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是臣适才不小心滑了一跤,无碍。” 他笑的眉眼弯弯,但旁边的人对这个话简直嗤之以鼻,全身都干干净净的,骗谁呢? 不过他们又开始好奇,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伤了这人还让他笑眯眯的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 大家一肚子疑问,却也不敢多说。 毕竟卓景这两年性子大变,对着陛下还好说,对着他们已经到了说变脸就变脸的地步了。 “陛下,番邦王子到了。” 王德凑到怀帝身边轻声说,旁人听不见,离怀帝极近的卓景却是听见了。 他顺着王德视线看过去,见到几个身穿异服的人走来,走在最前面那人服饰格外隆重一些,彰显他的身份地位。 番邦王子? 因为提前听见过番邦使臣和怀帝的对话,卓景看那王子的眼神就变得挑剔起来。 瘦弱,竹竿一般,但只是瘦弱也就罢了,毕竟如百里陌那样身子不好但赏心悦目的也大有人在。 只是这位王子怎么说呢? 可能是他番邦的太阳比京城要烈些?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眼神也不清透……简而言之,有点叫人眼疼。 刚刚胸中那口郁气,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又回来了,卓景翘起的唇角不自觉的就松下去。 恰巧有个三品大臣端着酒来套近乎,话还没说完,卓景一个冷眼看过去,那大臣就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看吧……变脸了吧! 那边白泞匆匆往自己殿中赶去,走了好长一段才有些忐忑的回头。 后面没有卓景。 她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又听见花园亭角处传来呜呜的哭声。 压的低低的,但韵律俱全,像戏剧里的哭唱。 沈嬷嬷面色一边,走到白泞身前。 她眯眼看过去,见到一人躲在柱子后头,露出一片青色衣角,沈嬷嬷以为是宫中丫头,大喝一声,“哪个不开眼的,在公主面前哭哭啼啼?” 那人吃了一惊,哭声顿时就止住了。 匆忙抹了一把脸,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看见她穿着的衣服,沈嬷嬷眉头就皱起来,番邦的女人? “冲撞了贵人,是阿香的罪,请贵人宽恕。”阿香眼睛红红,走过来的姿势也十分别扭。 “你不是大怀人?” 沈嬷嬷开口问,态度已经缓和了一些,因为知道这两日有番邦使臣过来,倒是没有听说有女人,只那位王子殿下带了几个小妾过来。 “妾的母亲是大怀人,父亲是乌达木人,妾是跟着左袒王子一起来的。” 阿香母亲是大怀人,如今说起大怀话也是十分地道。 “侧妃娘娘!”沈嬷嬷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乌达木本就不是大国,且这人又不是正妃,无所谓什么巴结讨好,“侧妃娘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不不不,妾,妾就是被风迷了眼睛。”她紧张的唇色发白,白泞见她这样子,不由得皱眉,乌达木虽然是小国,可王子的侧妃如何会这般上不得台面? “嬷嬷,送侧妃回去。” 白泞不打算和她浪费时间,转头就要走。 沈嬷嬷点了头,“你们几个,好生护着公主回去。” 不过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但阿香却瞬间就变了脸色,霍然转头道:“你是公主?” 白泞皱眉,神情冷淡,“我是,侧妃娘娘有何事?” 阿香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白泞甚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怜悯? 总不可能她‘小可怜’的名号都传到乌达木去了吧? “我送侧妃娘娘回去罢。”白泞想了一下,微笑道:“或是侧妃娘娘可想去我殿中小坐一番?” 阿香眼中露出几分惶恐。 “不不不,妾要回去了,不然晚了王子该生气了。” 她眼底的恐惧十分真实,往后退的姿势万分别扭,看起来……就像是受伤了一样。 白泞眼睛微微眯起,却看见阿香摆手拒绝的时候,袖口里一道道红痕格外清晰,翻卷出来的皮肉触目惊心。 “嬷嬷!”白泞登时喝了一声,“侧妃娘娘受伤了,去请太医!” “不,公主,是妾自己不小心弄伤的。”