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节
赵世碂回眸望向城门方向,思索了一会儿,赶紧吩咐道:“两百人成不了大事儿,怕是连宫都进不了,他们应该是有其余打算。你们常来京中的人,二人作伴,分别去魏郡王府、惠郡王府、嘉国公府、黄府、钱府等要紧官员的门外守着,按品阶去,一有异常就即刻出声。若是遇到歹人,能杀则杀。余下的人,随我去城门处!” “是!”他们得了吩咐,迅速分开,大约有四十人是对京中官员府邸熟悉的,也就只能护住二十户人家,不过也只能如此。 赵世碂再对穆扶道:“你一起去守着钱府。” 这个时候,缺人使,也顾不上其他,幸好是深夜。穆扶一拱手,转身带人走。 他们也不点火折子,借着并不亮的月光在城中快走,声音轻而又轻,当真如同鬼魅。 赵世碂带人走到城门下,一挥手,六十人立刻爬上城墙,躲在阴影中。赵世碂最后也爬了上去,坐在最高处,望着远方。 果然大约一刻钟后,远方现出了两队人,他们点的火把隐隐亮着。 又是一刻钟后,火把的火光越来越近。 不待他示意,他的六十名属下全部从身后拿出弓箭,蹲在阴影中将弓箭对准远处的人。 赵世碂轻声道:“太远,又太暗,莫要打草惊蛇。先藏好,他们到城墙前定也要爬墙,趁他们爬墙时再用弓。” 其余人没有出声,但又纷纷收回了手中长弓。 对方有火,他们没有,他们藏得更深,就连赵世碂也从最高处下来,与其余人一同藏在城墙内。 终于,对方行到城墙下。如赵世碂预料,安静的夜里,他们将三爪钩纷纷抛上墙头卡着。城墙上卡了五十来个三爪钩,赵世碂暗自数着,看样子是分四批上来,倒也好,他们六十人已足够。 他们在城墙上的人互视一眼,听到攀爬的声音越来越近,赵世碂首先站了起来。几乎同时,其余六十人一同起身,迅速拉开弓箭,朝下便射。 响起数声惨叫,墙下人用西夏语说了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其中还有个人用雅音道:“有埋伏!撤!” 赵世碂捕捉到这声,他冷笑,笑出白牙,月色下十分阴森,想撤? “全部留下。”他沉声命令。 “是!” 对方有火把,人死了,火把还未熄灭,借着火光,他们又射杀了四五十人。对方似乎只想悄悄行事,见被发现了,自然以为城中宋兵有防备,他们这些人顶何用?他们奋力往回撤,还溜了一百来人。 赵世碂翻身,顺着他们先前抛上来的绳子滑到城门外,其余人跟着他,一同往前跑去,追杀另外的人。 西夏人擅骑射,单论跑步,反而跑不过他们。 赵世碂的手下从前都是做山贼的,都是一心能多用的,最为灵活,他们边跑,还能边拉弓射杀。又杀了一半的人,最后对方似乎发现躲不过,反而扔了火把拿上刀与赵世碂等人互杀。 西夏人凶狠,赵世碂与他的山贼们也不良善,都是嗜血人。 赵世碂等人还有弓箭,他们最终只折了两人,对方却死得死,伤得伤。 赵世碂脚上踩了一个,问道:“谁会说雅音?指出来,留你一命。” 此人吓极,疼得抖着手指向一人,那人正要跑,立刻有人上前拘住他。 赵世碂笑,反手一刀将脚下的人砍了。 那人死不瞑目,赵世碂嗤笑:“这话也信?” 赵世碂上前,面向被逮住的人,问道:“你是宋人,还是夏人?” 那人不说话。 “我瞧着你像宋人。” 他依然不说话。 这阵子见多了血,赵世碂觉得很舒服,眼下见他这般,笑着从地上用脚挑起一把刀,握在手中,笑问:“做叛徒可痛快?若是不痛快也不打紧,本郎君告诉你何为痛快。”他说完,迅速用刀尖在此人面上刻了个“忠”字。 这人倒也硬挺,愣是一句话不说,或者说是,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有骨气!”赵世碂大手一挥,“捆上,进城!” “是!” 留下几人善后,瞧见没死透的就补上几刀,其余的人拉上两具兄弟的尸体,便跟随赵世碂再度进城。 他们一行人,杀了两百来人,或多或少地,身上都溅了血。 赵世碂杀了不少,脸上更是沾染了许多,他这些日子行军,身上也没块干净帕子。此时,他解决了这些人,十分惦记赵琮,随意用袖子擦了擦脸,也顾不上其他的。 他们爬回城内后,赵琮分了一半的人去与穆扶等人会面,叫他们立即撤退。 他则是立刻带了剩下的三十来人进宫,这是预防着宫中万一有所不测,好歹身边还有人可用。 到得宫门处,宫门已关。 赵世碂上前去擂门,片刻后就有小太监与侍卫结伴来开门,一打开门便闻着血腥气,他们俩互视一眼。 赵世碂却已经迈进来,说道:“是我。” 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小太监与侍卫一愣。看清楚的确是他,侍卫还能自制,常拿他赏的小太监直接落了眼泪:“十一郎君?!” 不知为何,瞧见小太监落泪,赵世碂心中反而一定。 他笑:“是我。我回来了。” 第219章 “十,十一郎君,逼,逼宫……” 小太监二话不说, 转身就要带他进宫, 可瞧见他身后的人,犹豫了一番。 