不会再激烈地反对。 这相当于……她今后再也不用拜托裴舅舅和小舅舅帮她打掩护了，她能够光明正大地和他相爱。 苏甜心里是雀跃的，如果不是尽可能压着情绪，不想表现得太丢人，她恨不能蹦两下。 太好了。 就算这两个男人尚且做不到握手言和，有她挡在中间，至少不会看到他们毫无底线地厮杀了。 从今往后，薄景墨若是想为难商聿，得她看这个女朋友的面子。 商聿想对抗薄景墨，也得考虑她这个外甥女的感受。 苏甜从穿到这个世界里立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一定要改变商舅舅的悲剧命运，现在应该算是……侥幸成功了吧。 薄景墨已经走到车边，准备开车门了。 女孩软乎乎的小手还始终攥着他，他也不忍率先松开，只能是带着笑意开口：“还不松手么，商聿他们还在等你回去。” 苏甜缓缓松了手，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上车。 “今晚我先陪舅舅们啦，跟商舅舅闹了十天的别扭，他现在应该也放松点了，我好好哄哄他，顺便再见缝插针地替你说点好话。” 薄景墨唇角微勾：“不必了，你在商聿面前还是少提我为妙。” “那好吧，”苏甜还是比较相信薄景墨的观点，他说不提，那就不提吧，“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哦，别只顾着工作，把胃都熬坏了。” 车门关上之前，男人捉着她的软手放在唇边，匆匆吻了一下。 ………… 商聿默许这段恋情，家里的气氛果然明媚了不少。 苏甜也恢复了正常的学习和工作。 才大一呢，确实没什么压力，连期末考都毫无负担，反倒是电影学院那边需要分组合作期末作业。 除此之外，时间真的不算紧张。 在圈内导演的推荐下，苏甜收到一个崭新的电影剧本，是一部悬疑片，由国内外知名悬疑导演合作，顺利的话，将在明年角逐各项大奖。 苏甜这两年拍戏不算多，历史电影《大唐》过后是娱乐全民的贺岁喜剧《明天暴富》，再之后是还未上映的文艺片《南风瑟瑟》。 苏甜的综合条件适合各类型的电影，所以她暂时也没有打算找一个方向专一进军，全能演员才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选择。 不过对苏甜来说，目前对拍戏的兴致还是很高，每次进组都会非常投入，不会有倦怠的感觉，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还是希望能通过学习积累，在导演系毕业后，能够有机会转型导演，拍摄出自己的作品。 在积累阶段，涉猎截然不同的类型作品，是很好的计划。 这次的悬疑电影剧本暂定名《实验室》，在悬疑推理的基础上，更重要的内涵侧重于展现鲜血淋漓的人性。 电影改编自一部获得过各项大奖的悬疑，讲的是发生在一个化学实验室的故事。 六名年轻的化学家助理，各具才华，都是化学专业的精尖学霸。被选入同一间实验室工作。 然而半年的实习期还未过，却发生了一次重大爆炸意外，六名年轻助理的其中一位当场死亡，存活下来的只剩下五个，且五个中的其中一名女生还被炸断了一条腿，另一条腿也有受伤，只能长期坐轮椅。 戏份最重的女主角正是这位意外残疾的女助理。 制片方和导演推荐给苏甜的角色也是女主，但目前也只是推荐而已，其他各路投资方，副导演等等，也推荐了不同的女演员，都是在圈内颇有名气，演技也算得上实力派的候选女演员。 苏甜没有拍过悬疑片，但一直对悬疑片是最感兴趣的，何况这还算得上是一部犯罪题材的影片，如果她顺利拿下女主的角色，在拍摄过程中就要一直坐轮椅，这是一个很新奇的挑战。 看完整个剧本后，苏甜对这个角色是愈发感兴趣了，决定要去试镜。 苏甜上次去《南风瑟瑟》试镜片场的时候，裴焕是陪同她一起去的。 这次裴焕依然想去，一方面是想给外甥女撑撑场面，另一方面也是帮她把关。 裴焕毕竟浸淫这个圈子多年了，每个剧组风气如何，大致特点，导演制片人都是什么脾性，他基本上去逛一圈心中就会有数了。 这一次苏甜却不要他陪同。 裴焕不解：“干嘛不要我陪你去，我不去的话，万一片场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苏甜笑了：“以我的名气和我影帝舅舅在圈内不可撼动的地位，有谁敢欺负我？除非是不想混了吧。” 这话里的吹捧意味固然让裴焕略有点暗爽，但他仍是坚持：“我都已经通知经纪人把今天的通告全都推掉了，就是为了陪你去试镜的。就算导演制片人这些重要角色不敢对你怎样，那也防不住有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使坏，这圈子虽然优秀人才不少，但参差不齐的垃圾人也很多，毕竟门槛低，就前几天……小缸发给了一个圈内匿名爆料，一个还算挺红的二线女艺人，被一个根本没听过名字的副导演非礼，偏偏还抓不到证据，你说气不气人？！” 苏甜觉得他是越想越歪了，愈发严肃地劝阻：“裴舅舅你能不能冷静点，这种小概率事件毕竟是极少数，再说了，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苏甜很清楚裴焕的心态，他就是太紧张她，太想时时刻刻保护她了。 她复出以来的头两部电影都是跟裴焕合作的，进组以来基本上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后来拍摄文艺片，好不容易跟裴焕各有各忙了，裴焕却也是叮嘱了那位跟他颇为相熟的制片人，千叮万嘱让制片人好好照顾她外甥女，拍摄两个来月，愣是把人家制片人都搞焦虑了。 后来快杀青的时候，有天组里大家一起吃宵夜，制片人悄咪咪地拉着她说：“甜妹，焕哥是我的好友，我跟他关系很铁，这没得说，他嘱托我照看你，我也是心甘情愿，真没有半点不满。