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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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夫人心中解不开的结。 除非哪一日丢了十八年的女儿好好站在她面前喊一声娘,这心结才有望解开。 有元九娘在身侧陪伴,妇人无暇伤神,言语间问起女儿可有心仪之人,闹了九娘一个大红脸。 她最喜欢看女儿娇羞的小红脸,抱着喊了声心肝,暗暗琢磨帝都哪家儿郎配得上她家九娘。 思来想去,无果。 她笑了出来:我家九娘人品相貌俱是一流,不若九娘自己来选未来夫君? 元九娘睫毛轻眨:女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伤天害理做坏事,我的女儿想做何都可,只要你们幸福开心娘别无所求。也求我的十四能幸福、开心、得偿所愿。 秋水城很快到了。 元十七早早守在城门,眼尖地看到元家马车上插放的旗帜,驾马迎上前:爹! 她眼睛急着往后看,马儿哒哒载着她行了几步,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妇人,她笑靥灿烂,脆生生喊道:娘! 云销雨霁,碧绿叶子在晴空下崭新发亮,飞鸟从这个枝梢飞到那个枝梢,地面满了雨水。 元十七搀扶娘亲踏入她在秋水居住的房子,三进大的住所,宽敞干净。 娘,九姐、十五姐、十六姐,你们先在这住着,赶明我带你们去玩,这秋水城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你就知道玩!元十六嘿嘿笑了两声,朝她挤眉弄眼:十七,你在这过得很好嘛,看来我们白操心你了。 什么嘛,我过得好不好那是我的本事,姐姐们还是要操心操心小十七的,否则天南海北的忘了我怎生是好? 仗着受宠,她惯爱油嘴滑舌。 姐妹说说笑笑,感情甚笃。妇人那点伤怀被藏进心底,不愿在最小的女儿面前心伤,招招手:十七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娘。 元十七窝进她怀里,眼神孺慕:娘,我在秋水城有好好跟着先生读书,只是近半年来的进度我都自学好了,书院先生讲的那些我都懂,所以偷玩了几天,您莫要听先生告状就以为我不上进。 她嘴甜,懂得卖乖,见到她妇人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我的小十七,不要听你爹爹胡说,在秋水玩得不快意咱们就回帝都,浔阳有得是人陪你玩。她抚摸女儿发顶,语重心长:玩归玩,文武之道也要用心。 我有用心。元十七嗓音甜甜,没两句话哄得妇人合不拢嘴。 元赐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妻女时而爆发的欢快笑声,感慨万千。夫人和他怄气怄了十八年了,再找不到十四,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他不敢进去扫自家夫人的兴,转身离开。 十四也是他的爱女,往后余生即便什么都不做,他也要把人找回来! 娘你是不知道,秋水城热闹太多了,昨儿个我听了一耳朵,哈哈,崔家九郎 元家的女儿各个敢说敢做,元十七当着娘亲和三位姐姐说得痛快淋漓,说完了一拍大腿:那崔九郎定是坏事做多被人报复了。 娘你说,被他骗了的姑娘该是有多傻,这么个浑人还拿着当宝。换了我,一耳光抽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呸,我胡说的,我才不会这么倒霉遇见骗人心的畜生! 元十五把玩着小十七送给她的木雕,头也不抬:你想遇见都没门,家里这么多哥哥姐姐,到时候小十七找夫婿都难了,要过十五个哥哥姐姐的眼,我们其中一个不同意,你都没法嫁出去。 谁说是嫁了,我就不能娶么? 她话音刚落,妇人眼皮狠狠跳了下:娶? 是啊。