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汹涌的魔气自世间各处涌来，然后尽数被那父子俩吸取，他们吸取魔气的速度很快，以至于他们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双螺旋的漩涡，仙盟的修士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若此时靠近很可能会被那些狂躁又凶戾的魔气撕成碎片, 然而韩凛却动了, 他试图打断他们吸收魔气, 尽管他清楚这样很危险。 “师兄！不可！”紫珊仙子看出了韩凛的意图, 她慌忙阻止了他：“他们已经化为人魔, 而师兄你身为魂魄又耗费了大量魂力，哪是他们的对手？！” 韩凛面目肃穆，眉头紧皱：“可现在不阻止, 我们雪天宗就再无机会了！” 紫珊仙子闻言悲戚起来，她红着眼眶说道：“也许……这就是雪天宗的命运，所谓天道轮回，我们强盛了千年的时间，而如今天道要我们没落了！想想我结婴前的预感！” 韩凛神色微变，他原以为他和小胖隐瞒关系便已破解了紫珊仙子的预感，可他现在才知道，紫珊仙子的预感并没有出错，其实不是仙盟不帮雪天宗，而是仙盟根本帮不了！ 这一切是注定吗？雪天宗注定要从此没落了吗？ 韩凛抬头看天，阴沉沉一片，他又回头看了眼身后，韩宇飞带领的雪天宗修士经此一战只剩下百人而已…… 回想曾经，他突破化神之境时，是雪天宗最强盛的时期，门下弟子过万，个个神采奕奕、豪情万丈，修真界没有人不仰慕的，可如今…… 韩凛神情有些恍惚了，心底一片悲凉，这时候紫珊仙子又哀声劝道：“我们撤退吧，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韩凛又看了眼周围，见观月姥姥等人都在看着他，而他们的眼底已无丝毫战意，于是闭眼叹息，“撤退。” 吸收着魔气的莫凌天注意到了仙盟那边的动向，他于是冷冷一哼，抬起一只手往手心凝聚魔气弹，以他如今的修为灭掉这些仙修不过一招而已，然而在他出招之前却注意到飘浮在他身边的韩阳盯着韩凛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愿移开眼睛，于是他沉默片刻，最终将那凝聚出的魔气弹消散了去。 而下方的林子里，田子轩欣喜的看着已突破到化魔之境的韩阳，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太好了，主子今后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了。田子轩这样想着，然后低头去看被他抱在怀里的王小胖，却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那张清秀可爱的小脸上有着冷峻之色。 田子轩心中一惊，便听到王小胖问他：“你为什么笑？” 刚才田子轩看战斗看的入迷，一时忘了给王小胖补充迷药，所以这会王小胖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我……”田子轩陷入了慌张，他焦急了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替仙盟能顺利离开感到高兴。” 王小胖却没有以前那么好唬弄了：“可你刚才看的人是韩阳！” 田子轩顿住了，王小胖又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然后费力的支撑起疲软的身体，挣扎着从田子轩的怀里爬了出来。 被迷药晕了整整四天，身子变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王小胖喘了几口气，哆嗦着双手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拿出解毒剂倒进嘴里，虽然不是专门的解毒剂，但多少起了些效果，王小胖又盘腿运转功法，希望能快些将药效驱散。 田子轩是有解药的，于是拿出来递给王小胖：“给……” 如今战斗已经结束了，他没必要继续困着王小胖。 “不必！”王小胖却伸手一挥，把田子轩递给他的解药拍飞到了地上：“事到如今，给我解药有意义吗？！” 田子轩抿直了嘴唇，坐在一旁不说话了，而王小胖一脸怒气，闭上眼睛继续祛毒。 王小胖整整运转了几百周的功法才彻底将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等他睁开眼睛时已是两天后了，韩阳和他老爹莫凌天早已离开，而田子轩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旁边给他护法，防止森林里魔化的动物接近他们。 看到田子轩还在，王小胖不高兴的用鼻子“哼”了一声，便召唤出他的本命法宝打算离去，田子轩见他要走本想伸出手拉住他，但见王小胖神色冷漠便低落的缩回了手，到喉咙里的话也咽了下去。 王小胖跳上百味锅，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背对着田子轩站了一阵，尔后板着脸说道：“我气你对我用毒，但想到你一心为我便生不起怨恨，但唯独一点我憋在心头很不痛快。” 王小胖话语一顿，才接着问道：“你跟着韩阳那魔头，究竟是被他所威胁还是……心甘情愿？” 田子轩睫毛一颤，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低头一叹，等再次抬头时眼睛已经蒙上了水雾： “对不起。” 