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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镜男抬起手,隋然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四五个男性站在一幢三层小楼的屋檐下,有的抽烟,有的掂着酒瓶喝酒,都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对面人多势众,隋然咽下了到嘴边的粗口,装傻:“什么单子?” 墨镜男冷笑:“MIF16楼整层,招商经理姓李,你客户姓费,公司抬头燕京……” “行。”隋然打断他,“你想怎么合作?” 墨镜男从地上拿起一只公文包放在窗台上,取出一只文件夹从玻璃破了一半的窗格塞进来。 一份代理协议。 被代理人甲方尚未填写,仅以“甲方”代称,乙方是隋然。 两百来字的协议,意思简单明了:遇安这客户是甲方委托乙方对接的,甲方许诺给乙方等同于佣金总额20%的现金作为酬劳,但业主方佣金归于甲方。 隋然一字一句读了三遍,笑:“老板,你知道就算我签了协议,佣金也到不了你公司账上,独家委托协议早就交给招商了。上面填的是兆悦,不是我。” 她猜到了真正的幕后主使——那时候海澄提到过要警惕的远行地产,那个极有手段的狠人范经理。 墨镜男叉起手,脑袋往一侧歪,是个不拿正眼瞧人的姿态,黑皮白皮的分界线因此更加显眼,隋然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对比强烈的色差上,不去猜测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做,也不去想最后一次短信有没有发送成功。 她克制着看手机的冲动,等待对方回应。 墨镜男斜盯了她片刻,从腋下抽出一只手,扔了只中性笔进来,“签。” 笔在空中划出潦草的弧形,不偏不倚落在文件夹上。 随笔一块儿落下的,还有一滴水。 隋然眨眨眼,模糊的视线中,她依稀看到墨镜男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正迅速接近。 …………………… “签个鬼啊!” “什么狗东西!操!辱狗了!” “报警!妈的!必须报警!” …… 海澄骂骂咧咧地踢飞了地上的小石子,显然气得不轻。 那两张她揉烂的协议最终被海总撕成碎片,洒落得到处都是。 一阵风掀动几片碎纸飞到隋然脚边,恰好是乙方签字栏。 残存的纸片上并没有手写字体,她没签。 就算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不能形成任何约束,隋然也不会随便签字。 “因为人类是邪恶的,所以法律不得不假定人类比实际的情况要好。”(注1) “什么?” “啊?”隋然茫然地抬起头,稍后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说出了口,她从坐着的台阶上站起身,拍拍屁股,“没事儿,就是突然想起一句话。” 报警没用,隋然心知肚明。 因为对方拎得清,度把握得让人恨不得拍案叫绝:一没跟她肢体接触,二没有实际伤害,三对方套她过来还经过了钱姐那一层,她没有证据证明对方就是远行地产的人。 还有一点隋然现在回想起来挺戏剧化,也叫她哭笑不得,海澄来得太及时,似乎反把对方震慑了,留下一句“离金融城远点”匆匆离开,姿态怎么看怎么狼狈,跟出场时的冷酷傲慢比,反差得有脖子上黑白色差那么大。 再者,遇安这笔单子的佣金虽说数目不小,但在海城连两居室的首付都不够,不至于让一伙人铤而走险。何况现在法律制度包括行业流程都很完善,那协议形同废纸。 墨镜男就是想“教育”她,确切地说,想吓唬她。 很多才入行的新人都会收到“老人”一些忠告,诸如那些物业招商难缠,哪几家中介行径恶劣。 对于后面一种,老人劝告是尽量不要碰,绝对不要正面起冲突,最好提前做防备——就像海澄叮嘱的那样。 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不怕碰上恶人,最怕被恶人磋磨。 碰上犯浑的光干耗着都能把人耗去半层皮,惹不起,要躲。 见海澄总算不那么愤慨激昂了,隋然赶紧借机转开她注意:“你们怎么来得那么快,我一直以为信息没发出去呢。还有……”她拉着海澄的衣袖,小幅度指向门口的黑色厢车,“那车,还有那几位大佬……你从哪儿找来的?” 她指着车旁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迷彩服壮汉。 真的很壮,胳膊比海澄大腿还粗。 墨镜男扔笔进来让她签字时,从对面小楼跑过来的人是来给他通风报信的。 墨镜男跟那几个抽烟喝酒的人前脚走,五六分钟功夫,海澄就带着四个壮汉从天而降,一个一脚踹开卷闸门上的小门,一个徒手掰断了窗框,剩下两个干了什么,隋然没看到。 四个人两两相对站着,就像四大护法金刚,给人感觉特别安全。 “情况难么紧急我上哪儿找这些个大佬,还不是你家……”说到这儿,海澄突兀地一拍脑门,“靠!我给忘了!” 她冲隋然比出一个稍等的手势,点了几下屏幕,手机送到耳边。 “嗯,没事了,没啥大事,情绪很稳定。” “对。” “你别小瞧我们然,这人胆肥着呢……” 海澄忽然扭头笑得一脸诡秘:“在呢,要不要跟她说两句?” 隋然张大了嘴,警惕地退后一步,口型问:“淮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