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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养成手册 第11节

    春熙堂外,一枝新绿翠意浮动;树之下,李慕之斯文而立,带着淡淡笑意望向她:“你没受惊吧?”

    宁竹衣的身子一顿。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毕竟也没伤着我。”

    李慕之轻叹一声,说:“身上虽然没受伤,但心底难免忧虑。”顿一顿,他重扬起笑意,道:“你要是不嫌弃,就由我请你去满月楼坐一坐吧。听闻满月楼新上了一出戏,演的是洵南那边的故事。”

    宁竹衣连忙摇头:“那怎么好意思呢,算了吧。”

    李慕之的好意,她可不敢受。

    “都是自家人,何必与我客气呢?”李慕之笑了起来,淡色的眼眸似浮动着温吞碎玉。

    “我是真的不觉得有事儿啊!”宁竹衣声音肯定地说:“哎,慕之公子不知道,有个白衣飘飘的大侠救了我,一出剑,就把人吓跑了呢!”

    闻言,李慕之面色微微一凝:“……大侠?”

    “是啊,大侠!”宁竹衣点头如捣蒜:“那大侠穿一身白色,戴斗笠,手里拿着酒杯喝羊乳,还说自己身中奇毒,活不过三天,死前顺道救了我一命!”

    说罢了,她露出羞涩表情,道:“这位大侠,应当算是我的恩公了吧?按照话本子里的说法,那都是要以身相许来报恩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位恩公了呢……”

    李慕之失笑。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面上又浮现出笑容,但这一回,笑意间掺杂意思淡淡的无奈,仿佛看到了胡闹的孩子:“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这位大侠不愿留名字,那想必以后就都不会再回来了吧。”

    宁竹衣胡乱地应了几声,不打算再多说了。

    她正要走时,外头忽然匆忙来了一个小厮,附到李慕之耳边说了些什么,言语间,似乎提到“捉到了”之类的话。

    宁竹衣好奇地问:“莫非是捉到那伙胆大包天的贼人了?”

    李慕之点头,说:“正是,已经下了狱了。”

    闻言,宁竹衣有些讶异。她还以为李慕之会将那伙人放跑呢,毕竟那伙人极有可能就是李慕之自己安排的。

    “那问出幕后主使者了吗?”宁竹衣问。

    李慕之的笑容淡淡的,眸色悄然一沉:“这个么,宁姑娘放心,必然会给您一个交代。”

    *

    这一晚,宁竹衣泡了个热水澡,坐在床头,由山楂给自己擦头发。

    “小姐,您说今天碰到的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打主意打到豫王府的头上来了?”山楂一边搓着毛巾,一边露出惊魂未定表情。

    “指不准是豫王府里头的人呢。”宁竹衣轻哼了一声,嘀咕道:“也就是吓唬吓唬我和燕婉姐姐,这才不敢真动手的。”

    山楂皱了皱眉,忽然吸了口气,道:“不会是别的什么秀女,听闻小姐你长得好看,就心生歹意了吧?”

    “怎么可能?”宁竹衣瞥她一眼:“哪家的闺秀那么大胆子?你还是别瞎猜了。”

    山楂拿毛巾挂到火炉不远处烘,又喃喃道:“也难怪小姐你不想进宫了,要是真这么卧虎藏龙的,确实受不住。我还以为,小姐是忽然对这豫王府里哪位公子心动了呢!”

    “啊?”宁竹衣盘起脚来,脸挤得像苦瓜:“话可不能乱说!这就更不可能了。”

    主仆俩嘻嘻哈哈说了一阵,宁竹衣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山楂便收了毛巾,推门出去了。

    夜色寂静,宁竹衣坐在窗口,托着面颊望着外头的月亮发呆。

    今日这伙歹徒,八成是李慕之安排的,为的就是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可他美没有救到,反倒是给了一剑破天大侠一个耍帅的机会,也不知道他心里难受不难受?