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焕哥一天要发好几次微信找我，还让我拍你在现场的照片给他发过去，好像生怕你在咱们片场遭人迫害似的，我觉得这情况不大对劲，焕哥会不会有被迫害妄想症啊，你要不要抽空陪他去检查检查？” 苏甜哭笑不得：“被迫害妄想症应该是不至于，不过强迫症应该是有一点。裴舅舅就是把我当小孩，这件事等杀青了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后来杀了青本来就该趁早找时间跟裴焕谈的。 但是又因为裴焕一直帮她隐瞒恋情，苏甜不由得犯怂，就怕谈话时候起了口角，把裴舅舅给刺激到了，翻脸不帮她保密了。 现在没了这个困扰，她是非得好好劝一劝，不能让裴焕的强迫症发展下去了。 苏甜见裴焕不吭声，又继续说道：“今天只是试镜而已，我究竟会不会演这部戏还不好说呢，如果真的拿到角色，正式进组，裴舅舅你还可以抽空来探班嘛，试镜真的就没必要了。而且我听小缸说，今天你有个很重要的通告……” 苏甜真真是费尽了口舌，才终于劝阻裴焕。 最后她搬出来的重大理由，是对裴舅舅说自己今天去试镜女主，候选人中有三四个都是特别优秀的一线女演员，都很有实力。 倘若她落选倒也罢了，如果入选，拿到角色了，人家其他几个女演员看到她有影帝舅舅作陪，说不定会为此生出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裴焕这才终于有所动容：“你这个考虑倒是有点道理，女人嘛，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上，都是一样的喜欢七想八想，我家甜宝实力是足够的，倘若拿到角色却被那些竞争对手误以为是导演给我面子，那就烦透了，罢了，今天我就不去了，你有事随时给舅舅打电话。” …… 今天一共有五个女演员试镜女一号。 苏甜被安排在第四个，所以坐在台下看了好几个表演。 为了避免演同样的戏份表现相互重叠，且重叠率太高，会影响导演的判断，所以试镜一共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五位女演员都相同的片段，各自发挥优势，而第二个部分就是由导演临时挑选，每个片段都不同，让女演员各自临场发挥，不会有重合部分。 试镜的氛围比较严肃，大家都各忙各的，没有人闲聊。 苏甜和这几位女演员也不怎么认识，唯独第一个上场的湛沁，下场之后跟苏甜聊了几句，显得很热情。 聊了之后苏甜才想起来，湛沁之所以这么自来熟，是因为某次一道出席某颁奖礼，湛沁穿了一条曳地礼服裙，走的时候被自己绊了一跤，差点跌倒，是苏甜从旁边路过，稳稳地扶了一把，这才避免湛沁在众目睽睽下摔倒出丑。 苏甜想起来那件事了，忍不住笑：“你不说我真的忘了，我还记得你那天穿的蓝色礼服，像美人鱼，好像还上过热搜。” 湛沁压低声线，笑得神秘兮兮：“什么热搜啦，还不是经纪公司买的，那天我获奖了，获奖之前得炒炒热度，所以才搞了那么个热搜，也就挂了半小时，我经纪公司挺抠的，买就买了，还舍不得砸钱，半小时就被别人挤下去了。倒是后来因为你……上了个挂了半天的热搜呢。” 苏甜仔细回想，那天热搜确实变化挺快的，她没有一直关注，毕竟是颁奖盛宴，各路演员都在抢流量，也不少大佬前辈都争相出风头。 “因为我？什么情况？我真的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闲暇时间都在备考，那段时间连刷微博都很敷衍。” 湛沁说：“因为你扶了我，还帮我提了下裙摆，我粉丝都挺乖的，不是那种爱撕逼挑事儿的类型，看到那张媒体照片，都纷纷发微博@你，夸你是人美心善的仙女，这个热搜真不是买的，是我那些粉丝一个个推起来的，后来你的粉丝也参与了。”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苏甜跟湛沁聊了一小会儿，然后就继续观看后续几位女演员试镜。 第三位女演员是个影后，应该算得上在场所有候选人中分量最重经验最稳的一位了。 这位影后演得确实也不错，而且是投资方强推的，在投资方要求下，临时多加了两个片段，多给她一些表演机会。 当着其他候选女演员的面，自然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于是副导演就下来通知诸位稍作休息，说是导演临时有事，要休整四十分钟。 大家都不是新人，自然看得出这其中的缘由。 苏甜试镜的经验不多，似懂非懂的，湛沁跟她一起去外面大厅喝咖啡，等咖啡的间隙湛沁给她科普起来，说这种情况试镜的时候也算是常见，看样子这位影后是带资进组了。 苏甜第一次听说这种情况，她刚才没仔细留意细节，还以为导演真的有事才把大家请出来。 她笑了笑：“其实袁影后演得真是蛮不错的，我刚才都被她的情绪代入进去了。” 湛沁压低声线：“她演技是没得说，只不过……你应该看过剧本吧，女主角的人设是23岁的年轻学霸，袁影后虽然保养得很好，毕竟也是35的年纪了……而且角色还不能光看外表，就算她造型做得再嫩，观众也认识她，她出道都十几年了吧，谁不知道她的真实年纪，会影响整体感觉的，不过这是我的个人看法。” 苏甜和湛沁没有合作过，只是在颁奖礼有过一面之缘。 她对湛沁的了解仅限于演技不错，而且公司也是国内炙手可热的经纪公司，资源很好，近两年也算是流量巅峰。 湛沁看起来是乖巧淑女的长相，温温婉婉的，没想到说话这么直。 虽然背后不该说人是非吧，但苏甜心里也认可湛沁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