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他在家是性子软了点，但陆西河一个不到三十，就已经成功当上教授的人，绝对是很有自己想法，在事业规划上有着强执行力和进取心的，同样的，阿加塔和夏果也属于‘越努力越幸运’的人，遇到过人生的低谷期，最后凭实力翻盘。 按理说，孩子和父母朝夕相处，总会受到些影响，但陆有有就不是，她自带乐观气场，要求的东西很简单，很容易的就可以找到让自己舒服的生活方式，享受当下，并不想‘更高、更快和更强’。 陆家人还考虑过，是不是给陆同悠的生活环境过于安逸，一度有意停发零花钱，直线降低家里的生活标准，让陆有有跟着他们粗茶淡饭了快两个月，这个崽还是一脸的‘怡然自得’，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大写的随遇而安。 之前看陆同悠的运动天赋很好，带去找教练看看的时候，就说过这个问题，陆家本以为，当时是孩子小，很多事情还不懂，现在看来，陆有有真的就是这种性格。 这让陆西河他们三个，有点哭笑不得，有点无奈，还有点担心。 人，总是要因为什么而活着的，陆西河他们不要求陆有有成绩优秀，或是以后成为什么样什么样，但是，他们希望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在陆有有的心中不会熄灭，一直能陪她陪到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 通常意义上，这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叫做梦想。 “没有，我觉得现在很好啊。”陆有有摇头，很诚恳的对爸爸坦白，她真的没有什么想做的，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啊~ 陆西河：“……” 就算说个，想吃雪糕也成啊，这话让他怎么接？ 但陆西河也不是第一次被陆同悠噎的说不出来话，应对措施齐全，干脆拎着她去围观别人的梦想。 去找杨苗和柯然。 虽然有着年龄差，但陆有有和这两个小姐姐关系很好，与自家这个吃喝不愁，没有半点梦想的咸鱼卷毛不同，杨苗和柯然都属于很早熟，对自己未来有着清晰规划的女孩子，有的时候，一些想法让陆西河他们这些成年人，都觉得很值得敬佩。 近朱者赤，陆西河希望两个小姑娘的上进心，能稍微感染一下咸鱼有。 上次苏姐的事情发生后，自责愧疚的杨嘉反思，到底要不要让杨苗继续当童星，这是不是在伤害一个小女孩的童年，私下里，杨嘉还特意向陆西河他们请教过，家里如何培养女儿，她想让哥哥嫂子留下的孩子，活的自在轻松一些。 最后，还是杨苗自己去找小姑姑，和她解释，她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安排，也理解苏姐这次的事情是意外，甚至，小姑娘自己和杨嘉提出，她想参加公司的练习生。 小侄女难得提要求，杨嘉肯定是要满足的，她自己就是经纪人，也入股了一个大的经纪公司，帮杨苗安排训练也很方便，但是，她舍不得自家孩子吃苦，连婚都没有结的杨嘉，事业上再怎么强势，遇到自家孩子的教育问题也是懵圈，向身边不少有孩子的朋友取经，最后，还是答应了杨苗。 陆西河带陆有有去见的，就是正在训练的杨苗。 出名要趁早，这句话放在娱乐圈也合适，年轻话的偶像明星，导致练习生的年纪也越来越小，公司里十一二岁的练习生还不少，杨苗在里面，并不算条件好的。 小姑娘在里面太纤细，五官也没有长开，像毛笔勾勒的竹节，脆弱易折，唱歌和跳舞的天赋也不是最佳，只能靠勤加练习来弥补。 杨苗知道，自己之前能参演电视剧，是因为小姑姑的原因，而现在，她努力的去学东西，就是希望有一天，机会的出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当练习生之后，她见到很多很多优秀的同龄人，跳舞比她好，唱歌比她好，长得比她漂亮，声音都比她好听，杨苗只能慢慢练习，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改变。 跳舞唱歌，能通过多练习提高，声音可以通过平时养护嗓子来改善，长相问题也不着急，她底子不差，保护皮肤，爱惜牙齿，改善形体，总能一点一点变好的。 杨嘉还和夏果忧愁过，杨苗对自己太严苛了。 不单是特别辣的东西，她已经好久没吃过雪糕和甜点了，免得脸上长小包或是长胖，而且，每天都会抬臂挺肩很多次，保持肩颈线条的优美，让有时候还贪嘴的杨嘉看着都惭愧。 陆同悠也听过一些，只是，哪有亲眼看到的来的震撼。 趴在练习室的玻璃上，小卷毛看着杨苗姐姐反复的重复舞蹈动作，别人停下来的时候，她在旁边下腰劈腿，练柔韧，连着好几节课，汗水都从脸颊往下滑了，还没有停下来休息。 陆西河没有带陆有有去打扰杨苗，又拎着小卷毛去找柯然。 