田子轩没有正面回答，可他的这句“对不起”已经让王小胖明白了一切。 王小胖没有转身，可他的背影却微微颤抖了，并问的用力，问的绝望：“为什么？” 田子轩努力忍住自己的眼泪：“就跟……你愿意为你师尊改变、杀人、甚至无视自己性命一样。” “你……”王小胖不可置信的回头，眼睛瞪的极大，目中带红：“你爱他？！” 田子轩低头哽咽，似羞愧难当：“对不起……我也不想……我也没想到……” 他原以为自己在经历过那些肮脏又黑暗的事情之后，他今生都不会对人动情了，他没资格爱女人，而且排斥男人，可当他和韩阳相处的越多，他就越被他所吸引。 王小胖气极了，以至于变幻出雷鞭反身对着田子轩便抽了过去，他抽的用力又迅速，而田子轩根本没想到他会打自己，所以闪烁着电弧的鞭子狠狠的落到了田子轩的脸上，瞬间将他那张极为俊美的脸蛋抽出一条狰狞的血痕出来。 这一鞭子下去，田子轩愣了，王小胖也愣了，继而他茫茫然的后退了一步，眼睛弥漫上漆黑：“对不起，我……我只是……” 他奔赴这个战场，并不单单是为了韩凛，亦是为了田子轩！他多想把田子轩从魔窟里救出来！还想好了怎么劝说韩凛让他重新收田子轩入宗门！可现在他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人家根本不需要他救！ 没有什么比这更难过的事情了，王小胖真的不愿相信这一切。 田子轩只觉得左脸颊火辣辣的疼，但他没管，而是含泪看着身上散发着淡淡魔气的王小胖，和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我不怪你，是我背叛了你，背叛了雪天宗。” 王小胖握着鞭子与田子轩对视了好一阵，然后猛地扭头飞走了，留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田子轩愣愣看着王小胖飞远，直至消失不见，他瘫坐在地上呆了许久，然后慢慢起身，穿过弥漫着瘴气、四处躺着尸骸的森林，踏入了覆盖着积雪的山脉。 很久以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充满灵气，穿着雪白道袍的修士在茫茫白雪中来来去去。后来，这座山渐渐染上血腥，白袍变黑袍，就连雪花也掩盖不住罪恶的气息。现在，什么都没了，安安静静，空空荡荡，如同一个死域。 雪，又下了，夹杂着黑色的灰烬，飘飘洒洒的落到了田子轩的身上，他低着脑袋一步一个脚印的踩着阶梯，然后到了他的那个小院落。 设下的结界还在，阻隔着魔气进入院子里，只见里头生长着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与四周的荒凉形成鲜明的对比。 田子轩推开院子的围栏走了进去，截然不同的空气让他浑身一轻，这会忽然体会到韩阳为何坚持让他守着这个院子了，只因有一个熟悉的地方真的很好。 他会一直守着这里的。 田子轩苦涩一笑，又推门进屋，便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懒散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田子轩愣住了：“主子……你怎么在这……” 田子轩没想到韩阳还会在这，当韩阳和莫凌天离开时，他并不认为他们会回到这座山里，毕竟煞血宗如今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了，名存实亡。 “你不也在？”韩阳笑的自在，一如既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见他如此，田子轩忽然想哭了，而韩阳朝他招手：“过来。” 田子轩自是听话的过去了，只见韩阳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细细看他的脸：“谁弄的？” 田子轩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的脸被王小胖给打伤了，而他心情极差，便没有心思给自己治疗，只草草运转灵力止了下血而已。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大概很难看吧？田子轩这样想着，伸手捂住了自己受伤的左脸，“我不小心摔了下。” “能摔成这个样子？皮开肉绽的。”韩阳轻而易举的揭穿了田子轩的谎言：“是王小胖弄的？” 田子轩见他猜着了，这才点头承认，而他并不担心韩阳会因此伤害王小胖，他没那么大的脸，而且只要韩凛的魂魄还在王小胖身上一天，韩阳就永远不会动他。 “那懦弱的小子居然能动手打你，看来你们俩是真闹分了，可惜了你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韩阳说着，又细细看了田子轩一阵，问他：“你本可以随着他回雪天宗，为何还要回来？” 确实，即便王小胖知晓了他喜欢韩阳，他也可以请求他的原谅，可他没有。 “……我身上还中着毒。”田子轩找了个借口，他并不愿意让韩阳知道他对他的心思。 “少来，我当初下在你身上的毒，你早已找到解除的办法了吧？”韩阳却又再次揭穿了他。 田子轩沉默了，微微红着脸不说话，韩阳笑了笑，又想了想，然后轻声说道：“我已经到达化魔期了，天劫随时都有可能来，到时候我便会飞升到上界，但我可以把你装进灵兽瓶里，一起带上去，只不过那里的灵力浓度太高，你的经脉无法承受，所以你若跟我一起上去，就只能做一个不能使用法术的废人……你可愿意？” 