按照宫规, 没有陛下的命令, 这些人是不能进宫的。 赵世碂自知道宫规, 但他怕宫中也有歹人,便道:“他们是随我去西南的禁兵, 都有事要向陛下禀报。” 小太监心想, 陛下以为十一郎君死了,见他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这些禁兵, 陛下怕也要赏的。十一郎君就是将来的皇帝, 他到底允这些人与赵世碂一同进去。 只是那位侍卫, 他面上神色变了变,依然老实守在宫门处。 小太监常得他赏,见他回来着实高兴,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说话, 他原本想说陛下晕过去的事儿, 但是听在福宁殿伺候的干妹妹说, 陛下晚膳时分似乎有了要醒的兆头。他想了想,这种事儿哪里轮得到他来说,省得惹十一郎君不痛快。他便没说,只挑高兴事儿讲,首先便讲了田娘子怀有身孕的事儿。 赵世碂一怔。 小太监高兴道:“陛下也高兴的,赏了不少东西给田娘子呢!公主也赏了许多!公主说, 盼着田娘子能生个小皇子呢!” “什么时候有的身孕?”赵世碂此时的声音已有些暗哑。 但他方才的声音也暗哑,小太监没听出不对劲儿来,乐呵呵道:“就是前些日子。”因为是赵世碂,小太监还又说得详细些,“刚有一个月的身孕呢。” 一个月……刚好是他离开东京没几日的时候。 小太监再道:“十一郎君能平安归来,真是再好不过了!十一郎君,您不知道,不仅咱们,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盼着您回来呢!” 赵世碂回神,暗想,兴许那事儿是假的。他得当面问赵琮,他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 “先前有个小娘子——”小太监说了一半,觉着这话不该自己说。他是昏了头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老老实实地不再说了。 “什么小娘子?”赵世碂问。 “小的有罪……” “你说,我不怪你,你若不说,才是有罪。” “先前,战报有误,百姓们都当,都当——” “都当我死了。还有什么?说你原本要说的。” “有位小娘子非要嫁给您的牌位……做女使也愿意,她日日跪在公主府门前……” “公主可有搭理她?” “小的就不知了。”小太监干笑,“小的见到十一郎君,太过激动,说错了话,请十一郎君责罚。” “算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赵世碂越听越沉默,到宣佑门前,小太监无法再进去,他行礼:“十一郎君,请。” 赵世碂顿了顿,还是将人给带了进去。 “公主,臣又何必骗您?那人是个中年太监。” 赵宗宁坐在首座,没有言语,她当然知道邵宜不会骗她。可她宁愿,这些都是谎言。 “你有何证据,证明他是小十一的人?” 邵宜苦笑:“臣没有,臣若是有,早就禀于陛下知道。陛下的事,向来是臣接手,十一郎君偶尔会派人一同办事儿。臣亲眼见他与十一郎君的人打交道——对了,臣又想起一件事来!连秀才,这个太监也曾接触过!” “将连秀才带过来。” 澈夏不敢怠慢,带着公主府的侍卫,连夜将人挖来。 连秀才睡梦中被人拉来,晕头转向,听罢公主的话,老实道:“确实有个人曾来询问我,但是不是太监,草民就不知了,草民少见太监。” 邵宜道:“此人擅于修容,但是脸型变不了。”他问,“他是不是瘦长脸,身上有些许威仪,并且是个左撇子。” 连秀才打算盘、算账极为厉害,记性十分好,细细一回想,点头:“没错,当时草民正在喝酒吃肉,他过来,还邀请他一同。他的确用左手拿筷子,也用左手喝酒。”连秀才再度细想,又道,“此人耳垂上有颗痣!” 赵宗宁立刻看向邵宜,邵宜从身后拿出一卷画卷:“这是臣来前画的。” 赵宗宁展开画卷,纸上的人,瘦长脸,耳垂上有颗痣。 对上了。 连秀才又被送了回去,澈夏进来欲言又止。 赵宗宁没来得及顾上她,又将她遣出去。 过了许久,赵宗宁才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凉,她又问:“他怎么同哥哥说的?” “陛下说他是从高丽而来。” “他一张瘦长脸,的确有些像高丽人的相貌。” 邵宜拱手:“公主,陛下有些事儿怕也不瞒您,危急时刻,臣只好与您说。您当姜未真是搜西夏细作,才搜到陛下?” “什么意思?!” “姜未与西夏早有勾结,他们使计想要害陛下,陛下将计就计!陛下去太原的事儿,就连黄相公与钱相公都不知道啊公主!” “放肆!”公主拍桌子。 邵宜跪到地上,苦声道:“臣知道公主不愿怀疑十一郎君,可臣又如何愿意?洛阳的那名刺客,名叫孙永的,公主可还记得?” “他是孙家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