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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耀兰尸体僵直,生了锈一样,一格一格地低头。 她胸前挂着一团萤火虫一样的白光。活人和还未尸化成怨鬼的冤鬼,体内都有这样的白光,这是所谓三魂七魄,或叫精元。 这是活人的通行证,走了一魄两魄,人不是傻了,就是残了。也是冤鬼轮回的敲门砖。尸化成怨鬼便没有精元,最终将消灭于世间。 她脖子上挂的是姜瑞的精元。 金耀兰森森地笑:“凭什么?”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衡南说,“我是女的。” 盛君殊没忍住勾了下嘴角,又有些担心衡南此举会激怒金耀兰,目光重新冷凝地盯着镜子。 “给我吧。”衡南向前一步。 手仿佛伸进冰柜取物,直直抓住了姜瑞的魂魄。 从她掌心荡开的虚弱的温暖,竟沿着手臂向上,压制住了天书。 姜瑞才二十一岁,谈恋爱谈进ICU。 他应该很想活。 “盛总?盛太太?”门外忽然传来黎江的声音,他皮鞋蹭着地面,虚弱的手机冷光在抖,声音愈来愈近:“爸?” 金耀兰陡然拧头,脖子发出一声巨响。 光亮照见浴室的红色铺了薄薄一层,黎江吓了一跳,黏腻的血液被皮鞋划出一道嘶哑的印子。他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来,不慎撞掉盛君殊手上火机:“爸!” 打火机远远摔在地面上,瞬间一片漆黑。 慌乱中衡南紧抓着那团光不放,一双鹰爪一样的手猛地勾住她的双肩。 盛君殊双肩灵火陡然现世,摇曳的火光点亮了浴室,猛然回头,哪还有金耀兰和衡南的影子? 牧棘刀出手,盛君殊转瞬不见。 黎江撑着水池艰难站起,颤抖着手拨120。 领带歪斜着浸泡在血泊里。 桌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只萎缩的氧化的苹果。 第51章 问灵(六) 耳边风声作响,足下悬空。 那冰冷的手抓着衡南的肩膀,又改成掐着她的脖子。 衡南的颈动脉突突跳动,脖子后仰也甩不开这大力的桎梏,只能反手用力拉开这条手臂。 力量猛地一松,她好像拽断了什么,瞬间失去阻拦向前扑,脑门咚地撞在走廊边的玻璃栏板上。 隔着玻璃,下面是悬空的中庭,楼板之间挂着弯垂的感恩节主题拉花,拉花上坠着火鸡装饰品和“on sale”小广告牌 左手手掌印在玻璃栏板上,她慢慢抬头,睫毛轻颤。 从中庭上方俯瞰,棕色巨幅版画,卷发女人对镜梳妆,下面几盆棕榈。 她马上意识到这是哪里。 衡南看向右手,手上抓着一根冻成冰火腿的阿凡达色手臂,手腕上还挂着个荡悠悠的玉镯子。 她下意识地想丢开,但是忍住了,转过身,捋了捋脸上的头发,两根手指小心地捏着,把冰火腿递给眼前的阴影:“不好意思……” 你太脆了。 缺了左胳膊的金耀兰直挺挺地杵着,脸色铁青地用白眼看着她。 衡南不知道她在这青色的脸上是怎么看出“铁青”的,但她能感觉到怨鬼的生气,因为胸口的天书震颤得凶猛,她也痛得扭曲。 “那我,替你装回去。”衡南两腿打颤,反手撑着玻璃栏板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金耀兰。 衡南低头看了看,把胳膊调整了个向,往她肩膀一靠。幸好,那胳膊像磁铁,“啪”地吸在肩膀上了。 金耀兰的手五指张开,指甲毫无征兆地插向她的双眼。 衡南的身体记忆在大脑反应之前带着她后仰,她倒下去,手底还想抓住什么,竟一把拽断了她颈前的精元。 衡南再度跌坐在商场的玻璃栏板上。尾椎骨卡在栏杆槛,剧痛,她眼泪飚出,脚趾蜷起。 再抬眼时,黑漆漆的眼里生出些戾气。 “我刚才应该把你的火腿从后面扔下去。” 衡南睨着她,把姜瑞精元挂进自己领子里,借他的温度压制天书。 金耀兰朝她走来,款款地,旗袍摆动。她到了自己的地盘,好像上了油的机器,不再发出“格格”的僵动。 她背后是宝嘉丽的玻璃橱窗,隐约可见人体模特的轮廓,但店里黑灯。七点钟,商场打烊,走廊里只留下偏白的应急灯。 高跟鞋发出诡异的脆响:“你会通灵?” 会通灵,必是极阴体质,金耀兰对这副曾经和自己通灵的身体异常有亲近感,也很有……兴趣:“你看到了什么……” 衡南仰头睨着她,从某种角度看,这二人有种共通处。 比如习惯性地抬起的尖尖的下巴,还有嘴角讥诮的冷笑。 “看到你和你老公性生活不和谐。” 金耀兰“碰”打在衡南背后的栏板,商场装的是抗震钢化玻璃,细密的裂纹只是滋滋地蔓延开:“你闭嘴。” 她歪过头,白眼贴得近了,还能看见里面密密麻麻树状的红血丝,衡南马上闭眼。 “我撕开他的头皮,嚼碎他的舌头,我让他慢慢死。” “你做得很对。”衡南屏住呼吸不去闻她身上的腐气,闭着眼睛称赞了一句。 二十年不说一句实话,舌头留着也没用。平心而论,她觉得金耀兰不够狠,换成她…… 衡南眼睛瞬间睁开,一把阻住金耀兰伸向她脖子的手:“这是姜瑞的,你拿走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