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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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就存了攀比的心思,眼下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女人生生踩在脚下,她心头一滞,好像一团棉花塞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的甭提有多难受了。 到底也是高门大户的嫡女,不到片刻,谭元清调整好心态,面上带着浅笑,一举一动十分妥帖,对待薛素的态度也非常亲热,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芥蒂。 第51章 反了天的丫鬟 进了偏厅,就有小丫鬟端着茶碗走过来,分别给几位主子上茶。 谭夫人笑吟吟的看着薛素,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关心,问道,“素娘刚到京城,在将军府可还住的习惯?按说泾阳离咱们这也不远,应该不会有水土不服的症状。” 当初一大家子坐着马车赶过来,拢共只用了三日,这还是慢慢赶路耽搁了,否则要是骑马的话,一日便足够了。 薛素笑着点头,“义母不必担心,我与莲生虽然刚到此地,但适应的还挺快。” 坐在一旁的谭元清端起茶盏,恰好挡住了唇角的讽刺,这两人都是从山沟里出来的,从小过惯了苦日子,京城乃天子脚下,寸土寸金无比繁华,要是还嫌弃的话,那还真是没天理了。 薛素并不清楚谭元清的想法,反正这位义妹是大家闺秀,看上去寡言少语性子沉静,她向来没有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嗜好,干脆跟谭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着。 莲生接不上话,眼神四处打量着,从女人发髻上的琉璃钗看到了细如削葱根的指尖,然后又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掌心的糙茧,黯然的叹了一声。 好歹叔叔也是辅国将军,为什么非要在安宁村那种偏僻的地界儿住着,两年前就来京城不好吗? 不,不行,那时叔叔还没跟婶娘成亲,要是提前上京的话,婶娘就不是将军夫人了。 心思飞转,莲生面色变了几变。 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足够隐晦,不会被别人发现,实际上偏厅中上到主子下到丫鬟,都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没人开口提点罢了。 婆子们交换了眼色,暗暗想着乡下人就是不懂规矩,来别人府上做客,竟然还用那种放肆的眼神盯着主人家看,与这种人家交好,说出去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有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笑出了声,十分刺耳。 薛素脸色一沉,手里的茶盏放在桌面上,杏眼微眯,问,“什么事这么有趣,都把你给逗乐了,不如说出来,咱们一起高兴高兴。” 听到这话,小丫鬟霎时间白了脸,无措的看了谭元清一眼,颤巍巍道,“奴婢知错,还请将军夫人勿要怪罪。” 捏着帕子按了按唇角,薛素虽然不愿意让事情轻轻揭过,但今日是她头一回来谭府,要是跟主人家撕破脸,楚清河夹在中间,怕也为难的很。 老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自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什么丑角都敢往台上站。 小丫鬟叫芳草,是谭家兄妹奶娘的女儿,她二人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感情深厚。 眼见着芳草闯祸了,谭元清笑着打圆场,“嫂嫂千万别动怒,下人不懂事,晚些时候肯定会好好教她们规矩,绝不会再冲撞了你们。” 薛素没吭声,倒是莲生巴巴开口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元清姑姑千万别放在心上。” 听到“元清姑姑”四个字,她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都维持不住,凤眼中露出一丝羞怒,谭元清怎么也没想到这乡下丫头竟然会管自己叫姑姑,她有这么老吗? 看到女人忽青忽白的脸色,莲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眼中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缩了缩脖子。 轻轻拍了拍自家侄女的手,薛素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免得气氛太过尴尬。 