    哎,外头的月亮快圆了,也不知道洵南的父亲、母亲如何了?母亲虽然一贯嘴上嫌弃自己,可现在指不准也想女儿想得紧呢。

    宁竹衣正在发呆,窗前忽然掠过一丝白色。继而,有一道雪似的身影自屋檐上飘悠悠落下,不染尘埃,仿佛什么仙人御风而来。

    一阵沙沙轻响,那人停在了宁竹衣的窗前。他腰间佩着古朴宝剑,怀中抱着一把萧,斗笠上的垂纱被夜风吹得翻飞,月光穿过他双肩,恰好照落在宁竹衣的眼底,宛如一片雪光。

    宁竹衣望着这个男子,继而露出讶异之色,嚷道:“一剑破天大侠?”

    没错,面前这白衣侠士,正是她有过两面之缘的“一剑破天万仞春”大侠,她绝不会认错。这满京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样浑身皆白的人物了。

    男子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宁竹衣愈发诧异:“你怎么在这?”

    一剑破天大侠出现在豫王府里,这岂不是坐实了他就是豫王世子李贺辰了吗?!要不然,哪个人还能在豫王府里随便走来走去,来去自如啊!

    男子咳了咳,背过身去,道:“我不过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宁竹衣试探着朝外探出身子。

    只见大侠深呼一口气,郑重道:“我并非豫王世子李贺辰。”

    宁竹衣:“……?”

    啊?

    等等?大侠说什么?

    他说“他不是豫王世子李贺辰”?

    ……这是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方法啊!

    宁竹衣的眉头颤了下,她尴尬地问:“呀,大侠……何出此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奇毒发作了,大侠忽然开始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宁竹衣连忙从桌上取过纯金的大茶碗,递出窗去,问:“大侠,你要不要喝一口,润润嗓子?”

    大侠摆了摆手,说:“今日我救下你,你那同行女子却呼我为‘阿辰’,此乃豫王世子之称,在下听闻过,担心有此误会,坏了世子之名,这才特来解释。”

    宁竹衣嘴角微跳,握着金茶碗的手差点儿就翻了。

    如果说先前她还只是怀疑一剑破天大侠就是李贺辰,那她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了。

    这是什么欲盖弥彰的解释方法啊!解释了反倒不如不解释呢!就冲李燕婉那句“阿辰”,一般人谁会特地眼巴巴跑上门来解释自己不是那个人啊?!都当无事发生了!

    但大侠的面子,不能不给。宁竹衣放下茶碗,呵呵笑说:“哎呀,大侠放心,我不会认错的。呃……那个什么劳什子豫王世子,无论气度,风姿,神态,都不如您,和恩公您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我又岂会认错呢?”

    这番话明明是顺着大侠的意思说的,但大侠却愣了愣,声音不快了起来:“豫王世子哪有那么不堪?”

    宁竹衣:……

    怎么,还想替自己辩驳两三句?

    大概是宁竹衣的表情不对劲,大侠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多嘴。他又咳嗽一阵,低声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魔教线人就在这附近,我不宜久留。”

    “哎——大侠,等等!”宁竹衣却朝他伸出手,兴致勃勃地说:“我有一事相求!”

    大侠脚步一顿,侧身露出了倾听之态。

    “大侠,下次能不能带我上屋顶转转?我想在屋顶上看月亮!”宁竹衣冲大侠招手。

    大侠点了点头:“下次吧。”

    随后,大侠便飘然而去,仿佛消逝于九重天的仙人。

    宁竹衣坐在窗边,望着大侠消失的方向,拿金茶碗仰头灌了一口水,唇边渐渐有了笑意。

    她在窗边待了一会儿,觉得风有些大,便关了窗打算回屋子里。就在这时,山楂扣了扣门,面色微白地推门而入。

    “小姐,奴婢吓着了……”山楂的说话声都有些不利索。

    “怎么了?”宁竹衣不解地问。

    山楂左右瞧瞧,见四下无人,这才壮着胆子凑到宁竹衣耳边,小声说:“白日里,慕之公子不是抓到了那伙胆大包天的贼人吗?奴婢刚刚打探到消息,那伙贼人共计六个,在狱里全都服毒自尽了,一个都没活下来。”

    闻言,宁竹衣的面色也骤然发白。

    第16章 自立门户   这副模样,像是生怕她引来皇……

    那几个拦截她与李燕婉的歹人,在狱中全部自尽而亡了?

