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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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雁的声音缥缈传来:“阿泽,麻烦你把我的遗骨送回芦方,葬在爹娘身边。如果以后你还能想起,就回来看看我和爹娘。” 燕临泽急得满头大汗:“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在哪里呀,你快出来呀!” 燕雁轻叹一声,像一片鸿毛飘入他的心底。 “阿泽,再见了。” 燕临泽猛地睁开双眼,天光正亮。 他喘息着,觉得四肢无力,脑袋昏沉,还隐隐有些发疼。 “你醒了?” 沈樊成走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烧着。” 燕临泽艰难道:“我要出去。”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沈樊成说,“你姐姐的事我自会料理。你现在先来喝药。” 燕临泽看着那碗乌漆漆的药汁,皱了皱眉。 “喝。”沈樊成命令道。 燕临泽只得捏着鼻子喝了。 “良药苦口。从前你生病有你姐姐照顾喝药,现在你生病有我督促喝药,等以后我也不在你身边了,你自己也不能任性。”沈樊成道,“我现在出去给你买点东西。你好好待着,灵堂那里我找了人看着,不用你操心。” 沈樊成出了清白堂,往药店走去。他方才只想着要治燕临泽的风寒头痛,倒是忘记了再抓些安神补气的药给他。 进了药店,接待他的伙计问过了情况,便走到墙边的药柜旁蹲下身,一边拉开抽屉一边指给他看:“这里头是已经封装好的几味药材,我待会给你写个单子,你就知道每次放多少了。” 伙计将几叠纸包拿了出来,正要起身又忽而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哎呦哟……我这肚子……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些腹泻,您拿着这些药去结账吧,我先……” 沈樊成道:“无妨,你去吧。” 伙计便捂着肚子奔进了后屋。 沈樊成蹲在那儿掂了掂手里的药材,正要起身结账,就听见有人进了门,柜台后的掌柜开口:“姑娘要抓什么药?” 一个熟悉的女声:“青皮半两、玉竹二两、冰片四两……” 沈樊成眉头一动,重新缓缓地蹲了回去,借着药柜的遮挡,凝神细听。 她罗列完,掌柜忍不住说:“姑娘可否再说一遍?我核对一下单子。” 她又重复了一遍。 掌柜有些犹疑道:“这么多药材,是要治什么病?”用药诡异至极,令人摸不着头脑。 女声冷道:“怎么,这里面有什么禁药吗?” “那倒没有。” “那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抓药便是。” 掌柜窸窸窣窣拿完药称量包好,女子未再说话,付了钱便走了。 沈樊成从药柜后现身,将手里的药包往柜台上一丢:“这些药先存在你这,我晚些时候来拿。”说罢便奔出了大门。 掌柜:“……” 女子的黛青衣角在路口一闪而过。 她骑马! 沈樊成顾不得多想,顺手就拽了药店门口拴着的一匹马翻了上去。 一个在隔壁喝茶的茶客叫道:“那是我的!” “再买一匹!”沈樊成反手扔出一锭银子,手中马鞭狠狠一抽,马嘶鸣一声,扬蹄飞奔追去。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前面骑马扬鞭的女子。 女子并未回头,可速度显然加快了。 他们公然在街上纵马横行,已经引起了骚乱,巡卫队闻风赶来:“前面骑马的人停下!停下!” 奈何那一男一女两人像聋了一样,根本不为所动。巡卫队此刻再上马去追已是来不及。 这镇子不大,道路也简单,很快两人就冲出了这座小镇,往镇外的路上疾行。 黛青衣衫的女子紧抱着怀里的包袱,口中唿哨不断,沿着宽广大路一骑绝尘。 沈樊成追出去十丈,忽而眉头一皱,拉紧马缰:“吁——”他在原地思索片刻,便策马往相反方向的小路奔去。 女子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一回头,看见沈樊成竟然反向而行,不由脸色一沉,也掉头赶了过去。 沈樊成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不由一哂,马缰一勒,腰间长剑出鞘,横于来人面前:“刀烈春,又是你。” 刀烈春刹住马,脸色很不好看。 沈樊成挑眉:“那晚在清白堂屋顶上偷听的人,是你吧?” 