跟在宋奶奶身边之后，柯然就没有再回妈妈身边，把学校也转了过来，她一直在学画画和钢琴，加上不喜欢和别人相处，周末的时候，如果不去找小卷毛和杨苗姐姐，就自己背着颜料和画板，在画室呆上大半天，自己再锁门去找音乐老师，学到晚上回家。 柯然的性格有点太淡了，可是，也带来一个好处，就是她特别的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不管是画画还是弹琴，长时间的练习都不会让她烦躁或是抗拒，就像是一个静物，在那里伫立。 陆有有依然趴在画室的小门上，看着柯然姐姐除了换颜料，或是洗笔的时候动，其他时间，都坐在画板前，安静而耐心的摹绘着，等小卷毛在门外换了好几个姿势，柯然都没停下来休息。 更别说，这里结束之后，柯然还要去学钢琴，想一想，陆有有都替小姐姐手指尖酸。 陆西河依然没有带了一样去打扰柯然，拎着她回家。 在路上，陆有有难得的安静，让陆西河揉了把女儿的卷毛，问她在想什么。 “爸爸，姐姐她们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陆有有想了想，继续解释，“就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星星，专注的看着它，等候它，相信它。” 在此之前，陆有有是没见过练习状态的小姐姐的，所以现在看到了，只觉得心里揣了个兔子，不知道在跳什么，就是激动。 就像是心里，掉进去一抹小火星，要慢慢燃烧起来一样。 第二十二章 看到陆有有眼神亮晶晶的模样，‘看，阿崽颇有父皇之风’状态下的陆西河点点头，感觉自己点燃了阿崽梦想的火种。 不过，这么多年和阿崽过招的经验，还是让陆西河多问了一句，掉进陆有有心中的小火星具体是什么。 听完陆有有的回答，陆西河捂脸，果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和陆西河的预计不同，陆同悠心里的小火苗，不是‘也想像杨苗和柯然姐姐那样努力’，而是‘要努力去近距离围观闪闪发光的别人’。 陆西河深呼吸，总觉得他好像也不算太意外。 毕竟，这是当年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就在客厅围观爸爸被剧情感动哭，可以最快速度找到‘最佳观众席’的陆同悠啊！ 只是，围观别人怎么努力，是梦想吗？ 陆同悠有理有据的告诉陆西河，是。 她喜欢看别人靠近梦想时，专注到发光的模样，那种像是内心燃起火焰，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模样，让陆同悠相当的着迷。 但梦常有，梦想却不常有。 执着的、专注的，去追逐梦想的人更是稀缺品。 于是，问题来了。 让陆有有着迷的，是动态的一个过程，想要近距离围观，总不能站在原地不动，所以，还有什么，比并肩前行，自己也跑的很快追上去更合适呢？ 想靠近优秀的人，那么，自己也要变得优秀。 从这个角度来说，哪怕是内容奇怪了点，总体上看，还是很积极很正面的。 所以，等陆同悠拿来练习生的申请表，想问问爸爸妈妈和奶奶的意见时，他们也第一时间给了支持。 同时，不忘和陆同悠约法三章。 一听约法三章，陆同悠就想叹口气，自从她脸上的婴儿肥没了，爸爸妈妈和奶奶对她都‘凶残’了很多。 小的时候，又软又甜的小卷毛犯错误，合拢小胖手求饶，就可以得到无条件原谅外加亲昵的‘嘟’一下。 哪像现在，她还没有犯错呢！就要提前打上预防针，让契约精神永存。 难道，爸爸妈妈和奶奶，爱的只是她的肉嘟嘟吗？都不深入一下她的灵魂吗？ 陆同悠内心的小人打了个滚，吧唧一下摊肚皮望天，虽然说，她的犯错水平也在逐年提升，可爸爸妈妈和奶奶的原谅底线，为什么在逐年下降呢？ 铺好纸笔，坐在客厅茶几前，准备记录约法三章的陆同悠，哪怕人生经历还未满十年，也已经开始怀念，不用讲理，随便搞事的小时候了。 “第一点，既然是自己的决定，就不能乱改，尤其是，我们都很讨厌偷拍、追车这种狗仔记者的，你不能变成这样。”所以，陆有有既然想当练习生，就要在这条路走下去，敢为了方便围观，去想其他的歪门邪道，后果自负。 陆同悠听得出没说的后半句，顺手把句子补全，还很小狗腿的补了一句，“要不然，打断腿！” 这个惩罚措施，得到了阿加塔他们的点头认可。 本想开个玩笑的陆同悠，内心的小人嗷呜汪的一声之后，悲痛的以头抢地，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第二点，陆有有，在你成年之前，任何决定都必须告知我们，不能私自做决定。”阿加塔他们拿出家长的强势，在这一点上，不打算和陆同悠讲道理。 陆同悠一直都比同龄人懂事很多，这里的懂事，不是乖巧和听话，而是沟通度很多，可以和她讲道理，用逻辑和理性说话。 这一点，在陆有有变成话桶之前，是有利于陆西河他们的，别家孩子会无理取闹，大哭的拒绝沟通，陆有有则会坐好听父母和奶奶说话，非常配合，让陆西河他们不少有孩子的同事，都羡慕的想仰天捶胸。 