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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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姐姐?”她轻声唤着。又想起上回中毒也是如此,只是上次尚有转机,而这次上官大人却已是不在了,二人悲剧已铸。 “大人呢……” 尉迟玄气若游丝的吐出几个字,若不是香儿俯身到她嘴边,是绝对辨不出的。 香儿转身看了看小怜,见小怜摇了摇头,原来尉迟玄尚不知上官大人已卒。 她转回身子心疼的看着尉迟玄,已是又昏迷了过去。 也好,这个问题的答案若是让她知晓了,只怕是连最后一丝气都要没了。 “小怜,”她边唤着边站起身来,膝盖有些撑不住了晃了下身子,小怜倒是眼疾手快的过来扶了一把。 尉迟玄还有口气儿在,她稍镇定了下问道:“将今日的事情详细的说给我听。” 小怜看了看床上毫无知觉的尉迟玄,眼下倒是不用避讳什么了。 “香儿,你知道以往都是玄姐姐伺候上官大人盥洗,但从上次中毒后,大人为了让玄姐姐多休息会儿,就让我去伺候了。” “可是今早我端着水盆去叩门时,叩了半天才听见大人哼唧了几声却让进去,当时我只想着是大人昨夜在玄姐姐房里呆到很晚,许是没睡好嫌我吵到了他,我就先去院子里浇花了。可是待浇花回来再叩门却怎么也没有回应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儿才叫了其它下人弄开门闯了进去!就看到大人已经……” 说着,小怜啜泣了几声,又自责道:“要是第一回我就直接闯进去兴许还有救……” “这两次具体是什么时辰?”香儿谨慎的询道。 “第一次去时是卯时正点不会有误,因为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叫大人起床。”小怜见她如此认真,自然也不敢怠慢,认真的回想了下才说道:“我浇完花再去打热水时,灶房大娘已经做好早食了,应是卯正三刻左右。” 香儿长叹一口气,然后才安慰道:“小怜你也不用过于自责了,就算第一次你就发现,也于事无补,只怕那点时间请大夫来回都不够。” 她说完又粗算了下,昨日上官大人用药比尉迟玄早三个多时辰。大人卯时正点后咽气,那么尉迟玄约莫能撑到午时。 她看了看窗外的太阳,顶多一个时辰了…… “小怜,备马车,叫所有家丁来这里集合!” 她知道眼下没有一点时间可以浪费!不可能再去请一个个大夫轮诊,也不可能有时间试各种药方。解铃还需系铃人! 命都马上没了,还怕暴露什么身份! 昭王,这就是你的目的? 马车又要稳,又要快,这本身就是极矛盾的。她一路喊着“快点!再快点!”而疾驰起来车身一晃,看到尉迟玄的那丝弥留之气仿佛要惊散了般,又只得喊道:“小心点!慢点儿!” 待马车终于驻在了蒙羲临府门前,香儿第一个跳了下去,边喊着:“抬下来时稳一些!”边就要往府里闯。 可门口杵着的毕竟不只有石狮子,还有真刀真枪的守卫。哪能容她这样乱闯! “站住!” 两侧的守卫将那两把长刀猛得一对,招架在她胸前!她被那明晃晃的咔嚓一震,不由得趔趄退了一小步。 她抓着那刀背用力推却完全推不动,急道:“我认识你们蒙将军!求二位大哥快放我进去!” “将军不在!”那两人未有一丝松动。 “我要见的是昭王!” “昭王殿下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这两个守卫完全是生面孔,连身上着的铠甲都和之前的守卫不同,倒是有些像第一次见苏公子时,在花街上疾驰撞过她的那些马车上的人。 看来这里已不是蒙羲的人在把守了。 她看了看身后,玄姐姐已被扛了出来。 县令府的家丁就那几人,细胳膊细腿儿的,能四平八稳的将人抬上抬下已是不错了,哪还能指望他们硬闯。 于是硬的是不行,只能软磨下去:“是小女子太心急了一时眼拙!竟未看出二位大哥原来是熟人。” 那两守卫莫名其妙的交换了下眼神,相互表示不认识她啊,这是使诈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看你是个姑娘给你留三分颜面,抓紧走!