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8.cOм 【完结】偿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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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植物园建在废弃矿坑。 几十年来,雨水聚集,矿坑底部变成深潭,还有一方瀑布从昔日的矿洞垂落。 这片死水因为富含矿物质,绿得发亮,跟打过蜡似的。 陈萝牵着许一暗的手顺着隧道往上爬,小声道,“思思她们都跑了,说不给我们做电灯泡。” “嗯。” “你故意的,是么?” “什么?” “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回来后,先是给舅舅舅妈送东西,然后请以前的同学 χsyμsんμщμ.cом(xsyushuwu.)一起出来玩,付思思几人性格好,关系网很宽。 她们知道,以前的同学就都知道了。 他不说话。 避过滴水的岩石,伸手拉她。 两人终于从狭长的矿洞出来,重见天日。 植物园很大,按照五大洲分成几个区域,用脚走那是不想要脚了,好在套票里有观光车,随时都可以在站点坐。 付思思几人在粉黛子花田拍照。 这个季节花期已经走到尽头,也不知道植物园用了什么办法,这本该在12月就消失的植物异常繁盛,粉粉的一片,云霞一般,像彩虹马和芭比娃娃居住的地方。 陈萝拉着他拍一张。 许一暗问道,“要不要吃饭?” “我带了面包,你要么?” “温室那边有个素餐厅,还不错,我们吃完可以去看仙人掌。” “等我叫下思思她们。” 几个高中室友当即答应。 十点过来,玩了快两小时,拍照拍得手机没电了。人不吃饭可以,手机得找地方充电。几人乘车到温室。 琳琅满目的纪念品商店后就是游客中心。 素菜馆招牌很大,一眼就看到。 许一暗点菜,陈萝看架子上摆放的捕蝇草,很好奇。付思思她们出去买了炸鸡、汉堡过来,浩浩荡荡往桌上堆。 “光吃素菜是不行的,许同学,你看你把小萝饿得多瘦。” “就是,光你又高又壮红光满面了。” 许一暗点头,“你们说得对。” “啊,你这个人。” 大家明明是开玩笑的,偏他认错认得极快,搞得好像欺负他一样。 陈萝把早上削好的水果拿出,放到中间。大家吃会儿炸鸡,吃点水果解腻。素菜上来,看着一点也不素,豆腐做的红烧鱼、豆干炸成的鱼香肉丝,吃着竟然跟真的肉差不多。 还淡淡回甘。 “震惊我的妈,这素菜怎么做得跟荤菜一样。” “不愧是你,许同学。” 总是不声不响干惊人的事。 陈萝不太说话。 只是一个劲盯着捕蝇草看。 “喜欢待会儿买两盆。” “暗,你说这明明是草,为什么吃肉呢?”太吊诡了,这种植物,叶子也长得像野兽嘴巴,潦草得很。 “可能因为肉好吃。” 他说。 噗嗤。 有人笑出声。 都说情侣降智,陈萝还挺正常的,依旧文静貌美只是有点脱线。怎么许一暗就跟换了芯似的,好歹也是不怎么学就很学霸的传奇人物,为何如此智障。 他们吃吃玩玩。 分享刚才拍的照片。 忽然有人说,“对面的妈妈跟小孩好奇怪哦。” “怎么啦?” “东西点了也不吃,一直盯着我们看。” “啊,还不是怪你太吵了,小声点啦。” 陈萝看过去。 许一暗转头看她。 那位妈妈画着浓妆,连衣裙外面穿件貂。貂皮油光水滑的,跟她有些风尘的妆容不太搭。陈萝总觉得有点不协调。 看一会儿,终于明白哪里不协调。 