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
外公打开盒子，里面垫了一块明黄色的绸缎，那本古藉，已经颜色发黄，一付随里会碎成一堆纸屑的模样。 叶纤红没敢伸手去拿，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没用过的干净手帕，用它包住那本古藉，这才拿过来放在身边。 夏天容易出汗，她也不知道手里有没有汗，如果直接用手接触，很容易腐蚀纸张的表面。 见她这么慎重，外公暗暗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把它交给外孙女，真的做到了。 叶纤红小心翻开封面，感觉到纸张严重的霉变，不敢再动，怕被自己弄破了。 于是放回盒子，重新盖好，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接下来继续吃饭。 叶知书见父亲把这样贵重的古藉，交给自己的女儿，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补偿自己，心里激动，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不停把菜夹给父亲。 “够了够了。”叶世泽有些吃不消，连忙阻止女儿的动作。 碗上的鸡肉啊红烧肉都堆成尖了，他哪里吃得完？于是夹了几块到外孙和外孙女碗里。 吃过晚饭，叶纤红和外公一起来到院子里消食。 想到戴老提到那个老上司的病情，叶纤红不知道外公这个老中医，能不能治疗这种疑难杂症，就把戴老描述的情况跟外公说了一遍，听听他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你说的这些症状，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会非常头疼。”叶世泽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道。“正常情况下，如果身体某个部位或器官发生病变，只要对症下药就行。而他这种情况，就没那么简单了，而是一个器官发病，引起的连锁反应，所以很难治疗。” “哦。”叶纤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外公的意思是，这种病其实是多种症状同时发作，所以病因很复杂？” “对。”见外孙女能明白，叶世泽暗暗点头：“我打个比方，譬如有人得了高血压，有一天没管住嘴，吃了很多特别咸的腌制食品，于是血压升高，导致血管破裂，就变成中风的症状，同时肝脏无法及时排出钠离子，又会引起肝功能异常，甚至肾衰竭——” “这应该跟患者的年纪大，也有关系吧。因为各个器官本身就已老化，如果是年轻人，得并发症的可能性就小很多。”叶纤红抓住外公话里的关键，猜测道。 “是的。”外公赞许地点点头。“这种病如果发生在中青年，应该不难治，但是一个八十出头的老人，本身五脏六腑，大多已有问题，碰到这种情况，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人无从下手——” “难怪。”想到戴老说他的老上级一直没有治好，估计专家组也是考虑到这个情况，所以都不敢下药。 毕竟老人这么大了，经不起折腾，现在虽然各种病都发作，但是暂时达到了平衡，如果治疗的时候打破了平衡，搞不好一下子送了老人的命。 “用中药或者针炙有用吗？”叶纤红不死心地问。 “这个很难说。”外公很客观地回答。“没有看到具体的情况，谁也不敢保证说一定行。” 叶纤红暗里叹了口气，外公这样说，估计对这个病也不乐观，所以没兴趣插上一脚。 否则肯定会问自己，是谁得了病。 见外孙女沉默下来，叶世泽暗笑着摇摇头。 自己这样回答，只是想告诉她一个事实而已。 药医不死病，有些病药石已无效，自然没必要再做无用功。 外孙女还年轻，不理解也很正常。 想了想，外公从怀里掏出一只扁扁的皮夹子，递给叶纤红。 “这是什么？”叶纤红好奇地问。 “你不是对针炙特别感兴趣吗？”外公慈爱地笑道。“这是叶家老祖宗传下来的一套银针，外公今天把它送给你了——” “这怎么行？”叶纤红吓了一跳。“太贵重了？” “一套针而已，又不值几个钱？”外公不高兴说道：“只是有些纪念意义，如果你会用它，岂不比埋没在别人手里更好？” 叶纤红想了想，没有再推辞，小心地接了过来。 袋子平放在手心，看起来比香烟盒略大些，应该是用羊皮做的，用手摸上去非常柔软。 因为年代太久远，袋子的表面，已被浸染成古铜色。 叶纤红小心地解开绑在袋口的牛皮绳子，袋子顿时分开成两半，两边的内壁，各缝了插针的小兜，一边五只，里面一共插了九根针。 想起外公上次提过的云龙针灸针，就是照古法九针改进而来，而古代针灸九针的名称，分别是：鑱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 这些针长短形状各不相同，叶纤红仔细看了看，又印证外公上次所讲的内容，依然没什么头绪。 “这些针虽然形状各异，不过最常用的也就铍针和毫针。”外公见外孙女疑惑，又解释了一句。“铍针下端像刀口，特别锋利，最适合挑疮破脓。而毫针的用途最广泛，不管头疼发热，还是腹痛中暑，都可以用它快速去邪归正。” “嗯。”想到外公上次就是用毫针，轻易让一个昏迷的中暑病人清醒，看来它的用法，确实是最常见的。 第六十八章爷爷的老首长 可惜这些穴位的名称太难记了，自己现在还没记住十分之一，想要正确使用它，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那些穴位记得怎么样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外公居然问起这个问题。 “没记住多少？”叶纤红回答。 说完，讪讪得非常不好意思。 “是不是不好记？”外公似乎明白她的困惑，倒没有笑话她。“这是基本功，没有捷径可以走，如果你觉得记名字太枯燥，可以边找穴位边记，这样容易些，也不容易忘记。” “知道了，外公。”叶纤红点点头。