但是，在陆有有变成话桶之后，形势翻转，大好局面倒到了陆有有这边，她不仅能有自己的想法，还会肥着胆子，试图去说服别人，尤其是喜欢拉着陆西河讲道理，在嘚啵嘚啵把爸爸说烦惹毛之前，求生欲亮起来，“爸爸，我们要讲道理，不能乱发脾气。”然后，把陆西河气成河豚，相当苦恼的继续听陆有有在他旁边嗡嗡嗡。 所以，知道讲道理很难说服陆有有的陆西河他们，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干涉，抗拒无效。 陆同悠用‘你们好无情，好冷酷，好无理取闹’的眼神盯着阿加塔他们。 阿加塔他们也毫不心虚，用‘我们就是好无情，好冷酷，好无理取闹’的眼神盯回来。 面对如此的强势态度，追求自由的陆同悠不假思索的……屈服了。 “好，要是私自做决定就打断腿。”反正，自己的腿已经在上一条被惦记上了，陆同悠再说这话的时候，毫无心理障碍。 只是，看这个氛围，打断腿的程度还不够？ 陆同悠试探道，“那、那要是我不和你们商量，就私自做决定，打断两条腿？” “嗯，可以，写吧。”阿加塔他们，这才满意的点头。 哦，陆同悠提笔继续写，不禁悲痛的想到，果然，她再也不是家里的小可爱了，她的腿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拿腿腿当威胁？ “至于第三点，陆有有，我们希望你不管最后选择什么，都不要放弃学业。”在打断腿的第一条，和打断两条腿的第二条之后，陆家人的第三条温和很多，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期望。 陆西河他们也不知道，同意陆有有去参加练习生是对是错，更不清楚，陆有有未来会不会和娱乐圈有关联。 但他们坚持自己的想法，学习很重要，学业和学历都不能放弃。 因为杨嘉的缘故，他们一家人也接触了不少东西，知道现在偶像低龄化，不少七八岁的孩子就被父母送上这条路，基本上连学校都不怎么去了。 尤其是，近几年比较红的还有直播，别说杨嘉他们这种正规的娱乐公司，就是平时走在路上，陆西河他们都见过，一些十多岁的少男少女，举着自拍杆在直播。 再加上陆家有两个在职老师，从学生们那里也听到一些话，知道现在有些孩子，觉得娱乐圈和个捞金场一样，谁进去都能啃几口肉，什么直播月入上万更是比学习找工作来的好，准入门槛又低，长得好看的人拿个手机就能开始拍，长得不太好看的，攒点钱整整容，开个美颜什么的也能拍。 夏果她们初中部，最近还出了个大事。 有个女同学在家直播，被网友们打赏起哄，拍着拍着就变成现场洗澡了，关键是，她的父母觉得这个挣钱，还挺支持的，再没让她穿过衣服直播。最后，警察扫♂黄的时候，抓到了这家人，这事还让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吓一跳，又心痛又气愤。 才十多岁的小姑娘，可能被虚荣或是别的迷花了眼，做错了事情，但父母不仅不制止挽救，还借此捞钱，简直是毁了孩子的一生。 父母不称职，老师却还想再伸把手，女同学的班主任特意去找过她，想让她重回学校。 结果被人家直接怼回来，说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被抓到而已，她直播两次比老师一个月挣得都多，不用她管。 夏果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心里也觉得压着石头不舒服，回来阿加塔和陆西河看她脸色不好，问她的时候，听到这件事情，也是叹口气。 不知道这个女同学，十年或是二十年之后，还能不能记得，当年有个老师拉着她的手，想把她带回学校，她却反手将老师推搡出去的事情，这世上，不是说只有学习一条路，只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条路最为公平，也最为稳当。 而且，陆西河觉得，乱象只是暂时的，就拿直播来说，这个新生的事物涌进来了太多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是，总会被沉淀下来的。 优胜劣汰，蛋糕在前，更加专业的、更团队化的、更高标准的直播，会慢慢挤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存在，为了护住蛋糕提高准入门槛，最后，也是不断的改善整体环境的质量。 总之，哪里都是大鱼吃小鱼，陆同悠你个学历渣的小鱼，不好好努力变成大鱼，在哪里都是要被吃掉的。 陆家的日常碾压学渣任务，完成。 身为小学生，也不是第一次被点名了，吃软不吃硬的陆同悠，还是听得进道理的，老老实实写上第三点，也没有再说什么打断腿的话，态度反而要比前两条更端正更诚恳一些。 拿着约法三章，陆同悠顺利变成练习生，终于可以心满意足的近距离围观杨苗小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