妇人脸挺美,但是脖子皱纹很重,手也粗大显老。 看着贵妇,原来应该过了很长时间的苦日子。 小孩胖乎乎的。 看会儿动画,吃会儿饭。 陈萝觉得有点眼熟。 许一暗望她,骤然靠近,宽大的身子几乎罩过来。 声音低低的,很近。 “怎么?” “那小孩跟学鑫小时候好像。”陈萝低头,拿块鸡翅膀慢慢吃。 陈学鑫小时候就这样胖,对面小朋友吃饭的形态还有三心二意的性格,真的好像表弟。 外甥肖舅。 许一暗想。 贵妇视线跟陈萝对上,立马站起,抱着钱包过来,血红的唇对着几人张合,“小妹妹,你们知道洗手间在哪吗?” “出门右转,有个大招牌的地方。” 付思思说道。 “哦。”妇女踌躇一下,攀谈起来,“你们上初中……高中了吧,放假过来玩?” “大一了,阿姨。” 付思思有些奇怪,“我们几个看起来很小吗?” 明明都化了妆。 穿得也很时髦啊。 女人发会儿呆,哦了两声,“大学了……这么快,这么快啊……” 几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人很怪,不想搭理。 自顾自吃饭、说话。 那贵妇不肯走,见人多,嘴唇动了动,依依不舍看着陈萝,继续舔着脸道,“都是哪个学校的?” 付思思看她一眼,转动叉子,“我们是F大,那个高大壮和他旁边的小美人是A大的,阿姨您还有事吗?”另外几个女生表情也不太好。 有人偷偷踢了脚许一暗。 “说话呀。” 就你一个男的,好意思装聋作哑。 许一暗咳嗽一声。 往后挪椅子。 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咬着勺子看动画的小男孩抬头,发现妈妈不在身边,瞬间变脸又踢又踹,把碗都掀了。 就这,贵妇都不肯走。 一面叫“宝宝乖哦,不要闹”,一面看向陈萝,“A大,这么出息啊。” 陈萝抬头。 手指顺着餐盘外沿滑动,指尖泛白,“阿姨,你宝宝哭了。” “哎。”女人勉强笑笑,又“哎”了一声。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萝,草头萝。算命的说我命不好,取名要贱,本来要叫陈小草,舅舅取的草头罗。” 女人动动嘴唇。 有些激动,“怎么命不好,能上A大,肯定好命的。” 腊月生的,那么难熬的冷天都活下来。 怎么可能命不好。 小孩从儿童椅翻到地上。 哭得更惨了。 服务员过来扶起,急忙喊道,“谁家小孩,家长呢,怎么能把孩子单独丢这?” 贵妇夹着钱包匆匆过去,不时往这边看。 脸上松弛的肉抖了抖。 仿佛要哭。 “你还记得我……” 许一暗起身,问道,“还吃吗?” 椅子划拉出尖锐的响声,盖过了妇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陈萝看他一眼。 “不吃了。” 大家收拾东西起身,有点鸡皮疙瘩,“太诡异了,这人不会脑子有毛病吧,一个劲盯着陈萝看。许一暗你发挥点作用,不要关键时候当缩头乌龟,真是的。” “你肌肉白长的啊?” “到底行不行?” 高中室友们脑补陈萝凄风苦雨,许一暗缩头缩脑,越说越暴躁。男生拎着所有人买的东西,大包小包跟在后面,护着陈萝出去。 一句话没反驳。 哭闹的小孩,慌乱的妇女。 陈萝似听到脚步追赶。 略往后看 χsyμsんμщμ.cом(xsyushuwu.),眸光触到他的臂膀,浑身一震,当即收回。 不再看。 水晶蚕蛹似的玻璃房。 嶙峋古怪的沙漠植物矗立在高高矮矮的小坡上,陈萝盯着仙人掌开出的花,奇怪道,“仙人掌会开花吗?” 这浑身带刺的植物,竟然能开这么大的花。 