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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闻言终于回过神来,舀了一勺粥放到嘴里,但不知为何,他此刻半点胃口也没有,喝了一口之后不仅没有什么满足感,反倒觉得胃里一阵不适,甚至有些犯恶心。 他怕时九担心,忍着难受勉强喝了两口,这才放下粥碗。 时九看出他没胃口,也没勉强,收拾了碗筷便出去了。 她看得出来十方太累了,迫切的需要休息。 事实上,十方确实很疲惫,恨不得倒头睡个一天一夜。 可当他躺下之后,却迟迟没有睡意。 方才喝下去的那几口粥,在胃里一直不住翻腾,让他很想起来吐一下。 好在那想吐的感觉并不是特别强烈,不过片刻便被十方压制住了。 迷迷糊糊临睡着之前,十方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短暂的念头。 但很快睡意便席卷而来,将他那尚未成型的念头冲刷得没了踪影。 当日,李熠连夜写了两份文书,一封令人送去了京城,一封送到了定福县上一级州府的衙门里。张县令虽然受了伤,但此事该追究还是得追究,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次日一早,李熠和十方去了一趟郊外。 如今事情终于有了个结果,十方此前承诺的为众人诵经超度一事,终于可以兑现了。 十方为他们诵经超度的时候,李熠一直安静地守在旁边。 李熠从前见过许多次十方诵经的样子,但那些时候,十方给他更多的感觉是冷清,仿佛和这个凡俗之间隔着某些东西似的,令李熠觉得很有距离感。 但不知为何,李熠今日从十方神情间看到的则是慈悲。他其实很不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十方,可当他目光落在十方身上的时候,李熠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便是这个词。 那一刻李熠心中某个地方又不自觉地疼了一下。 他心道,他的兄长那颗心也不知道有多大,装得人和事可真不少。 可他那么慈悲为怀,待世人从未有过恶意,甚至在寺庙里修行时,每日祈福都会念着众生,但这个世界回报给他的,却总是辜负和恶意更多。 李熠心道,自己从前若是多心疼心疼他该多好。 从众人坟前离开的时候,李熠走在十方身后,突然开口道:“兄长,别走了,留下来吧。” 十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李熠,没有做声,那表情似乎在询问李熠何出此言? “我知道你不愿留在京城,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会牵累到旁人。”李熠认真地朝十方道:“如今既然不在京城了,你的身份便不再是十方,也不会牵累到任何人,所以留下吧。” 十方想了想,开口道:“我想离开,倒也并非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吗?”李熠道:“我知道你对我从未有过别的心思,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所以宁愿躲开,眼不见为净,是吗?” 十方拧了拧眉,对李熠这说法似乎不怎么赞成,但他却也没反驳。 “若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对你有那样的心思呢?”李熠问道。 十方看着他,似乎没太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 便闻李熠又道:“如果我对你的心思,就像你对我一样,再也没有任何的杂念,也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你是不是就可以毫无芥蒂地留下来了?” “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十方问道。“因为我突然想通了。”李熠认真看着十方,神情中带着几分少有的认真,开口道:“在你心里那些顾虑打消之前,在你能依着自己的心意做选择之前,我可以暂时将你从我的心里挪走,这样你就不用再有顾忌了,也不必再躲着我。” 直到他想办法解开十方心里的那个结,让十方可以毫无顾忌地做选择。 十方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把你和大周之间这个结……解开。”李熠道。 解开这个结,在十方看来并非易事,他甚至想要劝李熠别白费心思。可他转念一想,这个结关乎的其实并非只是他一个人的命运,以李熠的性子,此事终究要有个了断。 不说别的,就凭大周肆无忌惮派到大宴的那些细作,也该朝他们讨个说法。 这日李熠的问题,十方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 但他确实没急着走,因为离开定福县之后,与京城相反的方向只有一条路。 十方若是不和他们同行,便要往回走。 离开定福县继续往北,不过两日路程便会到北郡。 这北郡城比定福县大了许多,是连接北方和西北的枢纽,所以城内聚集了许多来往各地的商客,十分热闹。 李熠他们原本乔庄的就是个小型商队,甚至还有随行带着的货物,所以在这北郡城中显得特别自然,与那些各地来的小商队几乎没什么差别。 他们的马车刚一入城,便感受到了城内的喧闹。 十方这几日似乎总是很疲惫,一整日都不怎么有精神,在马车上的大部分时间他几乎都在睡觉。马车入城的时候他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了,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依到了李熠怀里。 这两日十方与李熠同坐一辆马车,他几乎每次都是以各种各样的姿势从李熠怀里醒来。有时候是倚在李熠肩上,有时候是靠在李熠腿上……明明每次入睡之前都坐得好好地,睡着睡着就变了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