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来客

    “妈，还好吧。高调就高调了，你儿子有信心嘛。”

    赵自强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上辈子一路小心谨慎，哪怕做到了人人羡慕的位置，没有背景的他仍然过得不尽人意。这一世无牵无挂，母亲治病的钱也有了眉目，他觉得自己没有继续低调的理由。

    “……哎，也好。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这样，容易招人嫉恨啊……”

    冯玉兰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的担心是人之常情，却不了解赵自强的心态。这个重生了一次的少年笑嘻嘻的安抚着自己的妈妈，却一点也不对自己的态度松口。

    难得一世，何不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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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7日，在棋院厮混了半天的赵自强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他三舅，妈妈的弟弟，现在在洛安市城东菜市场做管理员。

    “来啦，小强”，坐在不大房间里唯一一张短沙发上的三舅冲赵自强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小强啊，昨天的电视我都看了。晚报我也看了，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都能赢了职业棋手了。我从你小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小子聪明过人，果不其然，真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啊。舅舅我可是没看错人。”

    “谢谢舅舅。”

    赵自强对三舅的态度并不热情。坐在三舅旁边小板凳上愁眉苦脸的冯玉兰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息。这个亲戚上门，貌似不是什么好事。

    “儿子，你去里屋吧，妈跟你舅舅聊聊。”

    “哦。”

    赵自强点头，又冲和三舅一起坐在沙发上的三舅妈点点头，掀开帘子走进了房子的内侧。他拿起那本《经典名局3000局》，注意力却全在帘子外的谈话上。

    “……玉兰啊，我们也是实在是不得已了。这不是一凡身体也不好嘛，医院让他住院，说一定要好好治疗。我们家里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没有余钱了，你看看……”

    “是啊，玉兰。你家小强出息了，围棋天才，以后打比赛，那钱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之前困难，我们也帮过你，现在我们一凡有困难，你多少也帮一些嘛。”

    “是啊是啊，当初你治病的钱，我们可是没少出啊。四万多块钱呢，我们得出多少个夜班才能挣回来啊。你家经济宽裕了，多少先还上一点吧。一凡他成绩可好了，这又快中考了，可不能耽误啊……”

    听到这里，赵自强已经大体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当年妈妈生病，自己家为了给爸爸治疗已经倾家荡产，不得已在外面借了不少钱，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都借遍了。现在自己上电视了，当冠军了，还那么高调，这些亲戚知道了，上门要钱，也是正常的。

    还真是，现世报啊。

    带着些无奈，赵自强掀帘子走了出来。冯玉兰看他出来，想说什么，被他用眼神制止了。

    “三舅，三舅妈，我是拿了洛安城市赛的冠军，这一点我不否认。不过这个比赛你们应该还不是很清楚。洛安城市赛，在围棋体系里，是根本算不上多大事儿的，咱们这个四线小城市自娱自乐的比赛。参加比赛的人也都是城里的爱好者，说不定早上还在你们菜市场买菜，下午就去下棋了。这样的比赛，奖金能有多少？你们想想也知道。冠军也不过两万块钱。就这两万块钱，我还要交税，交了税剩下的，才是自己的。我妈的身体，你们也知道，每周两次透析，两千四百块钱是固定的支出。我这一万多块钱的奖金，全部用来治病，也不过是我妈两个月的命。这就是我家的情况。三舅，三舅妈，你们当初支援我们，我们很感激，没有你们帮忙，我妈可能早就死了。现在一凡弟弟身体不好，要钱治病，我们当仁不让。我不管我妈怎么想，你们需要，我这一万多块钱奖金，给你们五千块又如何？”

    一口气一吐为快，赵自强拉过妈妈的手，拿过一个小凳子坐在她旁边。他三舅妈眉头皱了皱，明显有些不悦。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说的跟我们要你妈的命一样？你现在可是冠军了，能下棋，能拿奖金，还能缺了钱去？我可是上网查过了，那个什么三国棋圣，奖金可是有足足五十万大金元呢，换成大宋元可是三四百万呢。你能挣那么多钱，还缺我们这一点么？”

    “行了，别说了，玉兰他家里也不容易”，三舅从旁边拉了三舅妈一下，“走了，咱一凡那点事，还用不到玉兰淘钱……”

    “怎么就用不着他们出钱啊！”

    看三舅临阵叛逃，三舅妈包郑思腾的一下嗓门就大了，“你个怂货，在家里不挣钱，出来了还倒找着不给老娘帮忙！啊！你儿子都住院了，你还信这小子的屁话？啊？他都是世界冠军了，什么棋王棋圣，哪能少的了钱去啊！还差这点钱？这钱，你不要，你回去，我要！”

