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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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别这样了。”他把她放到床边,拿干毛巾给她擦头发。 许亦欢眼眶发红,小声哽咽:“可是我害怕,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家。” “那我搬过来陪你,”他说:“我搬过来,好不好?” 许亦欢快乐极了。 但是阿蒙也不能无时无刻陪着她,他在美院念书,大部分时间还得待在画室,许亦欢不想打扰他。 两个人相处,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相拥躺在床上,许亦欢希望他紧搂着自己,一刻也不要松开。 “阿蒙,阿蒙,你别走。” “我不走。”他温柔极了,贴在她耳边低语:“亦欢,你乖,快睡。” 那声音比这世上所有催眠曲都要动听,她好幸福,就这么安心地睡着了。 有次阿蒙教她画画,简易版的苹果,先在纸上画一个正方形,然后让她切边,最好切成梯形,底下打阴影,最后画出了一个扁平又奇形怪状的东西,教学失败。 阿蒙好笑地看着她:“这是个什么?你怎么会笨成这样?” 许亦欢咧咧嘴,伸手抱他的脖子,不管不顾偎进他怀里:“不准骂我。” 阿蒙就歪过头去狠狠亲她。 谁都不要了,反正也没人要她,只有阿蒙不离不弃,他知道她的所有过往,所有不堪和委屈,他把她当成宝贝。 许亦欢觉得好快活呀。 要是没有生病就好了。 生着病,孤独感无处不在。 那个冬天,对,12月28日,散发着恶臭的一天,每秒钟濒临崩溃,她想是不是完了,这次扛不住了。从凌晨惊醒,头痛,呕吐,恐惧,情绪剧烈波动仿佛快将自己撕裂,也许死掉才会好受一些。 阿蒙回来时,她正用头抵着墙壁尖叫,满脸都是泪。 “好了,亦欢,别这样,”他抱住她:“没事的,我在这里啊,没事。” 许亦欢绝望地看着他,崩溃摇头:“不,你不在!你不在!” 谁也救不了她,这世上根本没有上帝,没有天使,没有信仰,有的只是精神科医生和足以令人镇定下来的药片。 那天她的灵魂再次出走肉体,就像那年在电脑前看见贴吧里盛大的狂欢,每一句话都印刻在脑海,时隔数年仍旧一字不差地轮番上演。 当年她第一次解离,醒来已经躺在医院,可许芳龄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应该带她去精神科看一看。 她其实不想死,真的,如果可以,谁不想活呢?她真的害怕。 第二次解离,在d市,许亦欢怕自己死掉,最终打了120,跑去医院住了几天。她这才知道自己患的病叫做ptsd,并且伴随抑郁症。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发作,只是吃了精神类药物反应迟钝,愈发提不起劲儿。 还好有阿蒙陪着。 许亦欢想为他振作起来。 这年春节她甚至答应许芳龄回平奚团圆。 自从远遁d市,她已经几年没有回过平奚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知来到机场,竟然看见了江铎。 不止江铎,没认错的话,他身旁那个高挑的,明媚又开朗的女孩是聂萱没错吧? 连何展扬也在呢。 三个青春男女说说笑笑,追逐打闹,真是好快活啊。 哈哈哈。 原来他过得这么好哇。 许亦欢远远看着那一幕。 只差当场发疯。 第43章 江铎一动不动坐在地上很久, 直到听见外面雷声滚动, 滴滴答答雨声密集, 好像自己也淋了一场大雨,如梦初醒。 他起身离开床边,走到茶几旁, 不小心踢到许亦欢的行李, 脚下踉跄,心跳加速, 他深吸一口气,把箱子挪到墙角,然后疲倦地坐进沙发, 垂头抹了把脸。 他当然心疼她。 可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揣测那个与她同居数年的男人,那个连在梦中都被她挂在嘴边的男人,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感情有那么深吗?