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二位大哥别急,”她硬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可眉间的阴云却是散不去。她将早就跑的凌乱无比的长发撩起,绾在头顶。 “大哥再想想,有回在快活楼,你们苏公子还买了个舞妓送我。” 说这话也只是在赌。她自然不确定这二人那日是否曾贴身跟着,但既然是苏公子的手下,提他总归会管点儿用。 “哎!”其中一个守卫当真认出了她,然后一脸惊奇的指着她:“你……那晚是女扮男装?” “是是是!”香儿赶忙认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苏公子可在?劳烦大哥您给通报声,十万火急!” 那认出她的守卫附耳给另一个说了些什么,之后两人明显客气了许多,说道:“姑娘请在此稍候,这就给您去通报。” 不消一会儿,那守卫便小跑着回来,客气的伸手向府内让了下,说道:“姑娘请!苏公子在琉璃阁等您。病人也一同抬进去吧。” 病人?呵呵,果然是早就设计好的阴谋,显然苏公子是知晓这一切的。那么见他大概跟见昭王殿下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吧。 她随守卫来到琉璃阁的一间宽敞屋子里,虽较上回的正厅小些,却是镂金铺翠,五光十色。尽头是一串清泪琉璃帘,将后面的罗汉榻半遮半掩的隔开。 抬着尉迟玄的那个垫子倒是极厚实,所以她直接让家丁们将其放于地上。 人刚一落地,就听到琉璃帘后有个阴柔的声音命道:“除了两位姑娘留下,其它人都退下吧。” 这回昭王殿下没再假借身份,也没再暗阁窥觏。他盛装端坐在罗汉榻上,手中抱着那盏莲花灯,一旁是他的心腹内官上官雀。 先前的声音便是来自上官雀。隔着琉璃帘香儿有些看不真切,只是听这声音既不是女人,又不似男人。这倒令她想起之前御赐宝瓶失窃案时,那个府牢守卫所谓的,尖锐的、不男不女的那个来访者的声音。 难道这一切还有关联?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坐于罗汉榻上的男人,是苏公子没错。只是这身行头…… “苏公子?”她试探着问道。 “大胆!”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见了昭王殿下还不下跪行礼!” 苏公子便是昭王? 她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若说头一回从花街撞上时是为了掩人耳目低调行事,那也没必要之后几回也都…… 那既然是他,因何上次要赐毒酒?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识身份,出言无状冲撞了他?那他又因何要给假药害他人性命! “昭王殿下,”她还是跪了下去,并恭敬的叩拜。 然后直言不讳道:“奴婢愚钝,不知何是时开罪了殿下,以至于让殿下一而再的对奴婢和亲人下手?” “噢?躺着的那人是你亲人?”昭王奇道。 “是!”她斩钉截铁无一丝犹豫,一双泪目直直的盯着垂帘后之人,不卑不亢道:“这里躺着的将死之人,是奴婢的亲姐姐。而府中已死的上官县令,是奴婢的姐夫。”说完不免下巴抽搐了两下,憋不住那愤恨,两行泪瞬间大颗的滑落下来。 “啪”一声,那莲花灯的一片叶子掉下,落于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便是几滴艳红滴落在上面。 那水灯的花瓣是封了树蜡的灯纸所做,堪比琉璃!硬生生的攥破怎能不划伤掌心。 上官雀看了看昭王的手,一切便明了于心了。他取出个干净的帕子想要给殿下先缠上,却被推开了。 只有他知道那回动杀机时,殿下内心是有多挣扎、多悲苦。也只有他知道此刻殿下见到这丫头哭,是有多心疼、多想呵护。 这丫头不知不觉间在殿下心里生了根,长出了枝桠。