好妖艳。 他侧身让后面的人,“还会结果。” 陈萝不可置信。 “我家养的怎么不会?” 许一暗余光锁着后方,漫不经心道,“品种问题,往前走,那边应该有结果的。” 几个小姑娘探头往前,没找到长果子的仙人掌,倒是看到擎天柱一般的超长单株。 “这得有十几米吧,我吓到了……” “啊这,好长好粗。” 名叫量天尺的巨型仙人掌,高高俯视众人。 陈萝不知怎的,盯了下身后人的裤裆——他的东西大起来,硬出形状,真的很像在裤子里放了条棍子。 跟这量天尺异曲同工。 许一暗袋子归到一只手,揉她头。 “看什么?” 陈萝转过身去,“没看什么。” 沙漠厅出来,下个温室是兰花。 兰花的品种太多了,最常见的蝴蝶兰花形美,大朵大朵吊着像编钟,香味极浓。昂贵的品种幽寂,长叶中只零星几朵花。 她偏爱小小的白白的铃兰,数串垂着,萌得不行。 “小心。”许一暗拉住她,“铃兰全株有毒,别靠太近。” 陈萝往后退一步。 “为什么?”明明看着那样娇弱可爱。 许一暗以前常陪弟弟过来,知道许多,耐心跟她讲解。 温室外面有一大片草地。 草地上有人在放风筝,风筝没放起来,倒是呼噜噜吃了许多冷气,一个劲吸溜。 付思思看地图,说这里有羊驼。 大家一致同意坐车去看。 陈萝说好。 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素餐馆招牌。 羊驼没看到,围栏里只有几只歪嘴斜眼,胡子挺长的山羊——山羊这个品种怎么说呢?几个女孩子都是第一次见,捡着菜叶去喂,全被吓到。 山羊眼间距很大,瞳孔是横着的一条。 跟存钱罐的硬币口子一个形状。 极邪气。 舌头超乎意料的长,你伸菜叶去喂,以为还远,它出其不意卷走,嘴巴缓慢而诡异地上下左右摆动,牙齿、舌苔,看得清清楚楚。 笑眯眯的淫邪模样,真的绝了。 “好像恶魔,好恶心。” 娄晓跳开。 山羊咩咩叫,朝许一暗聚过去。 他像牧羊人一般,轻巧对付。 羊似乎很喜欢他。 付思思气道,“谁家带小孩来喂,铁定喂出心理阴影啊……羊驼呢,我们要看的是羊驼啊!” 她们去问。 工作人员解释道,“最近羊驼闹脾气,看见谁都吐口水,必须关起来。” 又玩会儿。 大家觉得没意思,要走。 娄晓拿到驾照,自己开车。 许一暗开一辆,付思思和另一个女生同他们坐一起。 女孩子在一起总很快活,陈萝不太能聊天,也跟着两人不停说话。她表情轻松,抱着买的捕蝇草,时不时笑一下,琥珀色的眼睛温驯清亮。 露出的虎牙可爱极了。 许一暗望眼空荡荡的副驾。 问了地址,打开导航。 两个女孩送到家,他驱车到面包店,买她爱吃的蛋挞和面包。 出来,他往电梯走,要去地下车库。 陈萝往外走,说想看喷泉。 她露出手指,不再缩到袖中,顺着红白相间的地砖,只捡红色的踩。他在后面,手揣裤兜,看远处新装的电子显示屏,屏幕上正在放新春促销广告。 跳楼价,打骨折。 折上折,还满减。 女孩很沉默。 也很执拗。 半小时后,许一暗说,“我们回去吧。” 她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站在几十米外,很平静,“你想听的我不会说。” 冬季的风夹杂雨。 刺淋淋打过来。 冷气在广场打旋,卷着所有能卷起的垃圾飞舞。 陈萝绕着喷泉外围走回来,顿一下,抬头望他,故意瘪嘴,“你……今天很奇怪,是不是做错事瞒着我?” “……看出来了?” “我眼睛又没近视!” 他松口气,笑了笑,“我捡了只小狗,舍不得送走。” “小狗?” “嗯。”男生滑动屏幕,“你看。” 