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女孩儿咬了咬嘴唇，闷不吭声的把陆持的校服脱下来——在陆持接过衣服的一瞬间，女孩儿下意识的抓紧了衣服，做出最后的努力：“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可以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不用了。”陆持轻飘飘的摇了摇头，从女孩儿手中抽走自己的校服。

    几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女孩儿的父母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着被家人搂在怀里放上大哭的女孩子，隐没在人群中的陆持悄悄离开。

    ******

    陆苗苗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为了省电，家里并没有开灯，只留下桌上的一盏节能灯，光照的范围不过书桌方寸。桌上的闹钟一分一秒的走过去，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陆苗苗捂着咕噜噜的肚子，趴在书桌上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玄关处传来几声细微的动静，陆苗苗耳朵一支棱，哒哒哒的跑出书房，大声叫道：“大哥，你回来啦！”

    陆持背着书包，手里拿着蹭脏了的校服和方便面，打开玄关的小灯，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饿坏了吧？”

    陆苗苗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用电饭煲煮了点粥，吃了半个咸鸭蛋。”

    顿了顿，陆苗苗又问道：“大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在家呆了一整天，可没意思了。”

    跟陆持的上学时间不一样，刚刚上小学二年级的陆苗苗还在休大礼拜。家里没人，陆持也不敢让陆苗苗一个人出去乱走。只好把人关在家里写作业。

    陆持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气儿都没喘一口就进厨房做饭。陆苗苗趴在门口，看着大哥手忙脚乱的打煤气罐烧热水洗青菜撕方便面袋，皱着鼻子说道：“又吃方便面呐？”

    陆持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

    陆苗苗大概也想到了大哥前两次炒菜时差点闹出食物中毒的“英勇事迹”，连忙说道：“要不，大哥你教我打煤气罐吧？我会炒鸡蛋呢！”

    “不行，煤气罐太危险了。”陆持一脸严肃的拒绝了妹妹的提议。他顺手在大勺里打了两个鸡蛋，下了面饼和两把挂面，扔进一根火腿肠，最后用筷子搅了搅，觉得差不多了，正要关火，就听陆苗苗在后边儿提醒道：“料，料，料还没放呢！”

    陆持动作一顿，又手忙脚乱的开始找料，最终在险些扔进垃圾桶里的方便面袋里找到了躲藏的很好的方便面料。等陆持把料下进锅里又搅拌了几下后——面都被煮糊了，鸡蛋也都被搅碎了，在汤里愉悦的翻滚着。

    陆苗苗偷偷看了一眼略有些手足无措的大哥，连忙说道：“那什么，鸡蛋碎在面汤里好吃。我就爱这么吃，汤可鲜了。”

    说着，动作麻利的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碗，笑眯眯的催促道：“大哥，快点把面盛出来吧，我都饿了。”

    等到兄妹两个吃上第一口面条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陆苗苗一边捧着饭碗吸溜溜喝汤，一边感叹道：“也不知道咱爸咱妈什么时候能过来……二哥要是能回来也行啊。”

    陆持吃了一口软塌塌的面条，道：“爸妈还在村里忙活雇大车的事儿。你二哥在剧组拍戏，都回不来。”

    顿了顿，陆持看着妹妹，问道：“我做的饭是不是很难吃？”

    陆苗苗眨了眨眼睛，态度坚定的说道：“大哥，你做的方便面已经很好吃了。我觉得你在煮方便面这件事情上很有天赋。真的。你看，你才煮了几次方便面呀，都煮熟啦！”

    陆持：“……”

    陆苗苗砸吧了一下嘴，也觉得这种赞美力度可能有点薄弱。陆苗苗低头咬了一口火腿肠，哼哼唧唧的道：“其实吧，学校食堂的饭菜也挺好吃的。什么麻辣烫啦土豆泥拌饭啦，就是有点贵！”

    二两饭就五毛钱，一勺土豆泥一块钱，吃一顿饭就得一块五，一碗麻辣烫全都是青菜叶子不说，捞两筷子就没了，居然也敢卖到四块钱，这城里的东西也忒贵！

    陆持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我饭卡里还剩下一百多。等周一上学，我去小学部找你，再给你转过去七十……”

    “不用。”陆苗苗摇头拒绝：“把钱都转给我了，大哥你该吃不饱了。”

    “我们学校有补助餐区，一块钱能吃一菜一汤还管饱。”可惜这种制度只针对部分家境不好但是以优异成绩或者其他特长考入初中部或者高中部的特优贫困生，按学区划分非富即贵的小学部并皆不在此列。

    看着仍要开口说什么的陆苗苗，陆持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温声说道：“听话。”

    感觉到脑袋上的温热掌心，陆苗苗鼓了鼓脸颊。作为一个女孩纸，她会不会饭量太大了？

    然而，还没等陆苗苗好好的自怨自艾下，头顶又传来大哥温润的声音：“作业都写完了吧？等吃完饭我就给你检查。有没有需要听写或背诵的？”