到底是如殿下所说,仅仅是因为有缘而越得不到便越想要,还是那几十年无处安放的思亲之情,在遇见她的那刻,以怪异的角度绽放开来。 又或是…… 就在上官雀瞎想时,昭王少见的温柔腔调响起:“起身吧,这白玉砖太凉。” 香儿看了看一旁的尉迟玄,非但未起身,反而狠狠在那硬玉铺就的地面上磕了个头! “不管殿下那日是因何要赐死奴婢,都请殿下绕了奴婢的姐姐!奴婢的命能让殿下消气的化,您现在就可以拿去!奴婢绝不逃脱不反抗。” “本王说了地上凉要你起身!” 昭王这突然爆发的盛怒,连一旁的上官雀都深感惶恐。 她也不敢再执拗,哆哆嗦嗦的听命起身。眼下救人要紧,绝不能再意气用事激怒他,就算是骗也要骗得他平心静气给出解药为止! 昭王见她学乖了,便勾起一丝笑意,眼中又落回满含的柔情:“别怕,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何况是区区一瓶解药。” “殿下此话当真?”她满脸狐疑的看着帘后之人。嘴上虽是轻信的样子,心下却明白这人的话从来都不可信,这次也断不会那么好心。 “自然是当真,不过你拿什么来换呢?”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温柔的笑着。仿佛谈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场风花雪月。 “殿下想要什么?”她虽知这种对话下来定是会被强人所难,但眼下却是庆幸有得谈便好。 昭王停了手里的动作,也顺手将那破碎了的莲花灯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向前探了探身子,凝视盯死了她道:“你要祛她身上的烙印,便要将自己的身子给本王来烙;你要救她的命,便要将自己的命交给本王。” “呵呵,”她冷笑中却带着一丝满足,“说来说去,殿下还是要奴婢的命,简单。”说完便视死如归的站定了身子,一副随时准备就义的样子。 但心下又隐约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若只是要她的命,从先前一进来便已是上了案板了,怎会如此麻烦再谈交易? 果不其然,昭王竖着食指玩味的晃了晃。 “本王只说要你将命交给我,并不是要你死。” 这话她听得糊涂!不要她死?那便是让她继续活着。那命交给他的意思大概是说以后什么都听令于他? 想到他身旁的内官跟那件失窃案的关联……难不成他还有想偷的东西,让自己当太守府的内应? 她看了眼窗外渐渐趋正的太阳,爽快应道:“不论殿下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一定会做到!请殿下立即赐解药!” 昭王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不急不徐道:“不忙,还有小半时辰呢。”说完,手迎着她的方向一伸,“你过来。” 这是……她心中虽忐忑,却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只是多余。为了救尉迟玄不是命都可以不要么?这会儿又怂什么! 只是眼前这个昭王,他性子里有着说不清的安忍残贼,阴晴不定。这种感觉总是特别让人提心吊胆。 但她还是走向了他。 刚刚走近,那伸开的手便一把将她扯过!待她缓过神儿时,自己已坐在了昭王的腿上,身子被他死死揽在怀里。 “殿下这是做什么!”她用力挣扎了几下,却丝毫逃脱不了那力道! “你反抗什么?”昭王用阴鸷的眼神盯着她,令她止不住一阵发麻。 “是不想救你姐姐了?” “不!想救!”明知是威胁,她也只得急急应道。 昭王捏着她的下巴转向窗口方向,那太阳正在一点点靠近正央。 他冷冰冰说道:“她的时间可不多了,你再这样矜持一会儿、反抗一下的……怕是要来不及了。” “那……那请殿下先屏退左右。”她委屈的垂着头小声央求道。 哪有左右,左右就是一个上官雀!他自然知道自己此时有些多余,不等殿下下令,便躬身告退,自觉的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