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辨认

    听到刘好男的声音，冯玉兰和赵自强对视了一眼，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开始行动。赵自强抱着锅，冯玉兰收拾好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刘好男推门出来之前消灭了犯罪现场，跑回自己家，关门关灯，拿锅盖把锅盖上，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刘好男可能确实是被吵醒了，脾气不大好，她穿好衣服出来，公共厨房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这位泼辣大姐掐着腰站在走廊里开始骂，骂了足足十分钟，又骂醒了几户人家开始骂她，才灰溜溜的回去睡觉。冯玉兰和赵自强听着外面的动静，憋着笑，等到一切都安静了，才打开了一盏小台灯，把锅放在了餐桌上。

    “行了，那个更年期大姐走了，我们来吃吧。”

    赵自强笑嘻嘻的，拿碗给自己盛了一碗乱炖。冯玉兰晚上就吃了点随身带的盒饭，也没怎么吃东西，便跟着赵自强一起吃。不过她毕竟身体不好，食欲不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看着自己儿子稀里哗啦的吃了大半锅的炖菜，看到他心满意足的坐在凳子上摸肚子，才欣慰的笑了。

    “妈，你笑啥？你儿子饿了不行么？”

    赵自强发现了冯玉兰的笑意，笑着回应。冯玉兰不理他，起身收拾，把剩下的炖菜放到外间的阳台上，吩咐赵自强睡觉。赵自强吃的饱饱的，一时半会睡不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忆棋谱，反复计算，寻找着两位前辈的漏洞和棋局的胜负手，渐渐的，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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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早起床的赵自强帮着母亲做了早饭，刷锅洗碗，弄好了所有家务，便重新沉浸在了打谱之中。他决定用昨天的办法，慢慢的把这本《经典名局3000局》打完。就算一天只能打三四局，等到了比赛，他也能有三四十局的储量。他相信，有这些储量，和对每局棋后半盘变化的深刻理解，他应该是可以进入决赛圈的。

    今天冯玉兰不需要透析，便出去采买些烧烤用的食材。赵自强呆在家里打谱，用了两个多小时又完成了一局。这一次，他的算力水平还稳定在后一百五十手的水平，仍然计算出了岳有冬和九谷川藏一些更好的走法。就在他完成这局棋，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们这间屋子的房门。

    “哪位？”

    赵自强起身上前，打开房门。他们家无权无势，前段时间妈妈生病又借光了所有的人品，大家躲他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上门拜访？带着这样的疑问，赵自强看清了门外的人。

    “赵自强，我是张子长，负责你案子的警官。”

    “哦，张警官，请进请进。”

    看是警察，赵自强热情的把人迎进屋里，周围走廊上的人看警察进了冯玉兰家的屋子，纷纷围了上来，堵在门口。这些住在一起的老工人邻居们，大部分都被工厂改制撵下了岗，白天有时有工作，有时就闲着。现在好不容易看见警察来了有热闹看，这帮闲人又怎么会错过。

    “是这样”，张子长无视了身后的围观群众，“你的事情我回去跟局里报告了一下，你们家也确实不容易。而且你这么聪明，我们也不希望你走上邪路。局里的同事们凑了点钱，不多，但是也希望能帮上忙。”

    一边说着，张子长一边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赵自强。赵自强接过一摸，厚厚一沓，怎么也有五六千块钱。他眼睛一红，冲着张警官就是深深的一躬。

    “谢谢张警官，谢谢警察局的所有警官，我替我妈妈谢谢你们了！！”

    “行了，起来起来。”

    张子长怎么会让赵自强跪着，一把把他拉了起来。赵自强挣扎了两下，熬不过张子长的力气，顺势站了起来。他拿着那个信封，语气哽咽。

    “张警官，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你们和我们素昧平生，我这个案子估计也给你们填了不少麻烦。我本来不应该收你们的钱，不过我妈妈重病，我家里也确实需要钱，我就先谢谢各位叔叔阿姨，我先收下。等我回头赚了钱，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能为了你妈妈去赌场拿命赌钱，我们给你凑点钱算什么？你能收下，我们就满意了。你妈妈对你很好，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不要让她失望，更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知道么？”

    张子长说完，门外响起一阵掌声和议论声。邻里们虽然是过来看八卦的，但是看到这一幕，也都唏嘘不已。张子长转身冲各位邻居报报拳。

    “谢谢各位，我们接下来要聊些案子的事情，可能不方便大家参与，很抱歉。大家生活、治安上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们的管片民警，好吧？”