    宁竹衣脸色轻轻发白。

    “山楂,你没打听错吧?他们又不是犯了什么死罪,怎么就全死了?”她不可思议地问。

    “当真,不会有错的!”山楂也一脸惧色:“错不了,因为王爷那儿正在为此事发火呢,说是慕之公子没处置好犯人,让人都没了,现在没法对宁家交代了。王爷发了好大的火,在书房里摔东西,响动传得整个院子都听得到。”

    既然山楂这么说,那就不会有假了。那几个白日时拦住她的男子,确实都死了,且死因十分蹊跷。

    他们犯的不是死罪,至多上几下板子,罚点钱,赶出京城,不至于伤及性命,但眼下却一口气都自尽而亡了,这简直像是被人灭口了似的。

    可又是谁要灭他们的口?

    所谓的“幕后主使”“与宁家有仇的人”,还是说……另有其人?

    这可是活生生的几条人命。人家也没真的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都没碰到她与李燕婉的边,竟然就这样死了,实在是意想不到。

    如果这件事并非巧合……

    宁竹衣的脑袋里掠过了李慕之温和的笑颜。她小打了个哆嗦,不敢往下想了,连忙合好窗户,躺回了床上。

    “山楂,这种事,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就别打听了!”她把锦被扯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脸。这样子呼吸虽然闷,但却让她觉得安全了些。

    山楂无措地点了点头,转身去吹蜡烛,放帘子:“今天小姐也受惊了,早点休息吧!”

    宁竹衣把自己往被子里头缩得更低了。呼的几声响,屋内的蜡烛都熄灭了,光线暗了下来,她从被子缝里描出去,就看到一团黑洞洞的。

    这片漆黑里,隐隐绰绰藏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屏风、珠帘,还是某个冤魂不散的人。

    宁竹衣瞪着眼珠子盯着那处影子,喉咙口咕嘟咽下了唾沫,心底默念道:“大哥,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怨气别找我,去找那李慕之吧!”

    反复念了几遍,她还是觉得有些怕。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天真地希望那位一剑破天大侠能回来了。如果大侠守在她的窗口,她就不必这么战战兢兢了。有什么鬼什么怪的,全叫大侠把人赶跑就是了。

    在惴惴不安的情绪里,宁竹衣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晚,她睡得相当疲累。她总是梦到不好的东西,一会儿是被几个大汉的鬼魂追着,他们便绕着她跑,边要她还命来;一会儿,又梦到李慕之温存儒雅的笑颜。但李慕之一转身,温柔的笑容便沾了血,实在是叫人害怕。

    次日,宁竹衣照旧被这种不安的情绪所笼罩着。她打从早上起来就唉声叹气的,也没心思梳妆,就连吃饭都吃的少,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过了午后,李贺辰来了红露居,一进门就问:“衣衣,你怎么了?”

    宁竹衣正坐在窗边发呆,被他进来的脚步声吓了一跳,像是见了鬼似的弹起来。等看清走进来的是李贺辰,而不是什么鬼怪后,她就拍着胸口顺了几口气,说:“你吓坏我了。我……我也没怎么呀。”

    李贺辰皱眉,说:“下人说你早午都进得不多,往常能吃三四碗饭,今天就吃了一碗。你是不是有心事?”

    宁竹衣:……

    不说不知道,原来她饭量这么大?

    都怪豫王府的厨子做菜太好吃,又下饭,她不知不觉就吃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