元十七在家里是个宝,胆子大得很,叉腰道:先皇就是女子,却和女子成婚有了当今女帝,女帝和皇后又有了如今的太女,先皇可以,今上可以,为何我不可以? 她拿自己比之先皇,比之当今女帝,口气倒不小。 妇人愣了下,恍惚间想起生十七那晚天降异象。她轻捻指尖,笑:好,你若能找着个心甘情愿嫁进咱家门,娶也是使得的。 哎呀!娘,我最喜欢你了! 元十五、元十六和元九娘面面相觑,心道娘当真宠极了十七,若十七嫁人,头一个舍不得便是阿娘了。 娶个姑娘进门来,正合宜。 大周多少代严禁同性成婚,自打先皇登基,很多事慢慢发生改变。 昔年先皇在金殿之上当着群臣怒极摔了头顶皇冠换来意中人追封为后同葬皇陵的待遇,用皇位逼得百官妥协。 后有今上还为皇太女时迎娶他国王女为太女妃,前后两代人的努力,对皇权的严格把持掌控,才有了律法不再禁止同性之婚。 皇室且如此,那么世家效仿,此举也算不得特立独行。 虽说民间百姓对女女成婚颇有微词,可十七若真有喜欢的姑娘,亦是桩值得欢喜的好事。 清水胡同。 琴悦气得在家里摔了一方端砚,这个崔九!敢耍他! 说好了把墨棋姑娘让给他玩玩,结果前脚答应,后脚就传出崔家九郎被去势的消息,害得他昨天傻子似的满怀兴奋等在后山凉亭。 可恶!早不去势晚不去势,就在和他约好骗墨棋姑娘来后山凉亭时出事! 他眼馋墨棋姑娘很久,本想假装成崔九沾一沾美人身子,一下子美梦破碎,琴悦气得一脚踹翻凳子! 不行! 他还得朝崔九施压,去势了又怎样,只要没死,他都要借崔九的手骗到墨棋姑娘!下药也好,别管什么计谋,他都要试试! 对! 别忘了,流烟馆还有他妹妹呢。 哪怕不是亲妹,也不影响他仗着家主的势作威作福。 他转怒为喜,回味起在书院时同窗对他的奉承,不就是得知他妹妹和家主有一腿,妹妹攀了高枝,当哥哥的也能享福了。 正想着,他娘脸色煞白地跑进来:悦儿,悦儿,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赶紧逃! 逃?琴悦皱眉:娘你在说什么胡话,好端端的咱们为何要逃? 一时半会说不清,那家来人了! 哪家?娘,你老糊涂了罢。 前阵子他和娘各自在鬼门关走了趟,他年轻力壮还好,娘的精神气却补不回来了,每天疑神疑鬼担惊受怕,就怕梦里有恶鬼来朝她索命。 他心里瞧不起妇人胆小,声音四平八稳:我不走,谁来了我都不走。 是你那赔钱货妹妹的家人,她家人找来了!我方才在街上看见了! 妹妹?琴悦眼神一变:娘你可不要乱说,妹妹是我亲妹妹,我还指望她升官发财呢。再说了,就是她家人找来,双方连个信物都没有怎么就说她不是娘亲生的?她脸上可没写着她是谁谁家的女儿! 经他劝说,琴老娘收拾包袱的速度慢下来,细细琢磨还是觉得她读了书的儿子有见识。 是这个理儿,那就不逃了? 逃什么?娘,您放心,有琴姬在,您还有享不完的清福呢。大周重孝道,她就是再和咱们不亲近,您都是她娘,我都是她兄长,假的怎么了?假的咱们也要当成真的! 是,是,是这个理儿。 劝住了老娘,琴悦心思一动:娘,我最近没银子花了,写封信要妹妹给咱们送点呗? 没银子花了啊,好好好,娘这就走。 琴老娘年轻时有幸读过两年书,当即撸起袖子前往儿子的书房,用惯用不客气的口吻写了满满一页讨债信。 写好信,琴悦接过急着往流烟馆送去,边走边哼着走调的小曲,无耻之尤。 他走后,琴老娘急慌慌翻出匣子里的长命锁,这是琴姬尚在襁褓时戴在脖子的东西,上刻一个元字,她藏了十八年。 每次缺钱都想过溶了它打一对金耳坠,最后还是收手。 不是良心发现,是存了更恶毒狡诈的心。 待日后悦儿有了孩子,她便将这长命锁传给她的宝贝孙子。 当初在破庙因缘际会撞上贵人,她暗中观察几天,那户人家应该忽逢落魄:生产不久的贵妇,身边跟着一老奴一年轻侍婢。 这些年她一直没忘托人打听消息,前年猜到对方是何等了不得的身家,止不住动了妄念。 若是她的孙子戴着这长命锁出现在元家人眼前 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样式新鲜,她遗憾摇头:看来必须要早点把这信物溶了,来个死无对证,咬死了琴姬是她亲女。 有个世家主当女婿,比元家人尊贵多了。 翌日。 