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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说,他变成了诅咒?” “可以这么说吧,还是难得一见的,拥有人类肉身和神明之慧的诅咒。” “那您为什么不……” 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五条雪枝怔了一下,像是有些尴尬:“抱歉,是我说话太唐突了。” 山神大度地挥了挥手,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和果子,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好了,像这种我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其实根本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大限将至,本来就是既定的事实,甚至现在我连成年的形态维持不了,况且现如今各界神明一个接一个陨落,你们这些咒术师倒是发展的越来越不错。” “不过我倒没想到,雪枝你居然还记得当年的事,那个时候……你只有五岁吧。” 五条雪枝给他添了杯茶。 “人类的记忆很神奇的,我也是最近才在梦中将您记起来。” “梦中?” 山神的眼睛亮了一下:“我很喜欢做梦,可惜神明一做梦就是千年万载,留下来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收拾,实在是太麻烦了。” “那您平时是怎么休息的呢?”五条雪枝有些好奇。 “靠着大树假憩吧,或者借一下人类的身体,睡上它十天半个月的……哦对了,就像当初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五条雪枝愣了一下:“当初您把我带走神隐……是为了睡觉?”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的样子。 “对呀。”山神百无聊赖地说:“山里面太无聊了,村子的人们又总是毕恭毕敬,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有趣的小女孩,可惜忘了跟你家里人打招呼,你外婆这两年身体还好吗?” “外婆已经去世了。” “唔,这样。”神明摇了摇头:“真麻烦啊,如果可以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做神明很累吗?” “倒也不是很累,只是有些无趣。” “是么。” 少女的眼中转过一丝奇异的流光。 “这样啊……” 屋外的雨缠绵地下着,雨珠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五条雪枝和神明相向而坐,月色皎然如水。过了一会儿,一阵穿堂风打破了院内的寂静。 “忘了问你一件事。” 坐在草席上专心喝茶的神明问她:“雪枝这次过来,有什么心愿想要完成吗?” 少女的动作顿住,她停滞了片刻,嘴里随意问道:“什么心愿都可以说吗?” “是的哦,什么愿望都可以。” “即使是很糟糕的愿望?” 五条雪枝的唇角扬了扬,她站起身,走到山神跟前,将双手撑在他的两侧。 “和您有关的愿望也可以吗?” 少女乌黑的云鬓与神明的发梢交织在一起,勾勒出微不可闻的暧昧气息。 山神抬起头,狐狸面具松松垮垮地盖在他的发顶,他笑吟吟地看向她。 “可以哦,跟我有关的愿望也可以,所以雪枝想要什么东西呢,金钱,名誉?这些都太俗气了,或者你想得到别的东西,比如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位咒术师,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 “噗——” 血花自胸膛突然绽开。山神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到满目灼烈的嫣红色。 “轰——隆隆——” 一道惊雷响起,白光照亮了黑暗中的一隅,浑浊的油灯翻倒在水纹轻颤的地面。 五条雪枝的右手穿过了神明的胸膛,她垂下眸子,低声笑了起来 指尖轻微颤动,滑腻滚烫的血液顺着关节游弋,鲜活的脏器自神明的胸膛破裂而出,落于少女的掌心。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她轻轻地问。 “我想要您的神格。” 五条雪枝近乎悲悯地看着面前的神明。 “您愿意把它送给我吗?” …… ………… 在接收这具身体记忆的过程中,五条雪枝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大约十年前,一个名叫早川雪枝的小姑娘在外婆家附近的山上走丢,偶遇了一个自称神明的男人。 这自然并非社会新闻中可怖诱拐案的开端,不过,也不算多么温馨的志怪故事。 神明是一个任性妄为的青年,从外表上看,那是一位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肤色苍白如雪,身形消瘦,却有着闲雅的风姿。他身体非常不好,似乎患有肺痨,总是在咳嗽,早川雪枝当年还很小,并不懂得所谓的神明为什么会生病。 她被神明大人带走了二十天。二十天后,早川雪枝回到家中,发现久病的母亲已经去世,外婆紧紧握着她的手,跪在地上感谢上天的垂怜。大概出于神隐的不可知性,这二十天内发生的记忆如今已经十分浅淡了,五条雪枝也是在好奇心的指示下,这才窥探到了些许首末。 很有趣的经历不是吗? 她发现了一个约定,一个似乎就连神明也只是一时兴起,近乎玩笑的十年之约。 …… “雪枝……是想取代我吗……” 濒死的神明仰起头,他的瞳孔处一片空洞,里面茫茫没没,像是清晨时分无边无际的山岚。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咳咳……” 濒临死亡的神明如同一只折颈的天鹅,保有着矜贵至极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