刀烈春左手捂紧了怀里的包袱,右手松开缰绳,缓缓握住背后的刀柄。 “我不想和你动手。”沈樊成拧眉,“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刀烈春已然抽出了刀:“无可奉告。” 刀光迎头劈来之时,沈樊成就感觉到了不同。 凛冽的杀意。 从未有过的凛冽杀意。 他和她交手几次,没有哪次她是怀着这样巨大的杀意的。 他急速一仰,刀面擦着鼻尖而过,留下了冰冷的金属气息。与此同时他反手一转,剑尖挽花,与刀锋相撞,铮然出声。 他一个暴起,剑芒压着长刀靠向刀烈春的面庞。 他对上她的眼。 那双眼里有焦躁、有怒气、有警惕。 他又想起殷佑微看他的眼神,带着犹豫、委屈、期待和激动。 他勾唇凉凉一笑:“你骗我。” 刀烈春蹙眉,长刀一撤,脚尖在马背上一踩,一跃而起,刀光便已迅雷之势落往他眉心。 沈樊成侧头一避,一个翻身下马,顺势用脚勾住她的刀背往外一带,趁她落地不稳之际,长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快刺去。 刀烈春一惊,就地一滚,落得满身尘土。她半跪在地上,握紧了刀柄。几缕乱发从脸颊旁垂下,被风吹得沾在唇角。 沈樊成说:“你不喜欢我。”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刀烈春没有回答这句话。 她只是冷冷地道:“你让开。” “若我不让呢?” “那便你死我活。” “何必如此激动。”沈樊成道,“我不过就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我不会回答。”她站起身来,怀里仍紧紧抱着那个包袱。 沈樊成的目光落在她的包袱上:“你给谁抓药?” 刀烈春抿紧嘴唇,提刀走近。 沈樊成倏而眯着眼笑起来:“刀烈春,这是你主动要求和我打的,只是你不觉得,以我们两个的水平,打起来会耗很长时间么?” “你——”她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白,“你在拖延时间!” “这是你自愿的。” 刀烈春不再多言,登时翻身上马,扬鞭一挥:“驾!” 沈樊成也立刻上马追了出去。 “阿柏,你醒了?”庄槿在床头坐下。 苏柏睁着眼,迷茫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低声道:“主人……” “你饿不饿?我给你摘了些野果,都洗干净了。” 苏柏撑着床坐起来,垂眼看着手里的果子,咬了一口。 甘甜味美,口齿生津。 他默默地吃完一个,说:“主人,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庄槿笑道:“哪里的事,你别乱想。” “我看到了主人留给我的纸条,我就去江州了。”他不安地攥着身上生了霉斑的被子,“然后……我就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庄槿伸出手,温柔帮他理了理头发,说:“没有。你就是在人家店里喝酒,喝醉了而已。幸亏有我去接你,不然可是给人添好大的麻烦。” 苏柏迟疑道:“是……吗?” “当然。”庄槿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被子,露出愧疚的神色,“因为城镇里不能待了,所以我带你找来了这里,没有别的可以盖……我待会拿它出去晒晒。” “没有关系的。”苏柏温顺地说,“只要和主人在一起,哪里都好。” 庄槿叹气:“你当真没有半分怨怼过我吗?我拿你试药,你不痛苦吗?” 苏柏轻声说:“自然是痛苦的。可是我这条命都是主人给的,除了要吃药,主人对我什么都很好,我没什么别的奢求了。”他眨了眨眼,似有一些羞赧,“何况主人现在也很喜欢我,在帮我调理身子,我又哪里还会生怨。” 苏柏的待遇在药人中的确属于上等。 庄槿会教他念书写字,会给他买奇珍赏玩,吃的喝的用的都和自己是一样的规格,这是旁的药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他唯一难受的时候就是药性或毒性发作的时候。 每每疼到几乎昏厥之时,他就会想起那个初遇的傍晚。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庄槿微笑起来,“我十年前把你从乱坟堆捡回来,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幸亏我35章预警了一下…… 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