    “行了行了，一凡妈，消消气，消消气，咱好好说……”

    冯玉兰一看三舅妈这架势，一下子就软了。她拉着三舅妈让她坐下，还不忘了招呼赵自强道歉。赵自强琢磨了一下，笑了一声，不情不愿的道歉。

    “……三舅妈，是我错了。这钱，我们给。当初我妈生病，是你们的钱救了我妈。现在一凡生病，生命垂危，我们自然责无旁贷——”

    “那个，一凡没有——”，三舅想说什么，被三舅妈狠狠掐了一下，“就你能说！”

    说完，她转过头冲赵自强叮嘱，“你说，你说，别管他。”

    “——总之，都是自家人，性命攸关，该救就要救。这样吧，我这一万多块钱的奖金，我给我妈留点治病，给你们五千块，就当我替我妈还钱了，行不行？保证不耽误一凡治病，好不好？”

    “小强……”

    冯玉兰拉了拉儿子，有些犹豫。这钱是儿子辛苦挣来的，她有些舍不得。

    “没事，妈，你听我的，就这么定了。”

    赵自强冲冯玉兰笑笑，转身从里屋拿了五千出来，当面递给三舅妈。三舅妈笑了一声，拿过来数了数，伸手摸了摸赵自强的头。

    “还是我们小强乖，这钱我们先拿去了啊。剩下的，等你有钱了，舅妈再找你啊。”

    说完，拉着一脸愧疚的三舅要走。冯玉兰见状，还想留他们吃饭，却被三舅妈一句话堵回来了。

    “不了，玉兰。我们还要回去给一凡做饭呢，就不在这吃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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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舅一家走了，冯玉兰的心情还没平复，絮絮叨叨的说着赵自强。

    “你看，要不是你那么高调，我三弟还有那个弟媳妇能找过来？他们就是看你高调，知道你有钱了，过来拿钱呢。这下好，好不容易挣的钱，又少了五千块。哎……也不知道他们俩咋这么笨。那个什么棋王棋圣的，不是还没影的事儿么，也能拿出来说？我家啥情况，他们能不知道？这都怎么回事啊……”

    “妈”，赵自强在这件事上看的远比冯玉兰清楚，“他们就是找个由头要钱。你的病大家都知道，无底洞，也治不好。三舅借给咱们的钱，估计他们也没打算让我们还。我听一凡说，三舅在家里没少被三舅妈叨咕。这次他们过来，还不是听说咱有钱了，想着与其用在你治病上，还不如拿回去一点。毕竟你这病，多少钱也治不回来……”

    “你这孩子……说话真是不中听啊……”

    冯玉兰苦笑，眼圈却明显红了。生病三年来，自己的情况是什么，自己最清楚。儿子说话不中听，却没错。她肯定是要死的，那些借的钱，她本来也知道自己还不上。想着拖一拖，等儿子出息了，再慢慢还。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媳妇如此的耐不住性子，一分钟都等不了……

    “妈，我这是给你讲道理”，赵自强笑笑，拉着冯玉兰的手，“你不也听包郑思说了么，棋圣奖金有三四百万呢，我肯定能拿到。到时候，我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换肾，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

    冯玉兰笑笑，显然是没把赵自强的话当真。她拉着赵自强的手反复摩挲，看着自己儿子的脸，一脸欣慰。

    “我儿子，有出息了啊……”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赵自强上前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见赵自强出来，一把就扑了上来。

    “自强哥哥，我爷爷让我过来看看，问问有没有啥要帮忙的。他说有坏人在你们家……”

    扑到赵自强怀里的小女孩叫张悦心，是他们同一层楼的邻居，张清流老爷子的孙女，也是整栋楼的心肝宝贝。她比赵自强小两岁，从小跟着赵自强一起耍，和他关系很好。

    “哈哈，不是坏人，是我们家亲戚，当初也是帮过我们的”，赵自强见了这小姑娘发自肺腑的开心。他把小姑娘从自己身上拽下来，“你都初三了，马上要上高一了，可不能这么没大没小了。怎么，想哥哥了？”

    “不是啊，我看电视了啊，你拿冠军了啊，好厉害！我爷爷也看了，他说了，早就觉得你脑子好，现在果然脑子好。他还说，咱们厂里的娃娃们，就属你聪明呢。怎么样，自强哥哥，你要不要教我下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