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薄唇微挑,眸底的厌烦丝毫遮掩不住,“行的是医术,你自然会说,你是唐门的嫡长女,唐门先前中过八个状元,你自然觉得本将让你照料她委屈!” 唐莲花垂着眸,眼眶中的眼泪强忍着逼了回去,“当年唐氏一门,若非将军护着,想必三百口都要曝尸荒野,莲花永远铭记将军恩情,断断不敢伤害三公主。” 周璟心气稍稍消了些,这个唐莲花虽说为人冷漠,但是性子处久了却是和善,会迁就人的,“她是本将的嫡妻,是本将这辈子最珍惜的人,你不可造次!下针时要轻,针能别捻就别捻,别看她古板,身子娇气的很,万事都要以她为重。” 唐莲花听到这些话,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她从未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原本以为他就是玩玩儿,却不想他早已将那三公主捧在了心上。她淡淡一笑,“将军放心,属下会尽心尽力。不过三公主放任性子,经常趴在桌上写案子,睡眠时辰也是颠倒的……平日脾性温和又软糯,独独施针时,像个炸毛的刺猬,属下委实不知该如何,下针本就是要放松的。” 周璟听后,薄唇弯着,想起那个小金枝,脸上满满的宠溺,“发脾气很正常,她哪日不是跟我发脾气。施针时,要哄着她,讲些好笑的事,她是个爱笑的。” 甄明玉竖着耳朵静静的听着,其实落水也不是多严重,就是滑了一跤,最近积压的情绪太重,梦到了母妃,觉得委屈便引出了梦呓的习惯。 不过,她倒是没预料到唐莲花是周璟的人,只是一开始那不好的印象就扎根儿了,所以对她各种抗拒,听她语气倒像是经常关注自己,说起来,这些日子都是她迁就着自己。 想到此,甄明玉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清秋转眼入了冬,天上飘着绵密的雪花,唐莲花笑着将一摞窗花端了进来,“整个公主府都贴满了,现在就剩下零星几个花瓶了,就连门口那石狮子头上都贴满了。” 甄明玉从案子中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毛笔道:“不过是过个年,也没瞧见谁把整个府里都贴满了窗花,传出去八成会被人笑话。” 唐莲花将一个手炉子递过去,立在一旁给甄明玉砚墨,“我瞧着也是呢,就是将军,非说公主十六岁到十八岁要格外注意,所有的物事全部要喜庆,还说过年要带公主大相国寺住一阵子,沾些佛气。” 甄明玉抱着暖烘烘的手炉,不由的舒适的窝在了软榻上,“呵~净弄些没用的,大相国寺又不是寻常人家能去的,上次继皇后也不过住了三天而已,还一阵子,真往脸上贴金。” 唐莲花听了也温和的笑着,甄明玉喝了汤,便又坐在说桌前看案子,正看到张氏的妇科疾病,就见烛火处有黑影闪动。 甄明玉心里一惊,看到墙壁上映出个提着弯刀的人影,她放下手里的笔,小步挪到外殿,“莲花,有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 唐莲花:我一个美女,给我起名莲花(不开心) 甄明玉(随手剥着栗子):能给你起个名就不错了,好歹没叫你唐氏~~当年我的名字,她都想糊弄来着~~ 第37章 甄明玉脸色苍白, 刚要缩在角落,却见周璟沉着脸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他刚处理完朝里的事, 想过来瞧瞧小金枝,谁料竟听到她惊惧的尖叫声。他心里一惊,一脚踹开了门,看到她苍白着小脸儿正往角落里缩,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让人心疼。 他一把将甄明玉揽在怀里, 亲了亲她的眉心, “别怕,我在!” 他眸底一片阴沉,抽出袖里的匕首, 那匕首银亮亮的, 一看便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他将匕首一横, 匕首的尖儿直直的挑着。 那人影听到动静,直接挑着弯刀朝着周璟怀里的小人儿冲去。周璟微抿唇角, 快速转身, 一柄匕首直削了过去。 