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
锦月方才那句话在耳中突然回荡了数次,让南宫霖立马敛住了心神,捏紧了手中的细针,朝着锦月背部的肩井穴缓缓扎了进去。 人体有几个穴道刺进去会极其的痛苦,南宫霖下针之前拧着眉心很是谨慎,但他下手的过程中锦月纹丝不动的趴着,连面色都是一贯的轻松淡然。 若不是她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跟几根神经绷紧的冒出来,南宫霖或许真错认为,她感觉不到痛,只她一向隐忍,却也聊不到隐忍到如此地步。他记得曾经给一个健壮的汉子扎过这几个穴道,当时那汉子叫的嗓子都失声了小半月。 “若是疼,你喊一喊也无妨,无需强忍着。” 锦月额上的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嘴角却挂着舒缓的淡笑,眸光轻闪的点了点头,但南宫霖再扎比较难忍的穴位时,她依旧默不发声,只是身体微微发颤了一下。 南宫霖轻叹了一声,将最后一根细针扎上,神色凝重的,将空了的针包从腿上放回在小几上,起身将点燃的蜡烛吹灭,他记得她不喜欢这烛火燃烧的气息。曾几何时,她的一切习惯,不知不觉的记得这般清除了。 “两刻钟后,我再来帮你取针。” 针虽然都扎了进去,但依旧有不易忍耐辛苦,南宫霖不忍心再看锦月在此种情况下,还对他保持着舒心的笑颜。 “好~” 南宫霖默声迈步出去,步子有些许沉重,锦月脸上的笑在敛眸之间收尽,背部犹如一会乳火烤,一会如冰浇水,她辨不清这是烫还是疼,是寒还是热,只觉得身体每个毛孔都在战栗着,让她苦不堪言。 南宫霖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直觉得苍灵的日光温软,在此时却觉得有些刺眼的明媚,院子里栽植着一颗有些年头的木槿树,郁郁葱葱的枝叶间,零星开着些红硕的花朵。 月上中天之时,他总是不得眠,便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真的好生怀念,在潋滟谷与她锦笺传送的日子,那时还不知道她是并蒂之凤,那时对她仅是怀着几分欣赏,那时他们之间还不存在鸣谦这个屏障。 “玉菊公子~” 轻灵的声调将南宫霖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他暗暗讽笑自己,回忆再美好,终将是个过去,时光不会等人,过去替代不了如今,该出现的,该发生的,到底还是发生了。 “原来颜小姐还在。” 转身回眸之间,脸上凝聚的愁云融散在清风之中,那攀花的廊下,灼灼立着一个,犹如朝阳一般明媚的女子,韶光如炬傍在左右,不同于那人有些清寒的月晕,却也着实的惑人与无形。 “方才的萧真是妙绝,是玉菊公子吹奏的吧?” 弦阳自廊下翩然漫步而来,无暇的笑颜在面上绽放,看上去至纯至真,人畜无害,南宫霖雅然而笑,等弦阳下了廊下的石阶,方才回声应答。 “乐声粗鄙,让颜小姐见笑了。” 弦阳在音律的造诣颇高,就如锦月那一手无人可超出的锦绣小字,在这天朝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琴声南宫霖还不曾听过,但她曾在那荷叶田田上的一舞,至今想起依旧历历在目。 “若是玉菊公子都自谦乐声粗鄙,那弦阳日后,怕是就不敢再抚琴了。” 方才在这四方的小院逛了逛,觉得乏味了些,本想着离开,却突然听到清越的萧声,透过竹叶亭廊入耳,极清极幽。抚琴者可从音律悉琴心,吹箫着亦然,浮生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闻到,如此悠然静谧的音律。 “颜小姐过誉了,听闻颜小姐琴心无双,不知何时能有机缘,让我一饱耳福。” 曾有人用琴心无双赞过这位颜小姐,足以见得,她奏的音律定然非寻常可比,南宫霖这话说的也并非全然做假的寒暄。 “会有机会的,不知弦阳可方便问一句,锦月这隐疾玉菊公子是否真能去了根?” 弦阳盈盈的双眸透着关切的微光,南宫霖知道,弦阳跟锦月不像外方传言的水火不容,事事争锋,但也没有她们表面上展现的亲昵,弦阳如此的问他,一半的关切还是存在的。 “锦月这隐疾虽然棘手些,但还是可以根治的,颜小姐无需忧心。” 弦阳盈盈一笑,犹如明艳的花开一般,美不胜收。即使心存那人,南宫霖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让他去比较并蒂名姝那个更优胜一些,还真是无法做出评断。 “那就好,玉菊公子费心了。” 弦阳这声致谢让南宫霖觉得有些不合适,虽然锦月也曾多次跟她道过谢,但他跟锦月之间丝丝缕缕的纠缠,早已经用不到这个谢字了。 “既为医者,救死扶伤便是分内之事,颜小姐这份谢,我还真是受之有愧。” 南宫霖回答的谦卑有礼,弦阳不知该如何接了,便在面上露出明媚纯净的笑容,南宫霖身上过于缥缈纯净,总让你觉得他很近亦很远。 “不知弦阳还要等上多久时辰,锦月才可以回去?” 经过弦阳一问,南宫霖心里估摸了一下自己出来的时间,觉得是时候回去把锦月身上的针取出来了。 “应该半个时辰足够了,颜小姐先回前厅再喝杯茶,锦月哪里我需要去看看。” 弦阳笑着点了点头,南宫霖拱手做礼后,便转身离开了,看着那一抹飘逸的玉色在眼前消失,弦阳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她记得曾经有一个人也喜欢穿一身玉色长衫,在左相府的亭廊里抚琴,淡笑的问她。 “琴心合一,音律方可触动他人,完不可跑神,记住了吗?” 恍然回神,弦阳有些落寞的笑了笑,从前那般日日相伴,如今也只得在每年灼灼桃花绽放之时,跪在佛前上一炷香,虔诚的在心中默默念上一句。 “先生,弦儿很想你。” 她不知是否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也不知自己这惦念的方式,那人可否能感受到一二,他生前自己没曾透漏出一个字,如今生离死别,她依旧不会给他徒添负担,就像他说的,她只会是他唯一的,最得意的学生。 锦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了下午,此时弦阳正在前院的竹林里,蹲下身逗着一只米黄色的小猫,看到弦阳时,锦月有些讶异,毕竟这长达三个时辰的等待,不像弦阳以往的行事作风。 “怎么还等在这里,不觉得乏味吗?” 弦阳给小猫瘙痒的手掌一松,本翻着肚皮四脚朝天的小猫,利落的一个翻身后,抖了抖身上沾染的泥土,傲娇的挺着脊背走掉了。 “锦月,你出来了,果然面色好了许多,潋滟谷的医术果真是名不虚传。” 弦阳起身,笑脸盈盈的去抓锦月的衣袖,锦月立马侧身躲开,弦阳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可怜兮兮的看着锦月。 “去洗静了手再抓我。” 弦阳很喜欢小动物,在天水榭便养了不少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知道的那是她的闺房,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妖怪的洞府呢。 “知道你爱干净,我这就去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