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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社会发展至今,最伟大的进步便是保留了证据至上的原则, 这一原则给了善恶这一模糊的概念一个评判标准。 你是个好人? ——请向我证明。 你是个恶人吗? ——请陈列出你做过的恶。 请向世界证明,你是你。 张乐天在会议室外默默注视着他, 最后敲开了会议室的门:“沈南沨来了。” 许天泽循声望去, 四目相对间, 张乐天笑容温和:“我去吧, 你得避嫌。” “嗯,”许天泽点了点头, “师兄,你早就知道了吧。” 张乐天耸了耸肩,顺势靠在桌子上, 笑着反问:“你也没有真心想瞒着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十五六岁时,莽撞无畏的少年会把哥们义气放于一切之上, 但长大见过些世面了, 就会明白,和很多东西相比,哥们义气是需要往后排的。 譬如公理, 譬如正义。 这是许天泽和沈南沨无需宣之于口的默契,也是张乐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由。 他是许天泽的亲师兄,两人不仅一个导员,还是同一个研究生导师门下的弟子,这个小师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学生的时候, 张乐天便确定,许天泽温润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是非分明、原则性极强的心。 他的青春,经历过衣食无忧的快乐,也看尽世人白眼。 人情世故是让人飞速成长的灵丹妙药,他感恩沈南沨的雪中送炭,但也坚守着自己心底的原则。 明确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 “沈南沨,”张乐天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和沈小姐的正式见面该是案件告破后的表彰大会上,没想到是在这里。” 沈南沨浅笑,没有多问。 张乐天也没有多说,简单的寒暄走完便进了正题:“沈小姐,一周前你为什么要去见俞夏?” 沈南沨直视着他,神情坦荡:“俞夏当时进公司是被刘清以我的名义骗进来的,心里总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姑娘,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来不会掉块肉,我不想连声抱歉只能通过清明烧纸告知。” “以你的名义?” “对,”沈南沨说,“刘清联系她的理由是想请她出演我的生日MV,我这个“寿星”也是见到她才知道我居然要过生日了,我当时没有办法开诚布公的告诉她这是个狼窝。” “自身难保?”张乐天问。 灯光下,沈南沨一半光明,一半置身阴影,但眼睛始终是亮着的:“张警官,冯三不是没在我身上动过心思,我可以不管不顾,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因为我根本不屑于镜头和舞台,但我没有权利拉着别人和我一起当疯子,我不喜欢的,是她们用青春去热爱的。” 沈南沨的行为符合法理,但不通人情。 根正苗红的张乐天理解,但还是忍不住问:“所以你就选择了视而不见?” 张乐天说话时语气淡然,但沈南沨还是从听出了其中的不解和责怪——明知道前路是深渊万丈,怎么可以不拉一把向深渊前行的人? 这无疑是给本就心情不爽的沈南沨浇上了一桶油——你不是说老娘没有道德感吗? 老娘还偏要叛逆给你看! “张警官,我沈南沨从小就是传统意义上姥姥不疼妈妈不爱的小孩,上天怜悯,给了一个还算灵活的脑子,但他没有告诉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别的小孩在幻想‘20年后的今天’的时候,我中二的认为,能四肢健全的活到20年后都不易。” 张乐天没有打断沈南沨的话,沈南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厌恶站在镜头下那个温婉乖巧的自己,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我但凡和乖巧沾一点边儿,都没命活到现在,但我还是得继续装,因为我不装,我爱的人就真的要不明不白地坐满十年牢,甚至还有可能没有办法活着出来,法律在八年前就应该给她的清白,时至今日才还给她,她没杀人,她清清白白。 为了这一刻,她在里面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我呢,真正的凶手在我眼前,我却不得不屈从他们的傲慢无知。” “那个时候我没有任何筹码去救路知忆以外的人,我不是神明,我天生就带着自私的基因,我的仁慈和善良都是有棱角和代价的,我如果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定会‘修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但我没有。” “警官,”沈南沨嗤笑了声,低声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人相善,我没有责怪你们还人清白的效率低,你也别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责怪我自私。” 张乐天打量着沈南沨,这一番话无疑是很混蛋的,但从沈南沨嘴里出来,张乐天却气不出来。 她讲的没错,路知忆的这份清白来的确实晚了,人一辈子或许会有很多个八年,但最美好的青春韶华中的八年只有一个。 “所以,沈小姐你只是和俞夏说了句对不起?” 沈南沨微微皱眉,“不然呢?” 张乐天起身,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那沈小姐的道歉分量挺重的,你离开后,俞夏就情绪失控跑了出去。” 沈南沨一怔,喃喃道:“不对,不对......” * 那天是路知忆出院的日子,她们到地下停车场了,路知忆忽然发现自己的拍的CT片少了一张,一直带着红绳也不翼而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