    听张警官撵人，大家虽然不舍，但也慢慢散了去。张子长关上门，转过身和赵自强说道。

    “上次跟你提的认人的事情，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那天在赌场的人我们都找到了。你要是方便，我们去认一认怎么样？”

    “好的，我没问题。”

    赵自强点头，收拾东西之后给妈妈发了条短信，就跟着张警官下了楼。楼下停了一辆警车，旁边围了一些群众。张子长习惯了这种场景，领着赵自强上了车。

    “哎，你好，我叫冯火，是警局刑侦科的，听说你是个小天才，很高兴认识你！”

    警车上早就坐着一个女警官，见赵自强上车伸手就要握手。赵自强借着握手的机会看了一眼，姑娘短发剑眉、明眸皓齿，带着一股子活力。他腼腆笑笑，坐在了冯火身旁。

    “她就是过来看你的，我们请证人要求两人一组，局里没人，我就把她带过来了。你一个人挑翻地下赌场的事情，她可是很有兴趣呢，你要是有时间，跟她吹吹牛，免得她天天说自己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

    赵自强看着身旁的女警官，有些惊讶，“你们警察也赌博？”

    “什么警察也赌博！”

    冯火小嘴一张，噼里啪啦，“我是听说你能靠心算记牌赢赌场，才过来看看的。我原来读书的时候也研究过二十一点，还去妈祖试过，可是他们换牌太频繁了，往往没记下来，或者记下来了还没到优势期，他们就把牌给换了，可不如这边的赌场简单。我可是不赌博的啊，我就是学术研究，学术研究！”

    赵自强大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的笑笑，“我知道了，抱歉警官，是我误会您了。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哎，大张，我说这小子怎么这么死气沉沉的啊，一点也不好玩！”

    冯火并没有理会赵自强，冲前面开车的张子长抱怨。张子长笑了一声，回了一句。

    “大概是看你漂亮，害羞了吧？”

    “这还差不多。”

    冯火伸手拍了拍前面的椅背，又侧过头看赵自强。

    “我就是过来打酱油的，你别紧张。我原来是皖州科技大学数学系的，研究过二十一点，一直想去赌场赢一把，一直没机会。等当了警察就更不行了。你小子倒是好，竟然把老娘想做的事情给做了，快跟我说说具体过程，不许隐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小姑娘是个快人快嘴，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意图交代了个底儿掉。赵自强虽然好奇一个数学系的美女学生怎么成了这座边境小城的警察，却也知道什么问题该问，什么问题不该问。他理了下思路，重新开始讲自己在赌场心算赢牌的过程。冯火听的非常认真，中间还跟他讨论了几个概率的算法，最后等赵自强讲完，一拳打在了他的肩膀。

    “你还真是厉害！这脑子确实牛逼！”

    “不敢不敢，生活所迫。”

    赵自强谦虚两句，咧着嘴揉了揉肩膀。这小姑娘的力气还挺大，打人也不知道留手。他无意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只有十六岁的事实，下意识的把冯火当成了调皮的晚辈。前排的张子长看俩人聊完了，才插话道。

    “聊完就下车，我们还有正事呢。”

    “哦，对！”

    冯玉兰一拍脑门，拉着赵自强下了车，径直去了审讯室。几位警察早就等在了审讯室，看正主来了，简单解释了一下，三下五除二进入了辨认流程。

    这间审讯室是洛安警局最大的审讯室，被单透玻璃隔成了两部分。被抓来的犯罪嫌疑人站成一排，手里举着号牌，面朝着单透玻璃。单透玻璃在他们那边看就只是一面镜子，这也是为了保护证人。

    赵大龙的赌场规模不大，那天赌场虽然拥挤，但是全算起来也不过三四十人。赵自强站在单透玻璃的另一侧，看着这些人一次十个一次十个的进入审讯室，眉头紧皱。他那天全部精力都在记牌算牌上，对这些人的相貌还真没什么印象。特别是最后行凶的那人，晚上的雨夜小巷光线极差，又怎么能够记住容貌？

    不过，他还是认出了赵大龙和两个打他的伙计。张子长显然对这个进展不满意。他等赵自强看完一遍，掏出一张纸条，请他确认。

    “我们理解你无法记住凶手面貌，毕竟那天光线不好。不过你说凶手在攻击你的时候曾经说过几句话，我们根据录音整理了出来，想让他们都读几遍，看看能不能有线索。这是我们整理的嫌疑人当时的发言，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赵自强接过纸条，上面写着简单的一句话。

    “松手，你他妈的给我松手！”

    看到这句话，赵自强又想起了那个雨夜，身上没有痊愈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疼。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把纸条地还给了张子长。

    “对，就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