那匕首本就锐利,再加上周璟下手狠稳, 那穿短衣的男子一下跌在了地上。周璟转身看到瑟瑟发抖的小金枝, 便退了一步将她抱起。 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周璟抬袖擦掉了她的冷汗,“都过去了, 没事,为夫断不会轻饶了这帮蠢货!” 待她冷静下来,周璟朝府里的侍卫道:“公主府一向守卫森严,去巡查一番,若有内鬼重打一百军杖!”若非过来看看,想必自家的小金枝就被……他眸底一片肃杀,一双拳攥的紧紧的。 待侍卫巡查后,只发现这一个刺客,刺客被匕首插到了心脏,脸色青黑的瘫在地上。 侍卫看着地上的刺客,不由的一阵迷茫,这人长相委实奇怪,胸口还穿着一只小小的银钉。 唐莲花拉起甄明玉的手细细的检查了一番,“还好没被伤到身子,被这些人伤到,便是大罗神仙都难救,他们是专门训练的死士,用的弯刀都淬了毒,不过看手上的茧,倒不像老手。” 说完便走到院子里,刚要去检查刺客的嘴唇,就见另一个穿黑衣的直奔那正红色的窗花扑去,随后一剑斩碎了那个窗花。 唐莲花看到后,忙抬手用银针插入那刺客的百会穴,那刺客便脸色泛黑的跌在了地上。她看着地上残碎的窗花,又抬眼扫了一眼梅树上的剪纸,都是喜鹊,她心里一惊,“喜鹊?若他们怕喜鹊,只能说明刺客是沃焦人!” 周璟扫了那矮小丑陋的刺客,淡淡道:“沃焦人?倒真像烧焦了般,本将还是头回见长成黑猴的人。” 唐莲花抬手掀开那刺客的嘴唇,检查了一番后,笃定道:“沃焦人生活在东方,那里的人分两种,一种生的极高,有的矮小的九寸。而且多半是黑色的牙齿,大脚。这种沃焦人韧性极强,且记恨心理烈,有些贵族往往养他们来斗杀。他们一直虐待他们,而且每次虐待都要给他们贴一个红喜鹊,他们见了对方拿着红喜鹊就会嫉恨到疯狂……” 周璟听到这里,脑中突然浮现出西突厥进贡的金乐钟,“去宫里看看那个金乐钟,上面可有雕刻喜鹊!” 皇帝听说这件事后,便专门大理寺卿去查看,只见那金乐钟的里面雕刻着一只站在梅花上的巨型喜鹊,而今年府里的窗花不偏不倚就是司珍房的彭女史剪的。 那彭女史听说这件事,一张小脸儿瞬间就青了,今年有幸观看了金乐钟,一眼便看中那钟上栩栩如生的喜鹊,所以就把公主府剪纸的样式按照那喜鹊的模样修剪。 谁知天降灾祸,她怕极了,嘴巴不住的颤抖,“这是参照金钟上剪的,奴婢真的没有暗养刺客,奴婢绝对不敢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司珍房的陆掌珍还专门过来作证,说这彭女史平日里是个心眼儿实诚的,绝对不会有害人之心。那剪纸的确是因为参观金钟感觉荣耀,这才选了那个喜鹊做图样。 周璟清毓的眉眼望着金钟上的喜鹊,其实也是被白胡子老头那句话梗着,说她白虎遭擒的话,这才想用红剪纸贴满府邸,给她招些福气,却不想竟横生出这些枝节来。 唐莲花生在唐门,对这些江湖的杂闻比较了解。不过这这些刺客刺杀技能平平,一看就不是老手,谁会用这等废物来刺杀三公主…… 不过,也幸好自己过来看看,要不自家那小金枝就真的危险了,说来下次还真要带着她去沈贵妃祭拜一番,让沈贵妃在天之灵能好好庇护着这小东西。 周璟看着那金钟,薄唇紧紧抿着,送金钟的是西突厥大皇子和世子妃,他们暗养沃焦人的也不是不可能。 他大步上马,冷沉道:“走,本将带你们去玩玩儿突厥贵客!” 西突厥大皇子眠宿在了妓馆里,那些精兵想冲进去把他从床上薅下来,却听到周璟淡淡道:“且放他在妓馆,真正玩儿好戏的是世子妃。” 西突厥世子妃正吹着胡萧,看到满院的兵马,一张碧波盈盈的眼泛着淡淡的笑意,“我料到将军会来。” “本将自然会来,表面来救你的郎君,背地里却阴狠的暗养沃焦人,不得不说世子妃是个玩弄权术的好手。”周璟一双懒洋洋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世子妃听到这里,一张桃花玉面的脸瞬间就僵住了,“沃焦人?沃焦人不达目的绝不罢手……尊夫人可……好?” 这话虽说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听在周璟的耳朵里却十分刺耳,他一把拉紧缰绳,骏马猛地撩起前蹄,朝着世子妃的脸踏去。 