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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大伯提到的媛媛姐,是大伯的小女儿,初中时突发恶疾去世了。 因为城市不同,很少见面,白岐玉对这位英年早逝的堂姐印象不深。 只在回老家过年的时候见过,村里没有好玩的,几个同龄的孩子们就沿着冰封的水道,踩着软趴趴的枯草乱跑。 因为被奶奶强行压到庙里跪拜,堂姐十分不满,一直背着大人们说“孔度神”的坏话。 然后,就死了。 站在寒风中,风夹卷着细白雪粒,将白岐玉单薄的风衣吹得作响。 冰粒子刮在脸上,是密集的疼,像一首漫长的,迟迟不肯终结的悼亡曲。 在这片惆怅的雪风里,白岐玉又努力回想了很久,仍想不起来“太岁爷”的记忆。 那真的是他的吗? 仍旧没有认同感,仍旧冷感的像隔着厚玻璃去看画儿,朦胧又不真实。 白岐玉还是想回村。 他重新回到汽运站的候车厅,任稀薄的暖气融化了发间细雪,化作苍白的水汽,飘飘然的朝很高处飞去。 他径直走向洗手间,拉开一个密闭的门,迈入一条荒凉的土路。 灰败的阳光羸弱苍白,一片茅草屋如废旧垃圾般堆着。 四处静谧到死寂。有夹卷着倒伏草杆的水道凝成脏冰,包裹着老村。 孔度村。 村口有个石碑,半人高,碎的只剩一半。 从尚未剥落的鎏金小字中,能看出昔日的威仪,是叫“功德碑”,记载修葺山神爷庙时出资出力的人的名单的东西,大部分人姓孔和白。 白岐玉粗略的扫了几眼,便朝村内走去。 一棵枯树下,窝着一个老太太。坐一把小马扎,拄着拐杖。 奇怪的是,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一身雪纺的老人衫,像在过夏天。裹了小脚,穿那种很割裂时代的缎面绣花鞋。 老太太背后的房屋,都被血红的封条封了,能隐约听到黑洞洞窗户里传出来的嘶吼尖叫声。 白岐玉便搭讪道:“您好,我小时候跟着奶奶回来过。您还有印象吗?” 老太太眯着眼,打量了他很久。 闻言,她露出了怀念的神情:“几年不见,长这么大咯?怎么回来的?” “开车。”白齐羽含糊的说,“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老太太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苍老的笑声回荡在阴霾笼罩的死寂之村中,不过,白起鱼没感到其中的恶意,倒是释然与“幸灾乐祸”更多一些。 许久,老太太心情很好的举了举拐杖:“可惜,村里人快死光咯。你这时候回来,什么都问不到的。” 白戚语也随着她笑:“不是还有您在呢?” 见老太太但笑不语,白其余决定开门见山:“您还记得白绮吗?” “白绮?” “这个村里的人,”他补充道,“过年的时候偶尔会回来。” 老太太沉思了一会儿,点头:“我有印象。挺漂亮的小娃娃。可惜,眉目里透着一股傻气,不如你看着机灵!” 白气宇失笑:“那就是我。我小学后改了名。现在叫白岐玉了。” 老太太的脸色变了。 “……怎得是你!” 起风了。 脏水沟里的枯叶混着雪粒子无法无天的吹,像故土鬼魂的恸哭。 细瘦的老太太突然站起了身子,颤颤巍巍的小脚在干枯的泥土路上朝白岐玉前行。 像老牛拖着它相伴一生的犁。 “可见,‘三岁看老’此话不真,”她面无表情地说,“白绮死的时候,谁到没想过会是你回来。” 暴风大作。 两人互不退让的对视着,白岐玉背对着雪风与漫天乌鸦般的枯叶,任砂砾充满怨气的宣泄痛楚。 风与雪在掠过他身边时,变得极缓、极慢,如温泉氤氲的热气,细细融化成白烟。 此刻,如果有人仔细看去,会发现无法理解的现象:他的皮肤,竟然像上好的羊脂玉,白的泛光、发腻,似乎能凝出来水。却又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那种硬度与密度都高的材质独有的光泽,妖冶而诡异。 即使在阴霾的,光明失去权势的这片死村中,白岐玉仍是光亮的。 白皙如玉雕的容貌,细长骨感的手指,每一寸裸\\露在外肌肤,都在熠熠生光。 在这片摄人心魄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圣洁光辉中,白岐玉张开了口。 他说:“结果就是,我活着。” 老太太踉跄着后退一步,雪风暴怒的卷向白岐玉,却都无功而返。 最后,她的身影竟然有些透明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老太太嗓音沙哑,“我在此地驻守多年,阅尽千帆,一代代人死了又去……他们这群人死的罪有应得,但这片地是无辜的,你不能如此赶尽杀绝……” 白岐玉面无表情的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亦不关心。这里的一切也不是我做的,你求我没用。现在,我不是在咨询你,而是在通知你:带我去白绮当年死去的地方。” 许久,老太太的神态,一瞬竟苍老了许多。 像终于支撑不住的老树,眸中失去了光亮。 她很缓的背过身子,朝村里走去。 “……来吧,来吧。” “早晚要有这一天,我该料到的。我不想为他们开脱,我也犯不着,但我非常好奇……想要满足自己,难道也有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