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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来!我让你去掌管禁军,你逃出来!”韦后喊破了音,一脚踹开韦温,正不知该往哪里去,一枝冷箭“嗖”地飞来,刚想爬起来的韦温中箭,应声倒地。 “谁!”韦后急望去,望见已经逼近到走廊那边的李隆基。 他甚至都没有穿甲,一身黑袍,手挽着弓,腰挂着剑,带了几个亲兵,隔着走廊冷静地与韦后对峙。 “禁军!禁军!把他拿下!”韦后直声喊着,太极殿下被她当作亲信扈从的禁军却都不敢动。周围簇拥的宫人倒是四散而逃,韦后环顾四周,知道无法强求,只能死盯着隆基,一面防备着往后退,一面哆嗦着打起了谈判的主意,“隆……隆基……大行皇帝遗诏,要你父亲与我共同辅政……左右……左右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商量嘛……你何必要抗旨,做这种十恶不赦的事!” 隆基不理她,只是站在当地,左手依然紧握在弓臂上,挽起的衣袖下,小臂呈现出健美的肌肉线条,那是一双杀人的手。 “你父亲知道吗!”韦后瞪着血红色的眼,在不断的后退中绊了一跤,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妄图喊动走廊尽头站得如此坚定的隆基,“安国相王绝不会做这种事!你叫你父亲来,我要与安国相王谈判!” 隆基一步未进,却逼得韦后步步后退,在单方的徒劳下,谈判的希望终于破灭,终于,韦后的后背贴在廊柱上,退无可退。探头一望太极殿高大的台基下,禁军与义军已经拼杀成一团,韦后突然一脚踩上栏杆,不再寄希望于谈判,也不再维护无用的尊严,保命的本能占了上风,堂堂太后,想要从走廊跳下去。 李隆基仍是脚步未动,定定地站在走廊尽头,从容地弯弓搭箭,一箭带着劲风,疯狂的女人当场毙命。 这最高大的大内正殿下,没敢上前抵抗的禁军士兵们亲眼目睹韦后身死,都惴惴于隆基身上的寒意。倒是那持弓的年轻人拔剑指天,训话道:“今夜起事,为诛除韦氏及乱党,与诸位无关!但有加入义军者,不计前嫌,同等论功!” “万岁!”太极殿下,原本以为将要陷身于此的士兵们得了这样的许诺,纷纷振奋了精神,各自倒戈,跟着隆基杀出去。 与此同时,薛崇简也带兵闯入了安乐公主的寝殿,殿内香风腻得人掩鼻,梳妆台上胡乱地扔下几支眉笔。左右仔细搜查也没有见到安乐,被吓懵了的宫人也怕死,忙向崇简指明方向:“公主闻知有乱,想从右延明门出宫……” 崇简不敢耽搁,又扑向右延明门去,果然望见换上布衣的安乐正想混出宫去。 崇简还记得那年打过马球赛,自己和隆基为国争光,却被安乐公主奚落了一通,那时的安乐骑在高头大马上,呵斥他“你阿娘不给我阿娘好过,你也来欺负我”,甚至要扬鞭打太子,被隆基接下才作罢。她也能有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号称大唐第一美人的安乐,此刻匆匆换上布衣,在脸上抹灰,缩在城墙角下惶恐不已。 没有给她太多恐惧的时间,崇简上前,一手拎起安乐。 “表哥!”安乐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求生的欲望,她从未这样亲近地喊过他,何况此时还带着那样勾人心魄的眼神,“表哥!阿爷不是我杀的,是阿娘的主意,都是阿娘害的!表哥,你放我走好不好?裹儿宁愿去做个尼姑,终老在寺庙里,也要为表哥祈福!祈……” 崇简的剑,已经刺进她美丽的身体里。 “人世间的福与祸都是自己求的,又何必别人去祈呢?”崇简贴在渐渐失去意识的安乐耳边,好像并非他手刃这个表妹一般,说话声极尽温柔。他迅速抽剑,揽住安乐软下去的身子,把剑往旁边一插,腾出手来,郑重地掩上她睁着的双眼。 ☆、第一百章 漫天的流星没有停止,陨落还将继续。 上官婉儿比谁都还要早知道今夜要行动的消息,在听见杀声渐近时也就一点也不意外。吩咐千秋殿的侍女把梳妆奁都打开,平常没有时间,今夜她要好好地为自己化一次妆。 不必侍女的假手,一切都由自己完成,任外面地动山摇,她镇静得可怕。 一描眉,她记得太宗文皇帝给长孙文德皇后画眉的典故,所以那个时而狂躁但始终心怀柔软的雍王贤,也曾想要占夫君才能做的便宜。那时她想,也许一个女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一个李贤那样高贵的人,享受夫君毫无保留的疼爱。 一点唇,她记得她要去侍奉天后时也是这样郑重,求着阿娘要她教怎样才能把自己妆造得更好看,却终于由于自己的冒失被淋了一身,天后从不因点评侍从的容貌,只是推一杯姜茶给她,告诉她送奏疏的人不可以生病。那时她想,也许一个女子还能有别的可能,能够跟在天后身边已是多少人的求之不得,她必须要努力争取留下来。 纤指抚上额头,轻轻抚过那被人仿效过无数次,却终究不如她这一朵的红梅花。从它在自己的手下诞生起,婉儿就几乎没有再像这样细致地描摹过它,不是额上在疼,是心里在疼,武皇把这样重大的责任交给她,如今,终于可以完成嘱托了吗? 这样想着,余光瞥向梳妆台边搁着的一封诏书和一张诗笺,终于还是把那张诗笺拿在手上,诗笺保存得很好,十四岁时的笔迹依然清晰。 密叶因裁吐,新花逐剪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