阿香脸上满是惶恐,“请不要去请太医。” “果真如此?” 白泞抿唇,弄不明白这阿香到底想做什么。 若说不是故意在这里哭,那亭角确实不是一个隐蔽的好地方,而且又露出一个知道她身份后显然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若是故意的,这样三推四阻又叫她没有耐心。 “是!” 阿香低下头。 寂静半刻,白泞弯唇笑道:“即是如此,那我也该禀我父皇母后,嬷嬷,你去将王子叫来,告诉他,就说他的侧妃伤的很重。” “不要!” 阿香猛地抬头,惊惧而短促的尖叫了一声,面容扭曲,沈嬷嬷和随行的宫女都吓了一跳,连忙将白泞扯到她们身后。 她们看不清楚,白泞却是见到那侧妃听见王子二字的时候,瞳孔放大,眼角抽搐的模样。 “公主殿下,咱们还是快走吧。” 沈嬷嬷觉得这女人脑袋可能不大好了,想催着白泞赶紧走。 白泞眯了眯眼睛,见那阿香死死的盯着她看,满脸的希望她继续问下去的神情。 须臾,白泞轻笑。 “那便回去吧,侧妃娘娘既然如此抗拒,那就请自便吧。” 原本已经准备好下一个表情下一句话的阿香愣住了,眼看着白泞转身走了一段距离,连忙看了看四周,追上去道:“公主!” 白泞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何事?” 阿香闹不清白泞是真的单纯还是已经看出她心底想法,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走下一步。 白泞给身边的沈嬷嬷使了一个眼色,沈嬷嬷虽然不明白这侧妃是想做什么,但显然看得出这人是有话要说又不肯自己说,放出点鱼饵等着白泞上钩呢。 登时一张脸就拉下来。 “侧妃娘娘,我家公主心地单纯,那些个弯弯绕子就别拿出来了,有话直说便是,虽侧妃您是客,但我们公主乃是整个大怀的金枝玉叶,不容他人愚弄!” 白泞自觉这话把自己捧的有些高了,但骗骗这个外邦人还是可以的。 “你要说的事情可是和我有关?” 阿香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神色犹豫又纠结。 白泞也不着急,就站在她面前,冷眼望着她。 若是她问阿香,那便是她求与阿香,但她要阿香主动来和她说,正如她一开始就等在这里,出演这蹩脚的一出戏一样。 她自认为自己是钓鱼的人,却不知自己已然成了白泞的掌心鱼。 挣扎没一会儿,阿香脸上的表情都渐渐的收起来,她看着白泞,声音沉下来,“公主……。” …… 国师府。 “主子,你的脸真的无碍吗?” 国师府管家眉头打了一个小结,看着卓景欲言又止,“若是……。” “无碍。” 卓景这会儿思绪有些乱,对着管家摆了摆手,“你先下去。” 管家知道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性子,也不再多说直接退下去。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本来妖异十足的一张脸上,下巴处一块儿黑红色,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和突兀。 “喵~。” 轻轻一声猫叫,一只黑色大猫从窗外跳进来,一身毛发发亮,体态优雅,迈步无声,碧绿眼眸清透,望着人的感觉却带着几分孤傲。 一只猫孤傲是奇怪,但因为它是卓景养的猫,这点小孤傲变让人觉得十分合理了。 卓景见到它,唇角弯了弯招手,“松子儿,过来。” 松子儿喵了一声,转头看了自己主人一眼,歪了歪头,还是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这两年它越发大胆,半点不怵他不说,还蹬鼻子上脸。 卓景捏了捏它的耳朵,想起今日在大殿上瞧见的那丑的不成人样的番邦王子,抿了抿唇。 “松子儿……你说她那么聪明,若真是被送到了乌达木那种地方是不是有些可惜?” 松子儿用爪子挠自己的脸,不搭理他。 卓景轻笑,“要不趁这次机会……把她拐到我这边如何?” …… 是夜,京中城郊外,一辆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废院里,穿着黑裘外批的小姑娘掀开帘子走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这废弃了有些年头的院子。 “沈嬷嬷。” 她喊了一句。 旁边穿成夫人模样的沈嬷嬷立刻走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