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页
霍传山的目光淡淡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有一些哀切。 但很快,白岐玉就打消了这个观点:这种非人的家伙,这种为了原始欲/望能作出一切的家伙,怎么会有真正的负面情绪?都他妈的是演的。 他嗤笑一声,笑自己傻逼,四处环顾了一圈。 两人已经不在高铁站附近,到了城北区另一个地标,国贸大厦周围。 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街区外的施工工地上,天色晚了,防护网内,只有几个夜灯还亮着,吊车都停了,没什么人。 白岐玉抬脚朝那里走去。 霍传山乖乖跟了过来。 绕过围栏,深一步前一步的走到一堆建材旁,白岐玉环视一圈,抄起一截钢管。 霍传山一瞬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但他纹丝不动。 “你会死吗?” “会。” “那我能杀死你吗?” 霍传山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现在的你还不能。” “真的?” 霍传山点头:“嗯。” “杀不死就行,”白岐玉笑了,“我才不想为了你这种人,担上案底呢。” 下一刻,钢管混杂着风声,呼啸而来,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霍传山的头上。 男人的双眼一瞬睁大,瘫倒在地。 这还不解气,白岐玉抄起钢管狠狠地又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 直到地上的人浑身抽搐着,不能动了,白岐玉才喘着粗气,缓缓停下。 他后退一步,靠在钢筋小山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去看地上的人。 头颅严重变形,眼球碎裂,脖颈与手脚呈现严重的折断。 按理来说,伤成这种程度的人,绝对不可能还活着了。 但这家伙不会死。 白岐玉冷笑一声,不解气的又踢了一脚地上的一滩肉,才朝外走去。 地上的霍传山抽搐了一下指头,天知道断了的脖子是怎么发声的:“……你去哪儿?” 白岐玉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别怕,我不走。起码在把你杀了之前。” “……” 十分钟后,白岐玉提了一桶食用油,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回来了 他撕开油桶的封,拧开盖子,哗啦啦的把油淋在霍传山身上。 然后不甚熟练的擦开打火机,点燃一支烟。 做这一切的时候,白岐玉是笑着的。 笑自己过去有多傻逼,笑狂奔着脱离轨道的自己的人生。 被捕?被杀?金刚不坏的身体?都来吧。 事到如今,发生什么事儿,他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不是因为不怕了,是因为愤怒与憎恶碾压了一切,让什么该死的伤感春秋、该死的恐惧绝望,都滚到一边儿去了。 看着火光中,香烟明灭的星点,白岐玉突然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记忆。 是父母刚去世的那年,他休学了一周,重返课堂的时候。 他记得清楚,那是个台风天,他迟到了,站在雨水淋漓的走廊外,张皇的朝窗内望去。 语文老师很温柔的让他进门,说,雨很大,你没事吧? 白岐玉摇头,说,雨也没那么大。奶奶打车送我来的。 语文老师关切的问候了他几句,分给他一张干净柔滑的作文纸,说大家都在写作文呢,你也要写。 题目是《人生》。 白岐玉就在作文中写: 我的人生应当是一棵树。 每一个枝桠,每一片树叶,都码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尽管历经风吹雨打,但也会在有序而光明的未来中一路向上。 语文老师在评语中,夸他是个像小树一样,坚韧的,朝着光明前进的人。 而现在,白岐玉觉得,他的人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滩黑水。 被寒流与黑夜浑浑噩噩的夹卷,每一步都超出预料,每一步都被迫推往更坏的境地。 香烟已经燃烧了一半,即将点到手指,白岐玉哈哈大笑起来,却比哭还难听。 许久,他才收敛住笑意,面无表情的扬起手。 任火焰爆发的吞噬掉霍传山。 …… 白岐玉蹲在钢筋山上无聊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污秽,又多了一项新的讨厌的事物。 讨厌火。 太热了,太亮了,讨厌。 光和烟太盛,很快,有人发现了工地角落里的火,大喊着“起火”了,朝这儿跑来。 白岐玉跳下钢筋山,深深地看了一眼火焰中一动不动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打了一辆车,上车后,司机问目的地,他张了好几次口,却说不出。 ……能去哪儿呢。 崇明小区?弗兰克林花园?那些曾经他以为是家,然后发现是地狱的另一分口的地方? 他很想买一张票,趁着霍传山还没追来,飞到海南、西藏,总之特别远的霍传山想不到的一些地方。 可一想到男人在马路上说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不到你了”,又觉得逃也没用。 最后,白岐玉说:“去弗兰克林花园。” 兜兜转转一天,白岐玉又回到了他们二人的甜蜜的“家”。 保安室值班的还是那个大妈,正在刷短视频,眼皮抬都不抬,似乎完全没发现白岐玉不是从小区门口离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