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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霜一只手拎着老皇帝的后衣领,一只手给自己紧了紧衣襟,她上天的时候没多想,这会儿风灌了脑子才想起来,身体已经不是她原来那个了,别说老皇帝冷,她也冷。 好不容易等到老皇帝不叫了,戚霜把一只脚叠尖,减小浮空受力面积,省了一点内力,这才开口说道:“可认识我这张脸?” 老皇帝别说认识她这张脸,这会儿就是他埋在皇陵的老娘来了,他都不敢认,他人是背对着的,想认脸得转过去,他脚底下可悬着空呢,一开口又受风,一句话没说全乎,张嘴只发了个音:“阿巴……” 戚霜明白了,体贴地把人拎着转了一圈,正对上杜玉娇那张花容月貌。 老皇帝其实一眼没认出来,但他脑子好使,要他认肯定是他以前见过,他后宫三千,花丛里浪荡了一辈子的人,换一张脸肯定想不起来,但杜玉娇的美貌实在分明,他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下,顿时泪眼盈眶,哭道:“婉娘,你、你原来是那九天仙子吗?是朕对不起你啊!” 戚霜拧着眉头,说道:“别废话,婉娘死了,我是她女儿,你生而不养,现在是不是得要补偿我?” 老皇帝又阿巴了一声。 以他多年来治理天下的头脑,一时之间竟然很难理清楚逻辑链,他是知道婉娘离开时带着身孕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认定这女子逃不远,他对哄孕妇没多大兴趣,派了些人暗地里跟着就丢开了手,不料佳人离宫之后就再无音讯,他悔恨了一阵子也就渐渐淡忘了。 这女子自称是婉娘和他的女儿,这一点他信,岁数对得上,容貌对得上,换个相逢方式,他指不定得多宠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可这会儿刚出皇宫,人在半空,他就是个猪脑壳也知道这女儿来历不凡,是不是仙子两说,如果是武功的话,有这样说拎走皇帝就拎走皇帝的武功,她要啥没有?还管他要补偿? 老皇帝盘算了一下,眼泪随风飘荡,哭得十分悔恨,“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女啊!女儿啊!朕这就回去立你为公主,昭告天下!你说,还要什么补偿朕都给,给朕一个补偿的机会!” 戚霜对老皇帝的识相非常满意,她想了想,说道:“公主不公主的就算了,我也不要你分我一半江山,这么着,你把大皇子分出去吧,给弄个王爷什么的过继走,族谱上改个名,这事就过去了。” 老皇帝起初为戚霜漫不经心提及的一半江山心惊肉跳,到后面话题忽然跳到大皇子身上,他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顿时明白了,当初他和美人相好,他是一时兴起独宠几年,美人却认定他深情不悔,要他遣散后宫,他起初就是以妃嫔有子,不好遣散为由搪塞的,那会儿宫里傅氏,云氏,李氏都生了孩子,傅氏身份最高,也为难过美人几次,美人也许因此记挂多年,生了女儿都不忘这事。 可真是个傻美人啊。 老皇帝有些得意自己年轻时的魅力,说话间就不免端起来了,“女儿啊,皇家传承关乎朝廷社稷,不是你异想天开就能决定得了……啊——” 老皇帝话没说完,戚霜的手松了一下,其实也没全松开,她换了一只手来拎,从后衣领换成前衣襟,老皇帝这下是真的慌了,胡乱摆着手脚想扒住戚霜的腰,被她又晃荡了几下,脖子勒得直翻白眼,顿时不敢再动了。 戚霜又问他,“不是我异想天开能决定的?” 老皇帝斩钉截铁:“朕立马下诏书把大皇子过继给六弟,二皇子三皇子也可以安排,贵妃……不,傅氏贱妇恶毒好妒,要不要也安排上?” 只这一句话,聪明人就能听得出来,老皇帝虚虚实实多年,心里想的储君人选还是嫡出的四皇子,但戚霜没琢磨这个,只是似笑非笑地说道:“别自作聪明,我不管那些,说起来其实有个更简单的办法,你写个禅位诏书就是,知道为什么没让你写吗?” 老皇帝心慌得很,面上还是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来,“是女儿疼朕。” 戚霜伸手拍了拍老皇帝的脸,她的手冰凉凉的,语气却很温和地说道:“是陛下懂事。” 懂事的老皇帝被放了回去,他看都没看清,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走马灯似的一转,人就坐回了议政殿的御桌前,周遭的宫人一个个都倒在地上,他也不敢去看,害怕是死了,呆坐了片刻,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温柔的话语,“陛下别愣着,写吧,我看着呢。” 老皇帝不敢回头,用眼角余光去看,心里顿时比先前在半空上还要慌,明明是在自己身边的声音,地上却没有影子!他假作去拿笔,侧着身子一看,果然后面也没人。 这个时候老皇帝肯定不会说他平时拟旨都是下个令让御笔监去写,颤抖着写完过继诏书,人已是满头大汗,就在这时,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那纸诏书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拿起来,停滞在半空中有一会儿,被重新放在桌上,仍是那女子的声音,笑了笑,说道:“很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直觉告诉他,空气中那股极具威胁性的存在消失了。 老皇帝向后一瘫,非常想这会儿能有个什么人推一推他,跟他说陛下你刚才睡着了,做了个噩梦,但睁开眼,仍然是一张字迹发颤的过继诏书。 戚霜在皇宫待了拢共也不到半个时辰,离开时天色尚早,她在盛京繁华的街道上逛了逛,自己吃了一碗馄饨面,又给傅书晨带了一包金丝枣泥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