那世子妃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待马蹄踏过来,轻巧的扫了周璟一眼见他毫无怜惜,便抿唇从马蹄下微微侧身,一只衣袖被马蹄踩踏在地上。 “本将的妻子自然好,且要和和顺顺的活到一百岁,区区沃焦人岂能害她!如今本将就要好好的收拾这养沃焦人的贱人! ” 世子妃眉眼微微的敛着,“将军曾征讨过我们西突厥,我们西突厥女子稀少,但凡男子要娶都会拿出平生的积蓄,所以女子矜贵异常,从不会做暗养刺客的那种勾当。”说完将手中的玉萧摔在地上,只见那玉片晶莹剔透,哪怕是碎了都是圆圆的角,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 那些副将认识这等玉,在西突厥这种玉是千金不换的,得到一块便珍惜的不得了,如今这世子妃却摔在了地上。待看到那些副将那些瞠目结舌的表情,世子妃淡淡一笑,“将军,我是西突厥世子明媒正娶来的正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又岂会在赎回自己夫君的端口,去行刺三公主?” 周璟扫了一眼地上那碎玉,别人都当珍品,他周璟什么没玩儿过,这些自然是瞧不上眼儿的,“世子妃阴毒心肠,编出这出故事来,委实让人长见识。” 世子妃眉宇微微的垂着,一副纯真模样,“我和夫君一直认为大皇子会安分守己,却不想他竟失心疯的暗养沃焦人…还提前用红喜鹊为饵………” “他既然与你前来迎回你夫君,怎会半路变卦?” “西突厥不同于西唐,夫死妻会顺位成为下任汗王的妻子,他觊觎我多年………如今将军来了,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哦?亮话?如何为亮话!”周璟横斜打量跟前这个一肚子权术的女人,“且听世子妃高见。” 世子妃望着天边的月,唇角噙着淡淡的笑,“大皇子是个草包,他母妃却满腹权术,暗地里一直想扶持他上位。说来他那母妃与将军的死敌宁王还有些渊源,她暗中与宁王通信,想借宁王的兵来夺位。这次夫君出事就是因为那老女人断了夫君后方的粮草!” “如今贵国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夫君,到时候那老女人必会对我赶尽杀绝。所以将军大可以压着世子,只要我能除掉大皇子,那个老女人将再无指望。到时,我会奉上十四座城池。” 周璟环胸静静的听着,淡淡道:“世子妃能把自己夫君就在这儿,想必是为了西突厥的汗王位分!” 世子妃微微一顿,半晌,脸色却又恢复了往常,“昔日沙皇的儿媳就顺利登位,不照样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自古君位有能者居之,世子他性子软弱,绝对撑不起西突厥的江山。” 周璟听后,笑着拍了拍手掌,“果然妙计,不过有一事倒要于你讲清楚……” 世子妃笑着往他跟前走了一步,却不想竟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整个胸腔喘不过气来,辣生生的疼。 “本将要教会你规矩,这世上能利用本将的女人只有一个,至于你,本将军一个手指头就能捻死你。”他眸底泛着冷漠,毫不怜惜她是个女人。 世子妃憋的不住咳嗽,本来以为这男人会对十四座城池动心,却不想他竟想一把掐死她。 她脑际一阵空白,想起世子先前说的话,他曾说西唐辅国大将军周璟看着玩世不恭,却是西唐最心狠手辣的,谋略也在万人之上,绕是什么时候都不可算计他…… 她原本觉得世子是软弱怂包,却不想他讲都是真话…… 听说甄明玉被刺客行刺,汾王二老便将她带到了汾王府。 汾王府外面宽阔宏大,却不想里面竟清简至此,汾王看到甄明玉就喜欢的不得了,一个上阵杀敌的花白胡子老将竟然屈下身子在厨房里为甄明玉烧鱼,汾王妃也笑着教给她如何种花草…… 甄明玉淡淡的笑着,他们这种温暖让她想起了沈贵妃。最开始母妃疼爱极了自己,总会下厨为自己烧鱼,可是后来跟崔皇后争权后,就变了个人…… 甄明玉食了饭便在花园里看红梅,原本白雪红梅是美的,可是心里却有种惊弓之鸟的感觉,听到树枝抖动,都有种刺客会扑上来的错觉。 她想回房歇着,刚要张口喊丫头过来,小嘴儿却被谁猛地捂住了,甄明玉心里一惊,伸出两根手指就要往那人眼珠子上戳。 