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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节

    宋繁花又仰起头看天,希望天上的神明没有听到段萧的话,降雷劈死他。

    段萧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正想说我得去亲自盯着战场,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夜不鸣和夜辰已经极快地现身,对他说,“少爷,云苏撤兵了。”

    段萧倏地一下扭头看向宋繁花。

    宋繁花摸摸脸,问,“怎么了?”

    段萧哼道,“他忽然撤兵,定然是你刚说的,他的尚方宝剑也泣了血,而他跟我一样,在看到神兵泣血的第一瞬间,想到的是你。”

    段萧很不是滋味地说,“他担心你出了事,所以,暂时收了兵。”

    宋繁花道,“他收了兵,我们可以追攻啊。”

    段萧冷哼,“我说他是为了你才收的兵,你听不懂是怎么着?”

    宋繁花撇撇嘴,翻了个大白眼,“他为了我又如何,我还能领他情了不成?”

    段萧道,“你敢领他情。”

    宋繁花心想,她有什么不敢的,她只是不愿意,她若愿意,刀山火海她都敢。

    不过,说到刀山火海,就不得不提防另一件事了,宋繁花伸手指了指耸山,“你得派人盯着点,若我猜的没错,云苏会派人从那里突袭进来,从今夜起,你派出一半段家军,我派出一半暗军,日夜值守在耸山脚下,松林深处。”

    段萧眼一眯,仰头看着那片山,这么一刻,看着那山,感觉山与天连着,压根不可能是人能够攀过来的,可宋繁花既这样说了,就必然得提防。

    段萧沉吟了小片刻,出声喊,“夜辰。”

    夜辰应一声,“少爷。”

    段萧道,“你去选五十名段家军,过来与暗军集合。”

    夜辰道,“是。”转身就下去喊人了。

    段萧又对夜不鸣说,“发信给无方,让他从万青寺出发,绕耸山后背,堵住潜在敌人的退路。”他冷冷地勾唇,“若真有敌人妄图从耸山潜进来,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进不得退不得,只能死在这里。”

    夜不鸣应声,即刻下去写信,传鸟入万青寺。

    万青寺里,无方、张三牙、叶知秋三个人正站在一颗大树前,这颗大树形状奇特,皮干青葱,枝展条顺,但偏偏,枝上无叶,全是红绦,如江南岸边的垂柳,挂满枝头,随风摇弋,一片红中一片佛光,有信男信女们结伴而来,又结伴而走。

    无方看一眼叶知秋,不耐烦地道,“这都站了好几个时辰了,你倒是挂啊!”

    叶知秋无辜地说,“我不知道怎么挂。”

    无方一噎。

    张三牙扔一颗糖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忽地吹出,那糖如子弹一般袭上叶知秋手上的红绦,粘住之后反弹而起,飞上枝头,砸向最显眼的位置,不出须臾,长长的红绦就紧固牢靠地粘在了情愿树上。

    张三牙拍拍手,“好了。”

    叶知秋气道,“那是我要挂的,你怎么能代劳!”

    张三牙瞪着他,“犹犹豫豫,磨磨迹迹,我若不帮你挂上去,你还得再傻站好几天。”

    叶知秋道,“这是我要为宋明艳挂的,不能假别人之手。”

    张三牙耸耸肩,“我没用手啊。”

    叶知秋气闷,这有区别吗?总归不是他亲手挂上去的。

    无方道,“既然挂了就走吧,少爷去了松漠岭,情况怎么样尚不清楚,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张三牙吹了一声口哨,“去之前是不是先返一趟京城,把九王府捣了?”

    第231章 艰难抉择

    无方啊一声,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你可真敢想。”

    张三牙道,“我不是敢想,我是敢做。”

    无方笑着摸了摸下巴,“这个主意怎么听上去让人那么兴奋呢?”

    张三牙哈哈大笑,扭身就走,往京城的方向离开。

    无方跟上。

    叶知秋想了想,也跟上。

    只是,三个人还没离开万青寺,就只走过了一座寺门,在踏入第二道寺门前的阶梯路时,无方和张三牙猛地脚步顿住,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往眼前五米开外的那座法琴寺勾檐上望去,黄色琉璃瓦上栖息了三只飞鸟,无方和张三牙对视线眼,无方道,“是夜不鸣的信。”

    张三牙眯了眯眼,甩一颗糖入嘴,咀嚼了一下,又忽地吹出,袭向高空檐勾上栖息着的三只鸟的脚下,快要砸在琉璃瓦上的时候,那黏腻的糖一分为三,如一只水母陡然间伸出来的触须,飞向每只鸟,眨眼之间,三只鸟扑腾飞起,黏腻的糖又反弹而回,不出须臾,张三牙手中就多了三张笺信。

    张三牙将三只笺信以一种诡异的手法合起,然后看到了信里面的内容,他认真扫一遍,扫罢,把信递给无方。

    无方捏住信,低头看着,看罢,他将信以掌气焚碎,拍拍手说,“看来是去不成九王府了。”

    张三牙甩甩手臂,笑着说,“去不成就不去了,反正听少爷信里的意思是耸山有小贼出没,那么,他们敢从背后偷袭,俺们就也从背后偷袭,看谁偷袭得过谁。”

    无方看他一眼。

    张三牙抬步就走。

    无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立马跟上,而是看着叶知秋,问他,“你是直接去松漠岭,还是跟我们一起上耸山?”

    叶知秋问,“耸山发生了什么事?”

