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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言,韩阳皓却并未露出喜色,反而眼神略微黯然,缓缓摇头:“劳大人您费心了。只是在下家里托人传信,说家父久病,已于上月作古,在下怕是只得再等三年了。” 逐云国有法规定:朝廷官员若是父母故去,无论此人担任何等职位都必须回祖籍守制三年。 胖州牧一愣,赶紧道:“先生节哀。不知宋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牧江州?” 韩阳皓笑了笑,这笑容里满是苦涩和无奈,眼神极其复杂:“在下怕是……不必回去了。这三年,便留于此地为大人分忧吧。” 韩阳皓此时的身份并不入官籍,不算在丁忧管束范围内,如此行径倒也无妨。州牧见此情形立刻了悟这宋子珏于家里关系定不融洽,他不动声色地笑道:“有宋先生帮衬是本官地荣幸,宋先生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与本官说。” “那在下先行谢过大人了。”韩阳皓再次作揖,微笑道,“不知大人此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那州牧轻咳一声,恼道:“还不是那余景煊!简直雁过拔毛、贪得无厌!本官遣人前去向他讨要今年的田税,他竟硬是说今年大旱又匪患严重,就上缴了十担粮!这简直是在侮辱本官,谁不知他家十万亩良田再如何也不可能少那五十车的税!” “原来大人是为此烦恼。”韩阳皓笑了笑,从桌上拿起那些写满遒美健秀小字的纸页交给州牧,“此为三策,大人可用于参考。” “先生果然早有预料!”州牧眼睛一亮,如获至宝地迅速阅读,嘴里不断默念,很快脸上愁色尽去,眼中露出惊叹之色。 州牧反复看了三遍,猛的一拍圆滚滚的肚子大赞:“好!好!好!宋先生大才,待本官将此事安排下去,定要请先生在‘月明斋’享用全鱼宴!” 韩阳皓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白桐镇外三里,一辆装饰奢华的檀木马车正沿着平坦的大道向城中驶来。 “翠儿,把帘子拉严实点,瞧这寒风都渗进来了。” 那名唤翠儿的丫鬟怯懦地应“是”,一双被冻得通红的小手已经发僵,却丝毫不敢松开捏紧车帘的手,甚至还努力用自己淡薄的身子挡在帘子中间漏风的缝隙前,即使瑟瑟发抖也毫不退缩。 坐在车厢内的是一名容貌俊美的少年,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眉眼柔和,唇角带笑,手中端着一杯热茶缓缓品茗。 少年微笑看着翠儿,温声道:“翠儿,你冷吗?” 翠儿牙冠发颤:“回、回世子的话,奴婢不、不冷。” 少年叹了口气:“翠儿,撒谎可不是一个好姑娘应该做的事呢。别逞强了,来喝口热茶吧。”他说着便抬起手,将手中的茶杯稳稳递到翠儿面前。 那冒着热气的茶理应让快要冻僵了的翠儿难以抗拒,但她眼中却只有极深的恐惧:“谢、谢世子殿下赏赐,奴婢不敢。” 少年世子遗憾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茶杯收回唇边抿了一口,似是宠溺又无奈地说道:“你啊,就是太谨慎了。” 翠儿闻言哆嗦了一下,不敢回话。 世子半眯起眼,苍白的手指轻抚自己狐皮大氅上细软的绒毛,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我能感觉到……它离我越来越近了呢。” 第32章 野人求生 “殿下,白桐镇到了。” 白衣俊美的世子缓步从马车上走下,一举一动间皆透着从容风雅。他带着侍从和婢女子在街边茶馆落座,一时间就连这简陋嘈杂的店铺都仿佛染上了几分清贵。周围的行人忍不住停止了交谈,纷纷偷窥这仿若谪仙的少年,却因着显而易见的身份地位差距不敢正眼直视。 “一壶清茶。”少年世子将两枚铜板放在桌上,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那茶店老板收了铜板,却不知怎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下意识将自己收藏的好茶给他上了一壶,一点没在意自己亏了多少。 少年并未在意老板的讨好举动,端起茶杯让那茶水的热度温暖自己泛凉的手指。白雾从杯中袅袅升起,模糊了少年迭丽的面容,他玉白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粗糙的茶杯壁,突然轻笑一声,食指轻叩,在杯壁上撞出“叮当”的脆响。这一声极轻,却神奇地无视了一切阻碍,以茶馆为中心远远扩散开去,很快传遍了整座白桐镇。 而同一时间,在白桐镇中央,一名正在上马车的青衣少年猛然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双凤眼微微眯起。 马车上一个身着深色便服的胖男人探出头来:“宋先生?你在看什么?” 青衣少年回过头上了马车,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无事。走吧,州牧大人。” 仿佛有着魔力一般的撞击之声仿佛洗涤了人们的灵魂,原本因为世子的到来而掀起波澜的人群就仿佛不约而同地平静下来,不再关注白衣世子,自顾自谈天说地起来。 “这三月变化可真大啊,原本收税的官吏来了一波又一波,现在居然真的只来一次了。” “可不是,我家终于有余钱供大牛念书了。” “就是,听说都是州牧大人新找的师爷有本事,当初城外那一次铁口断案……” “对对对,我当时就在现场……” 世子垂眼欣赏着粗泥茶杯,目光未有一点偏斜,唇角却是越翘越高。片刻后,他表情愉悦,轻轻放下茶杯,起身对身后的婢女和随从道:“走吧,去瞧一眼……那位神奇的师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