她现在算是看清了,谭家母女二人,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要不是为了朝中形势,怕是连面子情都不愿意维持。 谭夫人皱起眉,斥道,“芳草,你冲撞了将军夫人,去佛堂前跪上半日。” “这倒不必。” 薛素赶忙阻止,佛堂一般是不通烟道的,现在刚好是一年中最为酷寒的时候,地面冷的像冰块一般,要是这丫鬟真冻坏了身子,有个三长两短,谭府的人还不得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小姑娘身体娇弱,也没犯什么大错,下回注意着些便是,无需挂怀。” 闻言,谭元清眼神一闪,心里倒觉得这村妇挺识趣的。 等到男人们在前院中叙完旧,天边刚刚擦黑,一家三口上了马车,楚清河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身上散着浓郁的酒气。 平日里紧绷的神经,因为酒水的后劲儿松懈不少,他一把搂住小媳妇的肩头,将人往怀里带。 想到莲生还在马车上,薛素心里觉得有些别扭,面上也挂不住,小手推搡着楚清河结实的胸膛,见这人没有丝毫反应,她咬牙切齿道: “你还挺本事的,当着侄女的面都敢如此,可是因为见到了那位谭小姐,天雷勾动地火,才拿我当了替代品,以作慰藉?” 握住在眼前晃悠的细细指尖,他敏锐的察觉到女人心情不佳,含糊不清问道,“谁惹着你了?” 薛素将手抽回来,冷冷一笑,抚平了裙裾上的褶皱,端坐在软垫上,根本没有搭理楚清河的意思。 见叔叔婶婶吵架了,莲生不免有些心慌,偏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垂下脑袋,当作看不见这一幕。 马车一路回到了将军府,薛素都没消气。 楚清河丝毫没有意识到媳妇的怒火是因他而起,踉踉跄跄的跟在女人身后。 本来他左腿本来受过伤,动作应该不太顺畅才是,但薛素往后扫了一眼,发现那人虽然醉酒,却步伐稳健,比起清醒时还要强上几分,先前那副惨象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即使她只是个妇道人家,但联想到楚清河回泾阳的举动,也能猜到朝中形势不好,万一姓楚的腿伤痊愈之事被别人发现,恐怕会闹出乱子。 几步走到楚清河面前,薛素扶着他往房间走。 廊下还有几个丫鬟,看到这一幕,一个个眼中精光闪烁,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费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将男人扶到了床边,伸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还没等她喘口气,就看见一个叫彩珠的丫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夫人,将军喝了酒,身上肯定出了不少汗,便让奴婢来伺候吧。” 活了两辈子,彩珠到底抱着什么心思,薛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红唇勾起一丝冷笑,她道,“不必了,你出去吧,这有我照看就行了。” 丫鬟脸上写满了不甘,还想说些什么,但扫见夫人柳眉倒竖,明显露出怒意的模样,到了嗓子眼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悻悻的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楚清河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刚好薛素心里憋着气,伸手掐着他的脸皮,狠狠拧着。 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男人浑身都长满了腱子肉,好在面上还是跟普通人一模一样,即使被日头晒的有些糙黑,此刻也留下了明晃晃的指痕。 心虚的将手收了回来,薛素脱衣裳时,势必得靠近这人,他口鼻间散着浓浓酒气喷了她一脸,呛得她面颊发红,就跟着了火似的。 把巾子放在热水中浸湿,扭得半干才给楚清河擦身。 自打圆房之后,夫妻两个比起早些时候亲密不少,但她还是头一回凑近了看男人身上的伤疤。 仔细数了数,楚清河上身一共有十二道疤痕,其中三道在胸口,薛素都不敢想,要是伤口的位置再偏上分毫,眼前这人能否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就算睡着了,堂堂辅国将军还保有一丝警醒,不过他已经对小媳妇身上的桃香极为熟悉,知道身边动来动去的是他的半身,自然不会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 好不容易将楚清河囫囵着擦洗一遍,薛素累的满身是汗。 说起来也奇了,自打她重生之后,身上便一直带着股香气,遇热或者累及的情况下,香味好像激发了一样,比起平时都要浓郁几分,明明上辈子没有这档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融入体内的那颗桃木珠所导致的。 两指下意识的捻.弄着左手腕上的红痣,薛素让春兰送了水进来,她用花皂仔仔细细将全身洗了一遍,总算觉得清爽不少,那股甜到腻人的香气也淡了些。 