身后那人却反手箍紧她的手,笑着将她的手塞进了里衣,给她暖手,“有刺客时不戳眼睛,如今为夫来了,你倒是长本事了,感情公主的本事都长来对付为夫了。” 甄明玉看着自己的手被他塞进怀里,冰凉的指尖也渐渐的暖和过来,便软软道:“驸马,总是强词夺理的,本宫是个弱女子,自然要用些防身术,不然可是会被采花贼轻薄。” 周璟将她抱起来往自己房里走,“这话没错,为夫就是那采花贼,公主就是那娇嫩嫩的花,且放开身子,让为夫好好的开采一番。” 甄明玉听到他这孟浪的话,不由地伸手捏住他的薄唇,“你这张嘴就是该狠狠撕一遍,整日都是这般孟浪无理……” 周大将军顺势张嘴含住了小金枝的手指,这是他的女人,她的古板她的任性,她的一切,他都喜欢。心念一动,径直将她抵在廊柱上亲吻起来,白雪纷飞,身下的小人儿轻轻的喘着气…… 第38章 红楼画阁, 白雪纷纷,小金枝的小嘴儿微微的张着, 粉莹莹的委实让人喜欢。今日若非那些沃焦人行刺她,周璟早收拾她肢体酸软下不下床了。 汾王二老喜欢甄明玉,尤其是老爷子,跟甄明玉下棋下个没完,周璟直接将老爷子的鼻烟壶甩在桌上, 撵老爷子走了。 甄明玉觉得老爷子总是悔棋, 有点儿那啥, 不过周璟对老爷子的态度,也委实…她睨了他一眼,让他对老爷子要敬重。 拉开锦被的周大将军, 一把将小金枝揽在了怀里, “你这才陪他下了几回棋!我们家老爷子顽固的很,跟他讲道理等于对牛弹琴。再说你是我的女人, 他老拘着你下棋,为夫我难免锦被生寒, 孤寂寥落!” 甄明玉觉得自家驸马对老爷子的态度的确是个问题, 若是可以,她真想备上搓衣板儿, 让他跪着好好的□□一番。不过当前来说, 这种可能性太低了,且他又是个醋王。 与其惹他妖风阵阵,还不如歇息一番。她拿着一卷书, 随意的翻着,张着小嘴儿打了一个哈欠,“驸马且去小竹那里歇息,本宫来了小日子,身子不太爽利,仔细睡着后污了驸马的里衣。” 周璟听到她又再赶他,便上了那纨绔不要脸面的习气,薄唇一抿,直接在她身上兴风作浪起来,直到闹的甄明玉伸手拧了他的胳膊,才笑着吻着她的眉心,问道:“可记住了?本将是公主的男人。” 她抱着他的胳膊,头有些微微的痛,想睡也没什么困意,便闭着眼睛抬头枕在他的小臂上。 一直是一个人面对风霜雨雪,如今有个男人躺在外侧给她遮风避雨,倒是有种安心的感觉。她一会儿像是飘在万丈卷云上,一会儿却像是猛地往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坠,她紧紧抓着周璟的里衣,喃喃道:“母妃……您可是要带儿臣走?” 周璟抬手将她按在怀里,薄唇吻着她的发心,谁都不可以带她走,这个女人他要护在怀里一辈子。 他撑着脑袋垂首看怀里的女人,平日里满嘴的道理纲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铁娘子,可是他却知道这小金枝怯弱的很。 对别人的事儿,正直的无所顾忌,对自己的事儿却总是憋在心里,就见唐莲花扎针灸疼,她也是默默的受着,呆呆傻傻的说些母妃带她走的鬼话…… 周璟静静的看着她的脸,一双长睫毛微微的翘着,一只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里衣,像是怕走丢了的小猫儿似的。 越看越觉得心疼这个小东西,他伸手将两人的发丝打了个死死的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她的欢笑喜乐就是自己的欢笑喜乐。 他知道甄明玉不是瘸子,便到礼部坐了一天,礼部的官员看他懒洋洋的眸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生怕他刮阵妖风毁了礼部的史录。 他眯着眉眼看着有关甄明玉的一切,窣玉四年,三公主生,丽妃沈氏荣升贵妃,沈氏一族贵不可言。 窣玉八年,贵妃沈氏与皇后崔氏相斗,崔氏无子,抱贵妃沈氏女,后女双腿尽残。皇帝大怒,皇后崔氏罢六宫事。黄乾三年,皇后崔氏抑郁而终,贵妃沈氏相继薨逝。 三公主明玉迁宫翠灵,后下嫁西唐辅国大将军周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