比他还深吗? 江铎心里很堵,甚至感到愤怒, 明明已经回到他身旁, 为什么还要挂念别的男人? 生完闷气,转念又想,这几年有人陪着她, 总比她孤独无依要好, 他不该这么心胸狭窄…… 翻来覆去,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拉扯打架, 江铎烦闷不已, 摆摆头, 索性倒入沙发,也让自己睡上一觉。 傍晚时许亦欢醒来,屋子里又暗又静,她仍躺着没动,慢慢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确定自己是在江铎的公寓。 门锁转动,一个模糊的人影进来,她打开台灯,看见江铎把手里的外卖轻轻搁在小餐桌上。 他听到动静顿住,下意识叫她的名字:“亦欢,你醒了?”说话间放下盲杖,径直走到床前,又问:“睡得还好吗?” 许亦欢抬手按压额头,嗓子哑哑的:“越睡越困,身上没有力气。” 江铎微叹,弯腰摸到她的脑袋,手指擦过鬓角:“饿了没?我刚才出去买了晚饭,你起来吃点儿。” 许亦欢呆望着他,心下一动,拍拍床沿:“坐会儿吧。” 他便默默坐下。 昏暗光线带来的私密感让人心里涌出些微温柔,她撑起半身贴靠在他后背,脸颊枕着肩头,小小打了个哈欠,不知怎么瞬间有点想要流泪,但忍住了,反笑说:“感觉像在做梦。你是不是真的?” 江铎说:“要不我掐你一下,看看疼不疼。” 许亦欢很淡定:“你敢掐我试试。” 他笑了笑:“我不敢。” 她也笑。 两人在小餐桌上吃饭,头顶一盏铁艺镂空的小吊灯,光线温暖。许亦欢难得好胃口,把粥和菜都吃完了,自己到一旁打开箱子收拾行李。 “衣柜挺小的,”江铎说:“你和我挤挤。” “没事,我东西不多。”她放好衣物,拿着洗漱用品到浴室,有意无意打量了几眼,盥洗台上干干净净,只放着一块香皂,牙膏牙刷,还有一个电动剃须刀。 许亦欢把自己的东西摆在旁边,眼里瞧着,心里高兴起来。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 许亦欢穿上外套,等江铎把外卖盒子装进塑料袋,顺便拿出去丢掉。 下过雨,地面有些湿,这条路走过无数次,路线熟记于心,他没带盲杖。许亦欢两手抄在上衣口袋,缩着脖子,放慢脚步跟在他身旁。 “前边有个小超市,”江铎忽然说:“我们去逛逛吧,看有什么要买的。” “嗯。” 绕过小树丛,硕大的招牌在门店上方亮着红光,走到台阶处,许亦欢拉住他的手,引他上去。 进入超市,推了个购物车,其实也没什么要买的,但就这么逛逛也挺高兴。 “你平时来这里怎么挑东西?”她问。 “找店员帮忙。” 许亦欢点头,又问:“还做饭吗?” 江铎想了想:“简单的应该可以吧,西红柿炒蛋什么的,不过失明以后我很少进厨房,顶多早上煮两个鸡蛋。” 许亦欢说:“那还是得把柴米油盐买齐了,等我研究研究菜谱,以后做给你吃。” 他倒是讶异:“你会做饭了?” “不会,慢慢学啊,”她说:“反正闲着没事。” 江铎就笑:“厨房要完蛋了。” 许亦欢不理他。 购物车渐渐填满,两人到收银台排队买单。 江铎站在许亦欢右侧,稍稍靠后,他胳膊绕过她的腰,握住推车把手,将她围困中间。 挨得近,说话也变得小声小气,两人好似咬耳朵一般。 “你冷不冷?” “有一点。” “是不是该买张电热毯?家里的被子太薄了。” 许亦欢失笑:“现在已经三月了。” 正在这时旁边有个男生忽然打了声招呼:“嘿,沈明。” 江铎辨认那声音,略笑了笑:“李达。” 对方客套笑着:“昨晚聚会你怎么突然走了?知不知道聂萱后来都哭了。” 江铎随口道:“临时有事。” 李达神色微妙地来回打量他们二人,目光落在许亦欢身上,迟疑地问:“这位是你朋友?” 江铎停顿两秒,说:“女朋友。” 他顿时挑起眉毛,瞳孔左右乱晃,脸色诧异又尴尬:“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怎么没告诉我们?” 江铎说:“高中时交的。” 对方更听不懂了。 许亦欢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看手指,好似置若罔闻。 待李达提前买单走了,她回头问:“沈明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