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樊仁犹豫地看了看冻的发僵的穆心，最终还是没说话。

    连天淡淡说道：“不能再走了。”

    阿罗在一旁不停点头。

    江君眉头一皱，他的视线从连天身上转过，看向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穆心，沉默几秒，转身往回走。

    回程的路，比来时要好走点。到达宿营地后，照旧是扎营，生火，这个时候，让大家及时更换干爽衣服，烤火取暖是最重要的。

    穆心哆哆嗦嗦地在帐篷中，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又围着篝火烤了一个小时，也没有感觉到一丝温暖。

    路上，就着雨水吃冷冰冰的行军粮，现在肚子里一片空荡寒冷，直到连天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才让她有种半血复活的感觉。

    雨水连绵不绝。

    大家都安静地围坐火堆取暖。

    穆心恢复几分力气之后，心里又冒出了一丝担忧，如果焦华和归幂来到了林子中，只靠他们两个人，能抗住吗？

    她从衣服兜里掏出之前写的两张纸，虽然是防水的冲锋衣，但架不住雨势太大。纸还没湿透，可上面的字已经洇开了。

    随意地把它攥成团，往火堆里一扔，穆心转身回帐篷。

    恰是一阵风吹过，纸团改变方向，落到火堆边，沾上数点火星，又逐渐被草地湿气掩灭。

    过了几分钟，连天弯腰将纸团捡起，打开，上面的字迹模糊，一边还被烧坏，勉强能看出罗列了几条内容。

    他仔细分辨上面的文字，面色波澜不惊，看完后，将它再次揉成团，准确地扔进火堆中。

    第42章

    这场雨一直下到深夜才渐渐停下来, 浓浓的雾气笼罩在林中。

    连续喝了两杯热乎乎的姜茶，穆心觉得身上微微有些发汗, 这才放心地钻进睡袋。

    今晚是江君负责守夜。守夜的目的是预防突发情况, 一个是野兽, 一个是自然灾害。除了向导阿罗和穆心，另外四个人轮流。大家很默契的, 没有安排穆心做这些工作。

    第二天，雨虽然小了, 但还是稀稀拉拉下个不停。披上雨衣, 拿着拐杖, 继续上路。

    林中的雾气还没有散去, 穆心手里拿着拐杖，在前方和左右点来点去，以防踏入暗坑。

    就这样，短短的一段路，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才到了箭竹林。

    这片箭竹林只一眼过去就看得出比瓦坪山那一片更密更高。据阿罗所说，面积还非常大。里面根本没有路，都是用砍刀, 一边砍一边走。

    连续两天的雨淋加体力消耗过大，穆心第一次感觉到跟不上队伍。即使前方的箭竹已经被砍倒，她仍然觉得分分钟就要迷路了。

    连天来到穆心身边, 一手托住她的胳膊, 拉着她往前走。

    阿罗不必砍竹子, 他在后面走着，还有闲工夫挖地里的竹笋。

    穿出箭竹林，在一块略微平坦的地方。樊仁支起天幕，架上锅，点着火，将阿罗刚挖的竹笋切成小块儿。再放进带上山的干腊肉，煮上汤。又放入一包蔬菜干，以及不知哪个包里掏出来的麻辣烫底料。菜煮熟后捞出来，又就着汤下面条。

    严重的体力消耗，让穆心饥肠辘辘。她不发一言的坐在那里，巴巴地瞅着锅中的面条。

    热乎乎的汤面下肚，辣辣的，身体终于暖和起来，穆心这才有心情思考，她一直隐隐担心的问题。

    连天看出她不对劲，来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穆心嘴唇还有点发紫，牙关至少不打战了。

    连天握下她的手，还好，有点温热。

    穆心抽回手，小声说：“上次在瓦坪山第一晚，我就做过一个梦。虽然不知道那梦的意思，但是肯定和棚葵有关。可是这次进山都两三天了……”

    她冲连天摇摇头。

    连天沉吟一下说：“我倒觉得这次找对地方了，有可能这株没有致幻的能力。你不用担心，大不了再去别处找。”

    穆心沉默，他觉得……没错，她也是这么觉得，各种信息都指向这处，棚葵应该就在这里。

    如果这里还没有，她是不想再找了。尤其在这个冷的发抖的时刻，假如此时重生，她觉得自己有一半的可能，就那样让时间重复下去算了。

    **

    这是进沟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吃中午饭。樊仁甚至掏出了一瓶白酒，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点。