“我去试试看。” 想到外公说的方法，叶纤红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去找胡向阳做试验？让他躺在那里，自己一个穴位一个穴位摸过去，试试有没有找对？ 想到胡向阳全身光溜溜地躺在那里，叶纤红突然有些脸红。 这样子认穴，自己只怕坚持不了多久，胡向阳也受不了吧？说不定还没摸到小腹，他就直接扑到自己身上来了！ 第二天上午，叶纤红刚吃完早饭，戴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叶纤红连忙换好衣服，略微梳洗一下，就匆匆下了楼，坐进等在楼下的车里。 “是不是有些紧张？”戴老见叶纤红表情有些严肃，关心地问道。 “嗯，是有点。”叶纤红承认。 倒不是因为要见大人物，引起的紧张，实在地戴老希望她想办法帮帮老上司，让她左右为难。 “没关系，你就当去见一个普通的老人。”戴老笑着安慰道。 叶纤红也无法把内心的想法说给戴老听，只好点点头。 车子一直往东开，穿过龙山公园，进了一处山坳。 这是什么地方？叶纤红有些疑惑，龙山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忽然想到刚才进来时，经过一处岗亭，外面有武警在把守，难道这是某个不对外开放的所在？ 周围绿树环绕，环境清雅，路边修了一栋栋单体别墅，用的是红砖碧瓦，看起来非常古朴。 “到了。”戴老忽然提醒叶纤红道。 车子在一栋山脚下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叶纤红对着戴老笑了笑，下了车，去另一边扶他。 “戴叔来得好早。”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纤红转头，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走过来，挂着一脸和熙的笑容，客气地和戴老打招呼。 “好久没见老首长了，知道他今天到了虞城，就忍不住提前过来了。”戴老在叶纤红的搀扶下，笑着回答。 “我们也好久没见戴叔了——”年轻人笑着回答道。“看到叔身体康健，老当益壮，我们也放心了。” 他说的话，每一句都很普通，配上他悦耳的声音，加上控制得极好的语速，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特别温暖阳光，不知不觉给人以好感。 “谢谢振国挂念。”戴老跟年轻人无疑很熟悉，所以说话非常随意。又指了指叶纤红，“这是我的干孙女叶纤红，虞城本地人，今天陪我过来探望老领导——” 又指指年轻人，“这位是老首长的小公子，你叫小叔就好。” “小叔您好。”叶纤红见这个年纪人的气度，就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戴老的上司，恐怕退休前，是共和国的高层之一了。 普通人家，绝对培养不出这么优秀的子弟。 “你好。”年轻人礼貌地伸出手，跟叶纤红轻轻一握，又快速缩回手，同时扫了叶纤红一眼，似乎要从她身上找出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非常清楚，要让一个省级退休高官，心甘情愿认一个陌生人为孙女，可不是件容易事。 特别是这个戴叔性格比较独，不喜欢别人接近，连他的家人，平时也没跟住在一起。这个女孩子能被他接受，肯定有别人所没有的特别之处。 叶纤红回了一个微笑，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举动，都不合适。 年轻人顿时对她刮目相看。 这种时候能不胆怯，沉得住气，可不是件容易事。 要知道很多父亲的手下，跟自己这样接触时，也会下意识地露怯，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有这个胆量，不简单。 “两位请跟我来。”年轻人彬彬有礼地做了个手势，带他们往里走。 走进院子，叶纤红顿时被里面的布置惊呆了，只见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边，用一根根方木，搭了一个架子，上面爬满紫色的藤蔓，像是一道花的围廊，把院子的太阳遮住了大半。 穿过这道长廊，里面的房子才映入眼前。 这套两层的小洋楼，结构跟戴老住的那栋差不多，不过这边更大些，建筑面积就有近两百平。 一进屋，叶纤红看到一个面积近五十平的客厅，简单放了些红木家具。靠窗的地方，有一张红木躺椅，一个老人正安详地躺在那里。 三人放轻脚步，悄悄往里走去。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老人睁开眼睛，露出淡淡的微笑：“是柄焱来了啊！” “是啊！首长。”戴老看到老人有气无力地样子，忍不住眉头就锁紧了，下一刻又放松下来，笑着回答：“是我来看您了——” “坐吧！”老人说了一句，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叶纤红因为一直站在戴老身边，自然看清楚老人的状况。 一张青灰色的脸上，长满了老年斑，皮肤因为水肿，让脸看起更虚胖，倒显得皱纹比较浅。因为眼皮也浮肿了，眼睛就显得睁不开，眼袋却特别大。 头发眉毛全白了，闭上眼睛时，神情就有点可怕，像是溺水之人，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的感觉。 看到老人这样一付模样，叶纤红才明白为什么医生束手无策了。 这样的病，普通的药石，已经很难见效，估计只有神仙拿出仙丹，才能起死回生了。 既然如此，老人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这边有他放不下的人或事，所以不得不带病过来了？ 老人躺着息了一会，才睁开眼睛，望见戴老旁边的叶纤红，微笑着问：“这次怎么带了个小姑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