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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军手里的棍子扬起又落下,把空气挤压出呼呼的声音,打在身上是沉闷的痛:“跪不跪你!王八蛋!你就是想让我死!” “我没错!”谢呈大吼一声,“我不跪!” 谢军不再开口,只一棍一棍地朝着谢呈身上招呼。谢呈稳着身子,强忍着不还手,被打得不住踉跄。 宣禾看不下去扑过来拦,谢军正在气头上,手上力气大得不得了,不管不顾地挥着棍子,宣禾没办法也挡不住,只好回身抱住谢呈。 棍棒不长眼,再次在半空中划出残影,摔在了宣禾背上。 闷响一声,宣禾不动不闪,一味地护着谢呈,着急地喊:“小呈,小呈快认个错!” “我没错!”谢呈咬着牙,回手去推他,“哥!哥你让开!” “打死你个忤逆子!”谢军怒火越来越盛,下手的时候更重,谢呈只好用力带着宣禾侧身,尽量不让棍子打到他。 宣芳玲跟宣麦来拉,全部被谢军摔开去,又扑上去。 四个人最后哭喊着纠成一团。 所有人都护着谢呈,谢军怒火中烧,见没空隙能朝谢呈身上下手,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抬手砸向了墙根下高台上放的鱼缸。 稀里哗啦一阵碎玻璃响,谢军的气还没消完,当即想砸谢呈的头。 宣芳玲被吓得不轻,回身再拦,谢军猛地一抬臂,她被掀得摔在地上,手一撑身子,登时被碎玻璃划破手心,瞬间见了血。 “姑!”宣麦尖叫一声,跑过去拉宣芳玲。 谢呈静了一瞬,突然嘶吼一声,疯了一样挣开抱着他的宣禾,扬着拳头冲向谢军。 谢军没料到他真的会还手,站在原地怔愣了一瞬,就在谢呈的拳头要砸向他脸的那一刻,宣禾拦腰拖住了谢呈。 兄弟俩一起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旁边几条小鱼正在垂死挣扎,谢呈一边嘶吼一边朝着谢军爬,赤红着眼睛要揍他。 谢军气得手抖起来,他扔了棍子,要冲进屋去拿菜刀:“你竟敢打你老子,我杀了你!我砍死你这个不孝子!” “谢军!”宣芳玲手上还淌着血,死命拖住他,无措地看看地上的两个人。 宣麦想去拉宣禾和谢呈,到了近前却被逼得不断后退。 挣扎之间谢呈吼:“你杀了我啊!” 他伸长了手,抓起地上稍大的一片碎玻璃,越过宣禾的手,抵在了自己脖子上,嘶声道:“哥!” 宣禾被他吓到,顿时停了所有动作,谢呈得以从他怀中爬开。 “杀了我!来!”谢呈因为不愿意跪下,只能以扭曲的姿势半坐着,他面无表情地说着,玻璃已经划破了他颈子上一层嫩皮,渗出了血来。 宣芳玲被宣麦抱着,喉咙里嘶吼着什么,没有人能听得清。 谢军居高临下地指着谢呈:“你威胁我?” “对,”谢呈喘了口气,阴恻恻地笑了笑,“我就是在威胁你,不就想弄死我吗?你来,弄死我你去坐牢,我妈我哥我妹就能解脱了。” 谢军瞪大双眼看着他,似乎是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儿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谢呈艰难地爬起来,缓缓站直了,继续嘲讽地笑:“谢军,你当年干嘛要生我?怎么不把我掐死在医院里?这么多年你管过我吗?你知道我过得苦不苦?你除了打我还能干什么?你说你死在外面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再给我们添堵?” 只要他想,他能不遗余力地尖刻,谢呈从来都知道怎样杀人最快。 心里痛到了极致,恨谢军,更恨自己。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盼过父爱,也不是没有期望过理解,如果不是失望了太多次,他也不会恨得这么深切。 捏着碎玻璃的手上骨节惨白,谢呈勉力用麻木遮盖掉心里鲜血淋漓的真相,他掀起眼皮,冷漠且直白地垂眼看着谢军:“你这种时候逞能,是为了显示自己不是个废物吗?” “别……别说了!”宣芳玲泣不成声,张嘴好几次才吼出话。 谢呈侧头看她,宣禾趁机扑过来,一掌打在他手肘上。谢呈手不由自主一松,碎玻璃被摔开。 宣禾抱着他起身,一直扯着人退到廊下的安全地带,宣麦匆匆抹了一把脸,把所有碎玻璃都朝着暗处踢。 而后院子跟着夜一同沉默下去,眼泪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几乎致聋。 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谢呈独自跪在堂屋中央。 身上被棍棒打过的地方还在疼,但是他怀疑自己现在感官出了问题,因为不止有伤的地方在疼,四肢百骸都在疼,从皮肉一直疼到了心里。 宣芳玲在他背后站了很久,最后抹掉眼角的泪,走到他旁边,递过来一个包子。 谢呈接过去,她立马要走,谢呈却沙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宣芳玲动作一顿,谢呈抬头看着她:“妈,对不起。” 见她不说话,谢呈笑了一下,笑得极其乖顺,笑得宣芳玲已经红肿的眼睛再次含泪。 “妈,”谢呈一边咬包子一边说,“我给人补课,一个月拿了八千,我放了五千在你枕头底下。” 宣芳玲捂着脸无声地哭。 谢呈表情平静,声音温和,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坠下,直朝着手上砸:“对不起,我有点儿自私,我留了一小半,我想着可能以后能用上,就没一起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