黑白黄三色的长耳猎犬,奶胖奶胖地缩在拖鞋里,一双自带眼线的销魂狗眼直勾勾盯着镜头,那种骨子里的皮和贱,简直绝了。 陈萝惊道,“……老崔同款……什么时候捡的?” “就回来那天。” “我去你家怎么没看到?” “放宠物医院,吊针。” “不对。”陈萝竖起警觉的天线,“这不是你捡的,是买的,对不对?” “哪有人能捡到品种狗!” 她非常机智。 许一暗点头。 捏她微鼓的腮帮,“你好聪明,我哪来的福气,可以有这么漂亮又绝顶聪明的女朋友。” “说实话啦!”她拽他手臂,摇来摇去,“求你啦。” “有个协会,叫比格受害者联盟。” “嗯。”陈萝点头。 这种狗确实有把人逼疯的潜质。 “有人发布送养信息,同城的,扬言送不出去就和狗同归于尽,从普渡河上跳下去。”他有点无奈,手揣裤兜,忽然挺直腰背,“保护母亲河,人人有责,对吧?” 陈萝沉默一秒,握拳捶他。 “又骗我!” 许一暗笑起来,冷冷的探究的光流淌而出,慢慢包围她,“送养是真的,饲主搬家,不能养了。” 他一直在找陈爱美。 半个月前找到了,陈爱美没脸见陈爱国,通过其他人联系到他,说想见陈萝。还说嫁了个外国人,马上要去国外生活,想带陈萝走。 女人很卑微,又歇斯底里。 隐隐知道些什么,透露警察来找过她,然后一个劲说带陈萝走,陈萝才会安全,求求他放手。 求他做什么。 他怎么可能放手。 陈爱美害怕,不敢多说什么,疑心电话被监听。只求着见陈萝一面,如果母女相认,就不要阻止,还说什么爱不是绑架,是成全。 确认陈萝没认出生母,许一暗收回手机,“明天过来看狗吗?” “好啊。” 女孩很高兴,念叨要买笼子,“小时候就要让它习惯,否则以后关不住,可皮了。” 他们往回走。 站进电梯。 电梯往下。 许一暗靠着墙,脸映出金属 χsyμsんμщμ.cом(xsyushuwu.)冰冷的光,“陈萝,你想找妈妈吗?” 女孩盯着1,2……显示灯逐渐往下,她脸色发白,蒙着层灰色的青,“我去岑县,以为能找到,其实那么多年她不来找,我早该放弃的。” “只是放弃没那么容易。” 陈萝说。 有时候人总会惦记自己从哪来。 “那现在,放弃了吗?” 许一暗转身。 身体投出的影笼罩她,比起询问,更像逼问。 她点头,唇边绽开铃兰般纯洁又致命的微笑,“我在那里找到了你。” 拉我出地下室的蛛丝,同我一起下坠的爱人。 这个世界若还对我有半分吸引,全是你在支撑最后的重量。 “找到你,就够了。” 她拉出他揣在裤兜的手,一根根掰开僵硬的指,叉进去牢牢握住。 从此之后,知道要到哪去,便不问从哪来了。 电梯门打开。 属于地下的,阴冷厚重的空气涌入。 高壮的男生喉结滚动,牵身旁的女孩进到白光如炙的地下三层。整齐规划的车位如同墓地,每走一步,都是在幽魂的领域徘徊。 他弯腰,抵住她的额头。 唇边勾起宠溺的笑。 声音又低又沉。 “真乖。” 谁在说谎。 谁在坦白。 全然无碍。 反正语言从发明那天起,从来没有明辨是非过。 她靠着他。 是无骨的蔓草,攀附,勒紧,就算没有根,也可以凭水而活。 他牵着她。 如沉默的死神,残忍,温情。 或许是因为太过残忍,表面就特别温情。反正覆盖灵魂的残酷和残暴,她其实能窥见,却从来选择容忍。 他们是绑在一起的蚂蚱。 谁想飞都不可以。 野草蔓蔓。 生于暗,长于暗,最后决定斩断根系,终于暗。 心甘情愿偿他一生。 【完结】 精|彩|收|藏:po18m.v ip | Woo1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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