田子轩愣愣看着韩阳，继而红了眼眶：“我……愿意。” …… 王小胖驾驭着法宝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冰岛，韩凛早已带着仅剩的弟子回岛上了，剑清上人等人也各自带着门下弟子离开了，所以此时岛上人烟稀少，安静的很。 有几个弟子在巡逻，看到王小胖回来了便要去通报韩凛，王小胖叫住了他们，说是自己去。 韩凛在海边，琥珀色的深邃双眸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域，眉眼间是浓浓的愁绪。 “师尊……”王小胖在韩凛身后落下，因为心里愧疚，所以没敢太靠近他：“我回来了。” 韩凛早已感应到了王小胖，但他面对大海一言不发，王小胖耐心的等着，师徒俩在海边站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要落山了，韩凛才开口：“你去哪了？” 王小胖知道韩凛是要问的，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韩凛。 “从战斗开始就不见你人影，其他弟子都是浴血奋战，可你，消失了整整四天。”韩凛回头，在王小胖惊吓的目光中掐住了他的脖子，只见韩凛那张英俊的脸上是愤怒，是失望：“你是不是跑哪儿躲起来了？” “我没有！”王小胖连忙摇头：“我是被……” 王小胖想到了田子轩，眼底流露出痛苦之色，算上以前的监视，这是他第二次被田子轩伤了心，可就是这样，他这会仍旧不想让韩凛讨厌田子轩。 自己这个人呐，真是，无药可救了！ 见王小胖不说话，韩凛掐着他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力道，“若不是逃了，你为何不敢说话？本尊培养了你这多年，是为了让你做个逃兵吗？！” “我没有逃！”王小胖再次否认，只觉得被韩凛掐着的脖子“咔咔”作响，而韩凛对他的怒吼也让他不敢再隐瞒了，当即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我是被田师兄给抓了！” “田子轩？他抓了你？”韩凛闻言皱起了眉头：“你不是信誓旦旦的和本尊保证过，他是受韩阳威胁的吗？他心是向着雪天宗的吗？他抓了你难道也是韩阳的意思？若真如此，你那师兄可真是够听话的了！” “我、我错了！”王小胖本就十分难过了，这会被韩凛再这么一讽刺，更是哭了出来：“我错信了他！他是心甘情愿的！师尊，原来你是对的，你一直都是对的，他就是韩阳的人！我错了！我错了！” 韩凛见王小胖情绪激动直接泪崩，他面目一凶，抓着王小胖的脖子便摔到了地上：“你还有脸哭！除了哭你还能干什么？你这个废物！” 王小胖用力的摔到地上，但又迅速的爬了起来，扑向韩凛便抱住他的腿：“师尊，你别气我！我今后都听你的！也不会再信他了！以后我会努力杀敌的！努力把雪天宗的地盘抢回来！” “滚开！”韩凛直接将王小胖甩开，并不甘的怒吼：“已经晚了！他们父子俩已是化魔修士，雪天宗已经没有可能夺回地盘了！” 韩凛说完再次陷入了痛苦之中，自撤退之后，他没有一分一秒是不痛苦的：“雪天宗已经没落了……在我的手中没落了……在我的手中……” 韩凛红了眼睛，双拳紧握，而王小胖的哭声让他愈发的烦躁了，以至于他把王小胖凭空吸了过来，再次单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别哭了！给我闭嘴！” 韩凛从没有如此暴躁过，王小胖被他的样子吓着了，也止了哭啼，而韩凛冷冷的看了他许久，有了决定：“自我死后，我一直想要一个接替我的人，替我坐镇雪天宗，维护雪天宗的秩序和荣誉，可是你一次次的让我失望了，我退而求其次，不求你脑袋有多灵光，只希望你能变强辅佐宇飞，可你一上战场就被你‘信赖’的师兄掳了去……我如今真的不知道要你有何用了。你走吧，雪天宗不需要你了。” 王小胖瞪大了眼睛：“师尊……你什么意思？” 韩凛紧绷着脸说道：“我韩凛，正式收回你‘韩雪纤’一名，从今日起，你不再是雪天宗的弟子了。” 韩凛说完松开了王小胖的脖子，将失魂落魄的他推到了一边，转身走了。 第167章 王小胖坐在海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来到他的身后。 “和师父见过了”是韩宇飞, 他在王小胖身边坐下，眼睛看着海平面上的月亮。 “嗯。”王小胖恹恹的低着脑袋, 声音仍带着些许哭腔：“他……把我逐出师门了。” 韩宇飞愣住了，然后一脸错愕的扭头看身边的王小胖：“怎么会？” 王小胖不吭声, 只是伸手抹了一下眼睛, 韩宇飞以为他哭了，但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并没有哭，但那表情和哭是差不多的。 沉默片刻，韩宇飞轻声安慰道：“师父是在说气话，你别当真，他这几日心情很不好，仙盟牺牲了那么多, 可到头来却拿煞血宗无可奈何, 师父那人责任心又强, 把这结果都怪在了自己头上, 恨自己当初太信任韩阳, 放心的把宗门交给了他管理, 导致了现在的一切，所以……没有人比他更难受的了。” 王小胖自然知道韩凛心里不好受，他也因此痛恨自己：“师尊压力那么大, 可我却没能帮上他的忙……” 韩宇飞无声叹息，这才问王小胖：“打战期间，你去哪儿了？” 王小胖把他被田子轩抓走的事情和韩宇飞说了，韩宇飞闻言眉头紧皱：“当初你在知晓他替韩阳监视你时，你就应该及时的和他断了关系，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事了，师尊气你是气的对了，你就是心肠软，容易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