    陆苗苗赶紧应了一声，趁着陆持收拾碗筷洗校服的时候把几首要求背送的古诗和课文背一遍，然后在陆持给她批作业的时候期期艾艾的说道：“大哥，我想看电视。”

    “去吧。别看的太晚，到了十点就睡觉。明天我陪你去外面逛逛。”

    陆苗苗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哒哒哒的跑去看电视。

    晚上九点钟，终于给妹妹批完作业的陆持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在书房里溜溜达达的活动了一会儿。

    这套位于燕大附中附近的三室一厅是陆衡的经纪公司给陆衡租的员工宿舍。就在半个月前，二弟陆衡参加了一档由华夏帝娱策划的真人秀《互换人生》，在录制节目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伙人贩子，在仅凭一己之力撂倒了十来个拐子后，二弟陆衡得到了有关部门嘉奖的两万块钱，还跟华夏帝娱签约，成了一名演员。作为签约的条件之一，原本在县高中和村小学念书的陆持和陆苗苗也在华夏帝娱的帮忙下转到了燕京念书。而陆爸陆妈，则拿着那两万块钱租了两辆大车，开始跑长途货运。

    家里的环境因为弟弟的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陆持一边为弟弟感到骄傲，一边也有点为人兄长太没用的怅然。可是这些情绪还没酝酿多久，就在第一期《交换人生》播出后吓得灰飞烟灭——他的弟弟，他从小不会跟人争跟人抢，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计较的性格温顺的弟弟，居然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硬抗十来个拿刀拿枪的罪犯，最后还被人用枪指着威胁——

    万一那土枪走火了可怎么办？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很有可能受伤或者……陆持就害怕的手脚冰凉，恨不得立刻把陆衡那臭小子从电视里揪出来揣进兜里——怎么就那么不省心呢！

    “傻小子！”陆持重新坐回书桌前，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全家福上笑的傻兮兮的陆衡的小脑袋，从书包里拿出厚厚一摞课本和练习册。

    晚上九点半，当繁华热闹的燕京开始夜生活的时候，陆持也开始了自己的补习计划——在看到《交换人生》的那一刻，陆持就知道，他能转到华夏最好的高中念书，完全是弟弟用命拼来的。所以他没有资格浪费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关注周遭的杂事。

    他能做的唯有学习，拼命的学，只有学出个人样儿来，才不会辜负弟弟的努力和爸妈的期待。

    然而，这世间事总是事与愿违！

    周一的早上，当送完妹妹的陆持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跑进教室，愕然发现全班同学都在对他行注目礼。

    满头雾水的陆持回到座位上坐好，就见同桌潘天博笑的一脸贼兮兮的，冲着他挤眉弄眼：“你小子行啊，才转来几天，就把校花哄到手啦。”

    啥？陆持一脸懵逼。

    “别装了！”潘天博用手肘撞了撞陆持：“人家校花都在校广告栏上跟你告白了！”

    陆持：“……(ー_ー)？？”

    第3章

    潘天博神情机警的看了眼周围，从校服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反复折叠边角还带有双面胶痕迹的a4纸，鬼鬼祟祟的往桌上一趴，借着书桌的掩护，用一种地下党接头的动作飞快的把这张纸塞到陆持的手里，然后，用一种揭了皇榜的口吻炫耀似的说道：“这是我趁着别人不注意，从校广告栏上撕下来的。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陆持：“……”

    狐疑的打开皱皱巴巴的a4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描，画像上的少年眉目俊秀，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习惯性抿着，透着一股沉静执着的劲儿，虽然轮廓略有些模糊，但只要见过陆持的人都能一眼认得出来——足以证明画画人的深厚功底。

    而在肖像画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请画上的同学在中午十二点到人工湖旁边的凉亭见面，我会一直等你。”

    落款是高二一班乔诗语。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才转来几天啊，怎么就把校花勾搭上了？你知不知道咱班的男生都快羡慕死你了！”潘天博半边身子都挂在陆持身上，一脸好奇的问道。

    “没关系。我不认识她。这也不是告白。”陆持的回应言简意赅。他把a4纸还给潘天博，打开书包翻出英语书。今天的早课是语文。语文课代表正带着全班同学背诵考试大纲上要求背诵的古诗词。时不时还暗搓搓的往这边儿瞄上一眼。潘天博被课代表这么一看，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立刻跟着背诵起来。可是陆持却不能跟大家一样按部就班的学习——他的进度太差，必须抓紧时间自学高二下学期和高三年级的全部知识点。

    潘天博看着闷头背单词的陆持，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大概跟潘天博一样无聊的同学还有很多，等到第二节 下课做课间操的时候，陆持无奈的发现，在操场上“路过”围观他的人越来越多。时不时还能听到“就是他”“他就是陆持”的窃窃私语。

    陆持面无表情地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瞬间有一种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的觉悟。

    跟他并排站着的潘天博倒是挺胸抬头，一副与有荣焉的凑了过来，挤眉弄眼的笑道：“瞧见没，你都成了校园风云人——”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

