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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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上贴了张纸条, 上面是用黑色马克笔写的清秀字体:对不起, 主编, 我太困了, 我先睡了,您千万别按门铃了, 微信见。 “……” 顾从礼安静了半分钟,突然笑了。 低低的,愉悦的笑声轻轻在安静楼道里回荡。 他还是低估了这姑娘对他的影响力,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甚至,他都不需要见到她。 顾从礼从裤袋里抽出手机, 点开了微信。 她发了好多条微信过来, 他开车的时候太急, 根本没注意到。 【主编, 您什么时候到,我好困啊。】 【您到了吗?】 【顾老板,你还要多久。】 【主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太困了,我先睡一会儿,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 【还是别给我打电话了,备用的钥匙放地垫下面,你自己进来吧。】 顾从礼锁了手机屏,蹲下把门口地垫下面的钥匙拿出来,揣进兜里,直起身,按门铃。 悠长,悠长地按着,然后松手。 顾从礼其实也并不是那种早睡早起的健康养生卦,对于他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睡三四个小时是每天正常所需睡眠时间。 但是她这个拖延症的毛病还有日夜颠倒的作息,也有点不健康过头了。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门开了。 时吟连居家服都没换,头发扎成丸子,还没拆,可能是因为睡觉,乱糟糟的,通红着眼睛看着他。 说实话,顾从礼每次看到她没睡饱的时候的这副造型和表情,都觉得很厉害。 太英勇,太悲壮,哀怨又刻骨,极其震撼。 又有点可怜巴巴地,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让人心不由自主就软下来了,又有点儿舍不得不让她睡了。 而且,每当这时,她都非常勇敢。 比如说现在,此时此刻。 小姑娘怒视着他,小兔子似的红眼睛里冒着愤怒的火光,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火气似的:“我在门上贴了纸条。” 顾从礼睁眼说瞎话:“我没看见。” “我也发了微信给你,好多条,”她眼神泣血,一字一顿重复道,“好多条。” “是吗。” 时吟气笑了:“是啊。” 刚刚才陷入深眠当中就被吵醒的感觉太差了,让她甚至都没精力去回忆,和他上次分开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而且,这种事情,要怎么问啊。 主编,您之前在车里是不是亲我了? 时吟几乎已经把它当成一场春梦了。 她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对顾从礼的执念竟然还这么深,执着到甚至已经开始做这种梦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扰人清梦的人,即使是白月光,也会让人有想把他拽着衣领子丢出去的欲望。 时吟长出口气,闪身进门,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旁,头朝下一头扎进去,小腿悬空一截,搭在沙发扶手上。 她随手拽了个抱枕捂在脑袋上,整个人栽进里面哼哼唧唧。 哼唧了一会儿,没听到有声音,只感觉到头顶处的沙发轻轻凹陷。 时吟微微侧了侧头,抱枕掀开一点点来,往外瞧了瞧。 正对双一双近在咫尺的,浅棕色的眸。 顾从礼坐在她头顶,单手拖着头撑在膝盖上,侧着身看着她。 客厅里没看等,光线幽暗,时吟愣愣地睁着眼,连呼吸都忘记了。 两个人对视了数秒,顾从礼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翻飞,带着种奇异的无辜感。 时吟恍惚反应过来,扑腾着爬起来,拉开距离,跪坐在沙发上,瞌睡虫全没了,结结巴巴:“主,主编。” 昏暗的光线掩盖了她红透的耳朵和不自然的神情。 顾从礼就那么撑着脑袋,侧着身坐着,抬眼看着她:“晚饭吃过了?” “喝了杯牛奶……” 他点点头,直起身来站起来,垂手,准备进厨房。 光线很暗,但是他们之间距离很近。 也是这么一下,时吟看见了他手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皱了下眉,双手撑在沙发上,跪在上面,往前爬了两步。 顾从礼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垂眼,等看清了她的姿势,他下意识就想后退。 还没来得及,她已经靠过来了。 这次看得清楚了,几个烫伤的水泡,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已经破掉了,露出里面红红的肉。 行动快于大脑,她没来得及思考,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跪坐在沙发上,扯到面前来仔细看。 他皮肤很白,看起来就格外的触目惊心,鲜红的肉丝丝渗出血丝来,看得人心里几乎是抽了一下。 她皱着眉,仰起头来瞪他:“怎么弄的啊,你怎么不处理。” “忘了。” “这你都能忘的吗?” “嗯,”他神情平淡,“急着回来。” 时吟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话问出来的时候已经从沙发上爬起来,人站在上面,比他要高上一截,按着他肩膀,一把把人按下去了。 顾从礼顺从地重新跌回沙发里,侧头看着她光着脚蹦下地,跑去开客厅的灯,又跑进卧室里,没一会儿,拿了个小箱子出来。 时吟走到沙发前,将箱子放在茶几上,拽过他的手,像小学生一样,平放在他大腿上,去开药箱。 药箱是时母给她弄的,时吟平时几乎没用过,最多例假的时候翻两片止痛片。她跪在他面前,扫开了一堆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盒,翻出最下面的一小瓶酒精,拿在手里,有点犹豫:“这酒精直接用吗?这太疼了吧?” 顾从礼:“……” 时吟茫然地仰起头来,询问地看着他:“直接倒上去吗?或者我用棉签沾着那样?” “不知道,我没处理过,”他轻声说,“直接倒吧,方便一点。” “那水泡要挑破吗?” “不知道。” “消毒完怎么弄啊,直接用纱布包起来吗?” “……” 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跪在他面前,默默对着一只修长好看的,烫伤的手。 时吟放弃了,箱子一推,坐在地上:“主编,去医院吧。” 顾从礼笑了:“就这么一点,不用麻烦。” 他说着,直接抽了根医用棉签,尾端沾上酒精利落地挑开没破的水泡,抬脚勾过茶几旁的垃圾桶拉过来,拿起小瓶子的酒精,直接浇在手背上。 透明的液体淌过伤处,顺着中指指尖嘀嗒嘀嗒滴进垃圾桶。 时吟看得直吸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背,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男人眉都没皱一下,平静淡漠的样子就好像这不是他的手一样。 时吟忍不住问:“不疼吗?” 他抬眼:“疼。” 她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了:“那你倒是对自己温柔点儿啊。” 顾从礼笑了一下,突然抬起手来,湿漉漉的手背举到她面前:“吹吹就不疼了。” 声音很低,平淡得听不出来他是在撒娇。 “……” 时吟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有种很真实的,心跳漏了两拍的感觉。 他说着这话时,她心都化了。 别说吹吹了,无论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果然,寒塘冷月随便说句软话,杀伤力就堪比核武器。 时吟犹豫了几秒,舔了舔嘴唇,抬手抓着他的手腕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地,吹了口气。 凉凉的气流吹在火辣辣的烫伤处,奇异的感觉让顾从礼觉得手背发痒,那股痒意通过手背指尖的神经末梢一路攀爬通遍了全身,顺着脊椎到尾巴骨。 顾从礼垂眼看着她,眸光深邃幽暗。 她抬起头来:“这样吗?” 顾从礼一顿,迅速移开视线,抽手。 被她抓着的那块儿手腕,还有清晰的残留。柔软的,温暖的触感和温度。 女孩跪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眼神干净又明亮。 不能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