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6 一场精心设计的审判。 一场名副其实的指证。 一次翻脸无情的破裂。 一次刀剑并刺的诛杀。 饶束憋着一口气快步走了一段路,终于全线崩溃,蹲在大街上无声地哭。 最好的朋友。 在病得最重的时候,饶束依然努力小心翼翼瞒住他,守住那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而当她控制不住不小心伤害到他之后,一次两次地坦白、请求原谅,他只回了她一句bitch. 是否有一类人天生不能得到幸福? 她咬住手背,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她把脸埋在臂弯,一片湿润。 街上人来人往,广州的夜生活有序进行着,没人会过多在意一个蹲在大街上的人。 牛奶,信纸,晨读之前的“早安”,一起听过的音乐,一起参加过的比赛……他们曾经那么要好,无关风月。 一转眼,两人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谁都不原谅谁。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繁是不存在的啊,你为什么不相信……” 饶束小声呢喃,捂着胸口,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池轩几乎是她高中时代唯一存在的真实的光明。 她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企图获得一口新鲜的空气。 眼泪肆流,模糊视线。 该怎么样,才能不痛? 如果直接倒在这大街上,会不会容易一点?是不是就不用去思考该如何活下去了? 她小声呜咽,从来不敢放声哭泣,压抑到极致就咬紧嘴唇,痛觉让她感到自身的存在。 手机铃声开始响,激昂,撕裂,悲伤,充满希望,痛苦万分。 饶束双手颤抖,为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的姿势由蹲变为跪。 她又一次跪在了这个世界面前。 像一个投降的弱者,再无力气反驳。 手机屏幕上显示【三岁】,是张修的来电。 她没接,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她不敢接,她泣不成声,任由铃声响着。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五遍…… 持续不断。 饶束又被一种熟悉的心境笼罩。 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也明知道自己无力抵挡,无法马上调整。 她跌入万丈深渊。 这就是病,无法被自己控制的精神疾病。 一切都是悲观的,绝望的,死气沉沉的,多努力……也没用的。 想吐,想死,想消失,想被上帝带走。 就带走吧,带走我这个怪物吧。 脑海里断断续续浮现查斯特的梦中话语,她痛得无法面对眼前的世界。 她颤抖着取下左手的腕表,用力握紧,直到手指骨骼生疼。 她凝视着手腕上的伤疤,低头咬下去,直到鲜血渗出。 快带走我,带走我吧好不好? 我该如何生活下去? 你看我,我这么糟糕的人,不断地伤害别人,不断地伤害自己,你还要我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避开这无底洞一般的疼痛? 她跪在大街上,埋头痛哭。 压抑又绝望,却从来不求助。 7 手机铃声不知道第几次响起。 一双白色板鞋和修长双腿停在她面前。 “超过零点了你知道吗?”张修单膝半蹲,抽走她手中的手机。 而她毫无反应,跪伏在那里,好像又陷入了她那个奇怪的世界。 他叹气,“实话相告,我真的抱不起你。”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愚蠢的竹笋,我等了你一整晚。” 饶束动了动,猛地抬起头,瞪着面前这个人。 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环绕在她周围。 但她顾不及那么多,她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颈。 “操…”张修被她撞得往后倒,猝不及防,坐在大街上。 他轻声叹气,“我之前问过你,愿意的话,最好跟我说一下你的情况,不要让我在这种时刻束手无策。” 而饶束把脑袋埋在他肩窝,眼泪关不住,滴落在他的t裇上。 她哭腔狠重,“如果痛得想死,想死又死不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张修……” 他蹙眉,不顾街上稀疏行人的目光,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有我在,别害怕…” “不,”她终于放声哭了,撕心裂肺,“我怕得要命,我有病,你知不知道?” 张修眨了一下桃花眼,侧头,唇畔擦过她的耳廓,低声耳语:“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别怕,别怕。” 镜头拉远,街灯下的两个身影孤单又重叠。 就放过他们吧,看啊,这么怪异的两个小孩,有没有谁,能放过他们? 是命运,是上帝?是疾病,是苦难?还是,别的什么? 如此紧揪他们不放,让他们痛得无法呼吸。 只能相互渡气。 吸一口对方的气息,说,再活一天吧,为了彼此,再活一天,一天又一天,直到彼此消弭殆尽。 第39章 张 1 张修没带手帕或者纸巾,饶束也没有背她的小背包。 于是这个哭得满脸是泪的人就只能用她自己的卫衣衣袖擦脸, 左一下, 右一下, 张修拦都拦不住。 “靠…”他低声嫌弃,“你就不能等一下?街边到处是便利店, 买包纸巾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黏黏的, 不舒服。”她虽然没再哭了,但是鼻音特别重,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抹在衣服上就舒服了?” “我又没有洁癖。” 张修点点头,不与她探讨这种常识问题。 他轻轻推开她, 站起身, 低眸, “用过晚餐没?”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注意到了她脚边的一样东西。 “吃过了,但我渴。”饶束撑着膝盖站起来,小声倒吸凉气。 而他则弯下腰, 俯身捡起她脚边的那样东西。 一块腕表, 她一直戴在左手手腕上的,染上了一些暗红色的液迹。 直起身,张修盯着腕表上暗红色的斑斑迹迹看。 “你的。”他说。 “什么?”饶束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听到他的话, 抬头看了一下, 继续整理衣服, 只说:“手表啊?是我的。” 但她刚说完这句轻飘飘的话, 左手手腕就被人拉过去了。 “哎,你干什么?”她感到疼,是最原始也最简单的肉体疼痛。 因为他磨到了她的伤口。 “你希望我干点什么?”张修把她整个人扯过来一点,借着街灯,看清了她那近乎于血肉模糊的手腕。 他抬眼看她一眼,目光凉,表情也凉。 饶束被他这一眼看得胆颤心惊,她缩了缩手臂。 她这个下意识的退怯动作,让张修非常不爽,直接就把人扯到怀里了。 饶束踉跄了一步,跌进他怀抱,然后听到他的幽凉语调:“是不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牙齿相当锋利?” “……”她悄悄磨了磨牙齿,试图让话题变得轻松一点,笑着说:“是挺锋利的,我经常用牙齿干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