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她翻身坐起,犹豫了下,点开语音,将听筒放到耳边,男人低哑的嗓在万籁俱静时尤其清晰。 他说,对不起。 许柔不敢相信,又听了好几遍,真的是货真价实对不起三个字。 可他是为了什么道歉? 为了那些荒唐强逼的行径? 她真觉得不可思议,平日里欺压她再狠,恶劣夺走她的初吻都没有表达过半分歉意的人,竟然退让了。 她捏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窗帘只拉了一半,她无意间瞥到窗外景象,发现又开始下雪了,比昨夜的还绵密,漫天都是白色雪花,落到她房间外的露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 看来下很久了。 反正也醒着也是醒着,她被他的两条消息搅得心烦意乱,推开落地窗,走到外头欣赏雪景。 可惜雪景只欣赏了不到十秒。 楼下那个倚在车门边的男人夺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黑色羊绒大衣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白雪,就连头发上都有。 画面颓然极了。 他为什么还在? 三个多小时了,他就这么一直站着? 是在等她吗? 许柔趴在露台上,怔怔看着他。 冥冥之中,男人像是察觉到了灼热的视线,抬起头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逃开。 然而他已经走到露台正下方的路灯处,黑眸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只能尴尬地笑笑:“还没走啊?” “恩,还有句话忘了说。” 许柔的手背到了身后,死命绞着衣带,心脏狂跳。 女人的第六感其实很灵。 很快,她听到了让她呼吸停滞的台词—— “你没有自作多情。” 第40章 腊八粥 有道是, 灯下看美人, 最是惊艳。 可这美人显然是被冻惨了, 皮肤白到近乎透明, 惟有鼻尖泛着点红。眼睫和眉毛上覆着薄薄冰雪,他就像是刚从万年冰川里苏醒,黑眸专注地盯着第一个来到他身边唤醒他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她。 许柔在他幽深的眼神里败下阵来,雪夜太有迷惑性, 男人的话又太蛊惑人心, 她不敢再问一遍, 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攻势。 两人对看了很久, 谁都没说话。 她的房间在二楼, 露台离地不高,也就三米不到。这个距离, 兴许比罗密欧与朱丽叶幽会的时候更近。 许柔的心情很微妙,几个小时前她决绝地说完了那些话, 并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 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 却没办法硬起心肠再回房间。 毕竟, 曾经也悸动过。 哪怕算不上心动,有些幻想的画面依然在午夜梦回时困扰了她好一阵。 说真的,怎么可能不去关注这样一个男人。 在学校时, 每个女生讨论的都是他。 他优雅、自信、迷人又淡漠, 每一样特质都能让所有怀春少女迷恋不已。 她当然也不能例外, 偏偏除了那些,她还见过他脆弱的一面。 这种例外,就容易让人幻想自己是不是在他心里是特殊的。 比起寻常妹子,许柔对抗这种荷尔蒙战争的唯一优势,大概就是感性和理性的比例在脑中各占一半,并没有全凭感官能力做主。 然而,当他撇开头,长指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两声后,她还是可耻地心软了。 南方不比北方,没有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但阴寒湿气依旧渗人,在这种下雪天站上几个小时,没冻出病才怪。 许柔叹口气:“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缓过一阵子,待喉咙的不适感过去后,抬起眸来:“就这样?” 许柔没辙了。 苦肉计历来是最狠毒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没办法应付,心浮气躁起来:“你别搞这些。” “搞哪些?”他忽然笑了下,薄唇漾开浅浅弧度。 “回去吧。”许柔别开视线不看他。 等了一阵子,听到鞋踏在雪地里的沙沙声,随后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辆黑色的车,把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也就站了这么点功夫,她的手已经没知觉了,难以想象方才是什么样的动力支持他等到现在。 如果她没醒呢? 他难道要站到早上? 胡思乱想间,手机又震了下。 她解锁了屏幕,消息跳出来—— 【现在没办法开车了,有热水吗?】 她皱着眉,缓慢打了两个字【没有】,要发出去的时候,胸口闷得发慌,她拇指摁着虚拟键盘,又把字迅速删了,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车窗玻璃是深色贴膜,瞅不清具体情况,隐约能察觉到有一人趴在方向盘上。 真是造孽。 【等着。】 她边叹气边回信息,随后转身跑下楼去,厨房里黑暗一片。因为一楼有几个佣人房,她怕吵到姚姨王叔他们,干脆没开灯,摸索着从矮柜里拿出不锈钢杯,接了热水。 拧紧瓶盖后,她犹豫片刻,想起冰箱里还有昨夜没有盛出的腊八粥,在煤气灶上加热完后,又拿了保温罐装好。 外头实在太冷了,她非常不耐冻,临出门前,在珊瑚绒睡袍外又罩了一件白色毛绒衫。 车子停了一晚上,除了窗户位置,周身都覆了薄薄的雪。 她绕到副驾驶座,微微弯下腰,还没来得及敲窗,中控锁就被解开。 她深了口气,拉开车门。 里头的温度比外头热不了几度。 他还趴着,没怎么动,只是懒懒地转过脸来。 少女扎了个乱糟糟的丸子头,衣服穿得有点臃肿,跟头熊似的。 但是很可爱。 “有那么冷吗?”他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手去揪她衣领那圈毛。 许柔没计较他的动作,把杯子塞给他,哆嗦着道:“怎么不开空调啊?” 他语气很无辜:“失业了,省点油钱。” 事实是城郊公路上狂飙了几百公里,把油都快耗完了,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付家楼下,哪里还顾得上去找加油站。 许柔冷漠地看着他:“把你的岛卖了吧。”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他低低笑起来,垂着眸去旋开瓶盖,然而冻了太久,手指根本发不上力。 她看不下去,夺过来帮他拧开。 他好看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丝毫不觉得让女孩子帮忙拧瓶子是件多尴尬的事情,心安理得接过来,仰起头抿了一口。 热意从入喉的一刹那漾开,而后就跟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游走在血液里。 感觉又活过来了。 他紧紧盯着她,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小巧上翘的鼻尖,最后是诱惑的红唇。 世上怎么有这么矛盾又迷人的生物,叫他心心念念不能忘。 倔强又善良,所到之处都是阳光,哪怕被人泼着黑水的那段暗沉日子里,依旧积极乐观地活着,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比起肮脏卑微的他,她太好了。 好到让他忍不住就起了坏心思。 他在和她重逢的第二日就去了岛上,勾勒了一处属于她的住处。房里会有松软奢华的公主床,会有扣在床柱上的宝石枷锁,那房间紧挨着主人卧室,没有其他门出去,只能从他的床前过。 光是想想就很美妙。 他觉得自己的病愈发严重了,这次的病因不再是母亲,却变成了她。 她应该会很害怕吧。 如果知道他是个如此卑鄙的变态,还会这样不设防地来他车里送水吗?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想过放她走的,可老天爷就是爱开玩笑,兜兜转转还是让他们遇上了。 肺里痒痒的,他咳嗽了好几声。 “没事吧?”她迟疑片刻,手伸到他背后安抚地拍了几下,随即拿手背试了下他额前的温度,庆幸道:“没发烧,还行。” 他不发一语,小口喝着水,杯子容量不大,没多久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