元十七带着家人逛街,首先去了流烟馆。 娘不是最爱听琴吗?今儿个恰好是这里的琴师弹琴的日子,平时可不多见。 一行五人踏入流烟馆,母女容色尽是上乘,很是惹眼。 娘你看,那就是琴师,那位英雄救美,救的就是她。 在预订好的席位坐好,元夫人顺着女儿眸光看去,便见少女抱琴走上琴台,隔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冷冽清寒,五官看不大分明,依稀晓得应是极貌美的长相。 阿娘极少对人的相貌感兴趣,元十七乖巧搓手:这次订得晚了,下次,下次咱们怎么说都要抢前面的位子,娘就先将就将就? 美妇人罕见的对女儿的话没反应,翘首顾盼。 元家姑娘面面相觑,须臾视线分开,不约而同望向台上的少女。 元九娘想,这秋水城首屈一指的琴师,也太年轻了。 琴音乍响,音符在耳畔流转,她顿时收敛轻视之意,好一位天赋卓绝的琴师! 琴姬独坐高台,对下方听众的反应漠不关心。今日恩人要面见从帝都赶来的世家等人,没法来听曲。一曲毕,她抱琴离开,没理会周遭聒噪的吹捧。 这位姑娘。 她抬眸,还以为又是哪来的附庸风雅、贪慕美色之辈,未料想挡了她路的是名气质清绝的美妇。 元夫人总算看清她的脸,一瞬间愣在当场。 琴姬面容和缓,微微讶异:夫人? 娘。元十七不解地扯了扯阿娘袖子。 主子。柳绿走上前来,低声附耳道:家主来了。 少女眉梢染笑,朝妇人俯身一礼,快步走开。 行至垂花门,她倏地停住脚步,柳绿随从在侧,贴心问道:主子,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并未。 想着那位莫名拦了她路的美妇,琴姬忍不住回首望去。 她当然望不见不在此处的元夫人。 看着满目深秋景象,摇摇头,道自己多想,压下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介意,脚步重新变得轻快:走罢。恩人还等着她呢。 阿娘?阿娘? 元十七不敢大声说话吓到她最最敬爱的阿娘,悄悄勾了阿娘手指,惊觉她指缝都浸出薄薄的汗。 她一怔:阿、阿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昼星棠:行叭,我的辈分貌似又低了 捉虫!加更更需要可爱们的热情哦!爱你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心弦荡漾 白狸院。 秋风送爽, 琴姬一脚踏进小院眼尖地看到秋千架下悠悠闲闲荡秋千的某人。 雪发仙颜,秀竹般的身段, 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边荡秋千边尝碟子里滴水的紫红葡萄,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都不怕噎着。 她安安静静瞅了昼景好一会,家主吃完了葡萄,身子在秋千上荡得高,待落下去, 一只白猫兴冲冲窜进她怀里。 于是很快成了家主单手抱猫单手握着秋千架一侧的麻绳在半空悠悠荡荡。 人是美人,猫不是好猫,一股脑往她恩人怀里钻。琴姬实在看不下去, 掩着帕子清咳一声。 昼景早察觉她来, 奈何她的姑娘不说话, 她也不好打扰她欣赏美人图。身子落回地面, 她抱着猫儿朝少女浅笑:舟舟。 琴姬看着被顺毛顺到舒服眯眼打呼的白猫,很快意识到这是前阵子常爱来她院里蹭吃蹭喝的小馋猫,打定主意下次猫儿再来要饿上它一顿。 敏感的小动物睁开一对圆溜溜的猫眼,在昼景怀里翻了个身, 下一刻, 干净顺滑的猫毛直接冲天炸起来。 少女拎着猫儿后脖颈, 纤细嫩白的手在阳光下甚是漂亮,昼景看得移不开眼,笑:怎么和只猫较上劲了? 这只猫,坏。她拎起猫懒洋洋瞥了眼,见是只小母猫,脸色稍缓:都不知是谁家的猫就敢乱抱, 万一咬你一口怎生是好? 她说得理直气壮,越说越深以为然:恩人还是不要抱来历不明的猫了。 昼景狭长多情的眸子笑吟吟瞧她,余光若无其事扫向守在不远处的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