    “你就是那个路痴？”

    “你认不认字儿啊，人家叫陆持不是路痴。尊重点儿——”潘天博眉毛一挑，原本还不高兴有人打断自己的话，正准备逗贫呢。看清楚来人后脸色顿时一变，嗖的一下挪到陆持身边，紧张兮兮的说道：“不好，麻烦来了。”

    陆持闻言，顺着潘天博的目光往前一瞅——就见三个高高瘦瘦，身上穿着橘黄色篮球服，外面披着燕大附中校服的男孩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孩儿一直逼到陆持跟前才停下——他比陆持还高出一头，四肢修长，骨骼匀称，单手抓着个篮球，胳膊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呈现出流畅的线条，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充满攻击力的猎豹，完全没有同龄男孩子的纤瘦单薄。

    大概是刚刚打过一场比赛的关系，男孩儿的头上脸上都是汗，有些汗珠还顺着发梢往下淌，男孩儿眨了眨眼睛，直接撩起衣摆抹了把脸，不羁的动作露出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和姣好的人鱼线。站在附近的女生立刻爆发出竭力压制却克制不住的尖叫声。男孩儿置若罔闻，漆黑清亮的眼眸死死盯着往后退了大半步的陆持，浓浓的剑眉一挑，又往前迈了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英俊的面容同时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凶悍严肃，恶狠狠的道：“我不管你是路痴还是陆持，总之你不准跟乔诗语在一起！”

    陆持几乎能在对方铿镪顿挫的语气中听出四个惊叹号。然并卵，因为陆持并不认识什么乔诗语。更重要的是——

    “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轻度洁癖的陆持皱着眉，又往后退了两步。

    男孩儿：“……”

    即便陆持竭力克制自己的表情，可是男孩儿仍旧从陆持的动作中读出了莫名的嫌弃。

    打从上幼儿园大班起就是校草，偶像包袱特别严重的岳斌瞬间炸毛，恨不得一蹦三尺高的反驳道：“你那是什么动作？我才不臭，我就是打完篮球后急着来找你，所以没去洗澡——”

    话音未落，岳斌又意识到自己的辩解太不符合双方敌对的气氛。整个人顿时一僵，气势莫名短了一截：“……总、总之，你不许跟乔诗语在一起！也不许答应她的告白！”

    岳斌的言辞实在是太过霸道，可是他的举动又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少年感。以至于另一位当事人陆持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冒犯。他看着岳斌，就好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要糖吃的孩子，点头应道：“好！”

    岳斌：“……”

    看着杵在面前，神情越发憋屈的岳斌，陆持莫名其妙的问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岳斌深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实在忍不住的怒吼道：“你怎么能答应的这么轻易？！你说，是不是在敷衍我？！”

    陆持：“……”所以他应该怎么办呢？

    似乎是看穿了陆持的疑惑，岳斌继续怒吼道：“你难道不应该怒斥我，反驳我，说你绝对不会答应我的要求，认为我侮辱了你的人格，践踏了你的尊严，所以要跟我绝斗！还有，你不觉得你没有资格替乔诗语做决定吗？”

    陆持：“……”

    然而岳斌的愤怒还没完：“随随便便就因为外人的压力放弃了一个真心喜欢你的女孩子！乔诗语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陆持面无表情地看着痛心疾首的岳斌，眼神是一种“关爱智障”的意味深长。

    岳斌：“……”

    岳斌：“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瞧不起我吗？！”

    陆持看着气鼓鼓的岳斌，生怕对方真的气爆了自己还要负责。沉吟片刻，陆持开口说道：“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乔诗语。”

    岳斌：“……？”

    陆持：“你口中的乔诗语也并没有向我告白。事实上这位同学只是弄了张寻人启事张贴在学校广告栏上，然后说她会在人工湖旁边的凉亭上等人。”认为眼前这男孩儿的阅读理解能力不足以判断寻人启事的真实信息，陆持难得耐心的解释了一下。

    总感觉自己的智商莫名被鄙视了的岳斌：“……！”

    陆持继续：“假设一下，就算那位乔同学真的喜欢我，我也不会答应。”

    岳斌：“？？？”

    陆持：“因为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没有时间和精力谈恋爱。”

    岳斌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吐槽道：“这种话谁会信啊，你也太敷衍了吧？”

    说实话都没人信，陆持“哦”了一声，顺水推舟的说道：“就算那位乔同学真的喜欢我，我也不会答应。因为我遭到了你的威胁。胆小如我，决定选择生命放弃爱情。”

    岳斌：“……”这话槽点太多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

    忍了又忍，岳斌实在忍不住委屈的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威胁到你的生命了！！！”

    陆持皱了皱眉，用一种“真是难伺候”的表情瞥了岳斌一眼，善解人意的改口道：“就算那位乔同学真的喜欢我，我也不会答应。因为我热爱学习，我要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学海中去。唯有学习能使我快乐！”

    岳斌一脸震惊的看着陆持，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