直到半夜,楚清河才醒。 郑氏早就在炉子上煨了一锅鸡汤,一见秋菊来了,她赶忙将银丝面下进去,这面条细的很,过水就熟,要是火候太大的话,还没等吃进嘴就糊成了面汤,那滋味可称不上好。 男人的胃口不小,整整吃了两碗银丝面,薛素也跟着吃了些,不过她为了保持身段儿,十分克制,只吃了两口,尝尝味道而已。 “说吧,在偏厅发生什么事了?” 杏眼骨碌碌转了转,薛素也没想瞒他,直接开口道: “白天莲生偷偷打量了谭元清一眼,谭府的丫鬟本来就瞧不上我们的出身,竟然笑出声了,而谭夫人跟你的好义妹还护着那个叫芳草的丫鬟,看来我在她们眼里,连个丫鬟都比不上。” 越听楚清河神情越是冰冷,最后鹰眸中涌动着浓烈的煞气,极为瘆人,好在薛素早就习惯了男人这副德行,倒也没觉得害怕。 第52章 披着人皮的狼 “先前早就跟你说过,不必太在意谭家母女,既然她二人不将你放在眼里,以后也不必与她们接触。” 薛素不是个面团性子,不爱吃亏,但她却得为楚清河考虑一番,要是真跟谭府疏远了,会不会对男人不利? 看出了小媳妇的想法,他心中一动,带着厚厚一层糙茧的手指轻轻揉着红唇,两人额头挨在一起。 只听楚清河道,“我身为辅国将军,就算不能领兵打仗,在军中还有不少心腹,论势力绝对比谭府强,只有他们拉拢咱们的份,没有你受欺辱的道理。” 即便对谭正十分敬重,但他不是傻子,可以和谭必行称兄道弟,却不能容忍谭府的女眷不将自己的发妻放在眼里。 还记得之前在安宁村,有一天夜里,因为自己在天黑前没有回家,素娘不顾危险跑到山上找他,差点被饿狼吃进肚,从那时起,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对待眼前的女人,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谭正对自己有大恩,除非被逼到绝路,楚清河不愿跟义父分道扬镳,但后宅之中的女子却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谭元清先是退亲,此刻又为了一个丫鬟让素娘心里不痛快,她怕是真觉得自己不会动怒,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他的底线。 薄唇亲吻着女人光洁的额头,大掌轻轻从柔软脊背上划过。 浓郁的酒气直往鼻子钻,薛素的酒量并不好,脑袋昏涨涨的,几乎要软倒在楚清河怀中。 两指捏着她挺翘的鼻尖,他哑声道,“下次可得记住了,离着谭家母女远着点,别被人卖了还帮着她们数钱。” 狠狠将男人的手给拍开,薛素哼了一声,“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吃亏?之前在泾阳做生意,私馆的规模虽然不大,都赚了上千两银子,等到李管家将铺面找好,到时候我就将颜如玉重新开起来。” 楚清河低低一笑,对于媳妇的想法自然万分支持。 除了在边城结识的那些弟兄之外,他跟朝中的大臣并不亲近,毕竟文臣嫌武夫粗鄙,将门子又觉得泾阳来的人出身太低,只有军营里是靠拳头说话,楚清河勇武过人,又在行军打仗上有极高的天赋,很快就闯出了名堂。 在谭家喝了不少酒,楚清河不免有些困意,倒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口鼻中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薛素走到桌前,将勾画了藤蔓图纹的灯罩掀开,吹熄烛火,这才脱鞋上床。 依偎在男人宽阔的怀中,被他身上散发的热度所笼罩,只觉得无比安心。 临睡前,薛素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偏偏她太困了,有瞌睡虫唠扰,脑袋就跟面粉掺了水似的,即便强撑着也是一锅浆糊,半点有用的都想不起来。 安生睡了一觉,等女人睁开眼时,身边的床褥已经空了,用手一摸,被褥上一片凉意,也不知道楚清河是什么时辰起来的。 听到屋里的动静,春兰秋菊端着铜盆走进屋,伺候夫人洗漱。 手里拿着猪鬓刷清洁牙齿,由于国姓为“朱”,发音相同的字全都避讳了,比如她手中拿着的猪鬓刷,变成了彘鬓刷,而当朝的那位五皇子,就叫朱斌。 水润润的杏眼陡然瞪得滚圆,薛素手一抖,猪鬓刷没拿稳,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她就说自己忘了什么事,前世抱着孩子进京找王佑卿时,正好赶上了皇子娶正妃,而兵部尚书府唯一的嫡出小姐谭元清,风风光光的成了五皇子妃。 虽然只见过一回,但联想到楚清河说过的话,她已经看出来那女人的本性究竟有多凉薄。 最开始楚清河还没坠马受伤时,谭元清欣然应允了婚事,后来男人伤重回京,她日日来到将军府,在断定瞎了的双眼不能恢复后,就拿出家做威胁,逼着姓楚的主动退亲。 这种心机,这般厚实的脸皮,就连程三娘都比不过这位谭小姐,要是她如同上一世那样,顺利嫁给五皇子,自己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偏偏薛素只是个商人,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政治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