    江君和闫愫，严守军人铁纪，一滴不沾。连天则毫无顾忌地连喝两杯。引的闫愫，频频侧目，满眼的不满。在她的心里，依然认为连天是属于帝国军队的将军。

    吃过饭后雨又变大了，但这时他们不能停，因为他们必须要走过前面这一段路才能到达下一个宿营地。已经穿过箭竹林，再返回也是不可能的。冒着大雨，又一次动身。

    连拉带拽，总算赶在大雾起前，到达第二宿营地。

    第二宿营地，在一个高处平坦的地方，距离狐狸坪不远，本是一处风景极佳的宿营地，可惜天气不好，全都被掩盖在大雨和浓雾中。

    此时海拔将近3000米。随着海拔的升高，人体温度也在降低，越发感到寒冷。

    几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喝着热热的汤。

    阿罗问穆心：“这野外生活比想象的要难吧？”

    穆心笑着说：“够我回去吹上十年八年了。”

    阿罗笑：“小姑娘挺厉害，以前我带的队，里面有女的，一遇到这种情况，基本上都吵着下山了。”

    穆心没法说，她是想走但不能走。

    樊仁也笑着拍拍穆心的背，这是一种鼓励。这姑娘看着弱，做事倒是执着，难怪之前能把自己打败。

    连天用棍子拨弄火堆，火星溅出，噼啪作响。

    **

    玩笑话可以轻松地说出来，但这接连不停的雨水，已经将穆心的好心情，浇了个透心凉。

    在打定主意，要先找棚葵后，她很乐观地决定把这事当成一次免费旅游，既能长见识又增加野外生存经验。

    如今却被这恐怖的山路打击了。刚出发时的斗志，和时间能恢复正常带来的希望，几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父母和归幂的担忧，以及无法找到棚葵的绝望。

    她不想将大好的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寻找中，也不想让生活再次陷入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手机早就没有信号了，已经三天没和父母联系。

    捏捏酸痛的腿，穆心再次拿出纸笔，将之前的内容重新誊写。

    失望地发现，自从进了山，一直在赶路，整个人累的半死不活。三天过去了，这纸上的内容没有一点进展。

    也不能说没有一点进展，和阿罗的对话进一步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这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离棚葵越来越近了。

    **

    第二天早上，穆心是被冻醒的，雨后的温度更低。她躺在睡袋里，透过帐篷，隐约能看到外面的天已经擦亮，索性起身，穿好衣服，走出帐外。

    雨停了。

    太阳还未升起，即便如此，原本笼罩在云雾中的视线，也陡然变得开阔起来，目光所及之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远处青山连绵，近处泉水叮咚。

    空气中的味道，让人沉醉，穆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胸腹中的污浊呼出去。

    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

    穆心想了想，抬步向他走过去。

    连天：“这么早。”

    穆心：“你也是。”

    连天顿了下，说：“昨晚我守夜。”

    穆心讪笑，没话找话地说：“江君挺信任你的。”

    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原本她以为江君和连天是绝对对立的，但是这一路下来，她发现，江君在很多事情上，都会参考连天的意见，并不完全防着他。

    连天淡淡的“嗯”了一声说：“我是比较可靠，愿意把事情托付给我的人很多。”

    他又偏头看着穆心，似抱怨似调侃地说：“只有你不相信我。”

    穆心憋了两秒，忍不住道：“脸皮厚成这样也是很少见了。”

    连天咧嘴一笑：“脸皮厚也是本事，你该多向我学学。”

    他站起身，指着石头：“马上要日出了，这里视线正好。”

    随即，自己往营地方向走，还不忘嘱咐她：“你先坐着，等会儿我。”

    很快，连天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条毯子，另一只手端着一个杯子。

    穆心接过杯子，里面是热牛奶，还泡好了麦片。

    连天将手中的毯子盖到她身上，自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只隔了一条毯子，穆心莫名的想起，在咖啡店看电影的情景，出神了几秒。

    连天转头看她，笑着问：“看过日出吗？”

    穆心想了想说：“小时候跟着我妈单位去海边，好像是看过。”

    “好像？”

    “太早了，我趴我妈身上睡着了……”

    连天忽然觉得开心，说：“原来你这是第一次看日出，真好。”

    穆心莫名：“哪里好？”

    连天望着远处的青山，慢慢开口：“日出很美……你一定会牢牢记住，也会记住陪你看日出的人。”

    穆心一怔，愣愣地看着他，竟从这话里听出一丝伤感，她呐呐低语：“我当然会记住你……你们。”

    连天一笑，不以为然，问她：“你若是重生了，会来找我们？”

    穆心说不出违心的话，她这两天正郁闷，寻找棚葵这么辛苦，希望渺茫，还时刻被威胁，生命也没有保障。

    如果再重生一次，是否还有勇气经历一番，她不知道。

    见她沉默，连天唇角微勾，带着自嘲的意味，说道：“看来还真得保护好你。万一你重生了，茫茫人海，到哪去找。”

    穆心从没见过这样的连天，有点忧伤有点颓丧。

    她不知要怎么回，又听到连天在一旁说：“你这个技能其实也挺好的，正好可以试验一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

    穆心顺着他的话问：“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