    无方摇头,“不知。”

    叶知秋眉头一拧。

    无方说,“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耸山吧,有你在,我不会受伤。”

    叶知秋额头一抽。

    无方很愉快地替叶知秋做下了这个决定,拉了他就走。

    下了万青寺,三个人各展轻功,往耸山飞去。

    云苏坐在主营帐里,一个人对着尚方宝剑发呆,苏八公、苏昱、苏子斌、墨砚、倾心、弥月、水英全都是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但云苏没理会他们的眼神,也没管他们欲言又止的态度,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尚方宝剑看着,看着看着那双俊逸绝伦的凤眸里就逸出了一丝无奈。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忽地一推开椅子,起身打算往营帐外走。

    苏八公看着他起身离开,没喊他,只是在他快走到营帐门口的时候,沉声问,“怎么忽然撤兵了?”

    云苏脚步微微一滞,脸仰起来,嘴唇动了动,大概是要说话的,可最终,他什么话都没说,伸手一掀,将帘子掀开,走了出去。

    苏八公老脸一沉。

    苏昱蹙蹙眉,“表弟似乎变了。”

    苏八公冷冷哼一声,扭头往桌上摆着的尚方宝剑看去,看了半晌,他眯起眼道,“刚刚神兵鸣叫,有两道声音,一个是这把剑的,另一个是段萧的,那么,是这两把神兵在空中交汇了吗?”

    墨砚跟去了战场,自然也很清楚战场上的情况,闻言他摇头,说,“没有。”

    苏八公皱眉不解,“那他何以会盯着尚方宝剑发愣?”

    墨砚也不知,就不吭声。

    水英和弥月却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她们二人对望一眼,弥月在心里冷冷地想,又是宋繁花在搞事,这个女人,一日不除,那就为祸一日,她眼眸动了动,抱剑就离开了。

    苏八公问了一营帐的人,没问到当时的情况,还有云苏的异常,他也不白费时间和口舌了,直接找云苏。

    云苏坐在枫林凹的山坡上喝酒,他身边没人,苏八公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大半坛了,苏八公看他一眼,又看一眼他旁边摆着的三坛酒,气哼一声,撩了裤摆也往下一坐,抄起一坛酒,掀了密封栓,仰头就喝。

    云苏侧脸看他。

    苏八公咕噜咕噜几口入肚,酒坛拿开,伸手把嘴一擦,也看着他。

    云苏道,“外公年岁大了,少饮酒。”

    苏八公闻言哈哈大笑,笑罢,酒坛往地上一搁,竟有气吐山河之气从地底冒出,他别有意味地说,“外公确实是老了,可饮酒与年岁无关,既钟情此物,又何惧生死。”

    云苏是聪明人,如何听不懂苏八公以酒喻情的意思。

    既钟情此物,又何惧生死?

    云苏慢慢垂下眼,又继续喝酒,也不跟苏八公碰坛,就一个人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喝着。

    苏八公看着他,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忽然抱臂往后一仰,直挺挺地看着头顶月色明净的天空,出声道,“你娘这一生一直在念一个人,在等一个人,她为了一个情字,出入江湖数十载,后来执念破灭,便把自己随便嫁了,你大伯这一生征战四海,英名几累,只为笼络人心,问鼎王座,他们都有他们的执念,都有他们拼命想要去获得的东西,可终究,他们什么都没得到,你娘惨死御宫,你大伯埋恨松漠岭,而你……”

    苏八公忽然又坐起,目光很深很沉地盯在云苏身上,“你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云苏愕然一惊。

    苏八公一掌拍在他的肩头,力道大的让云苏的额头都抽了一下。

    苏八公问他,“疼吗?”

    云苏摇摇头。

    苏八公道,“你不疼,外公疼。”

    云苏倏地将酒坛一扔,转过脸来看着苏八公,出声说,“外公,我……”

    苏八公伸手制止他的话,“你今天突然撤兵,是因为宋繁花吧?”

    云苏一噎,讷讷地别开脸。

    苏八公抚脸长叹,这是造的什么孽,原本这几个孙子里,他最看中的就是云苏,为什么呢?因为云苏打小没了娘,可他却能在云淳的眼皮子底下活的好好的,活的好好的就算了,他还能活的令云淳忌惮,他不登朝堂,却有让大臣们心生臣服的能力,这不是任何人都做得来的,而更重要的是,云苏给每个人的感觉就是无欲无求的,你不知道他这一生想要什么,想得什么,因为不知,心中越发的惶恐。

    曾经,苏八公一度以为云苏是苏天荷留给他们苏府的希望,原本也该是希望的,因为云苏是云淳的儿子,注定了要杀他,也注定了要继统这个江山,等云苏登基为帝了,苏天荷的恨,苏项的恨都会在此讨回来。

    可是,有谁能想到,苏天荷继承给云苏的东西,不止止是血脉,还有执念。

    苏天荷一生执念一个永不可能得到的男人。

    云苏执念一个不该他渴想又万万不能想的女人。

    苏八公忽然一声大笑,笑罢下定决心地说,“你若真的对宋繁花下不了狠手,那就收兵吧。”

    云苏眉头微微皱起。

    苏八公道,“回琼州,回苏府。”

    云苏道,“不行。”

    苏八公厉眉厉眼地瞪着他,“你这般心软,只会让所有人陷入危境,你的东西虎军,你的三叔,表哥,我苏家的幕兵,鹰兵,你的侍卫,这些人统统都会因为你的心软而丧命,”说着,顿了顿,又道,“还有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