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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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卿正要安慰他,忽然身上一重,整个人被夙丹宸紧紧抱住。 脑袋深深埋入他的胸膛。 哀求似得呜咽道:“是幻觉也好……子卿,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哭音越来越浓。 “我什么都没有了……” 兰子卿心里一酸,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夙丹宸的害怕和不安是那样强烈,强烈到兰子卿心疼如割。 哑着嗓子道:“殿下,真的是臣……别怕……臣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夙丹宸埋在他的脖颈间,嗅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青莲幽香,昨日喝下去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子卿,真的是你……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兰子卿听到他的抽噎,心都要疼碎了,紧紧地搂抱着他,正想好好安慰他时,夙丹宸忽然从他怀中起来,湿漉漉的桃花眼不解地盯着他,疑惑道:“可是……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夙丹宸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他当时便觉得奇怪,后来看见兰子卿,只以为这一切又是他的幻觉。 现在证明了这些不是他的幻觉,子卿真的出现在他身边,他也真的在马车上醒来,心里不免觉得奇怪。 兰子卿心中一沉。 该来的总是会来。 兰子卿眉眼复杂地看着他,道:“殿下……可还记得昨夜之事?” 夙丹宸开始认真地回想。 他自被炀帝幽禁在王府后,每日借酒消愁,而且一喝醉了酒,眼前便会出现兰子卿的幻觉, 昨晚也出现了幻觉…… 他记得自己那时痛苦不已,苦苦哀求子卿不要走,这一次出现的幻觉比任何一次都要温柔,一直紧紧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向他保证再也不会离开他。 后来他控制不住地吻了幻觉中的子卿, 甚至还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那激烈而又旖旎的感觉……好真实…… 真实的不像是一个梦。 夙丹宸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桃花眼一亮,激动地握住兰子卿的手,“子卿,昨晚真的是你吗!” 兰子卿目光闪烁不定,点头后,在夙丹宸惊喜的目光中,轻轻叹了口气,“殿下,事已至此,臣已无法再隐瞒下去。”眉目更复杂几分,轻轻道:“只盼殿下念在臣一片痴心,不要怨恨臣。” “子卿,你在说些什么?” 夙丹宸没来由地心里一慌。 兰子卿几乎将唇咬出血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真相,永远都无虑无忧,单纯无邪。那些残忍黑暗的阴谋,他一个人来背负就好。 半响后,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哑着嗓子道:“殿下,我其实是……离宫的人。” 夙丹宸一愣。 接下来的路途中,兰子卿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了他。 他名为炀国丞相,实为离宫谋臣。入仕炀国,只是为了帮太子铺路。 彼时,他居谋士首席,自负心算天下, 外柔而内傲,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一心为太子筹谋。 千算万算,终究算漏一环。 他再孤傲冷漠,到底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三年前玉阶初见,便胜却人间无数。 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地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捧给他。 最后更为了他不惜背叛太子,背叛他自己的灵魂。 如今太子借天下城十万雄兵挑起复国之战,他唯有尽力带他脱身,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夙丹宸被他这番话炸得脑子一片空白,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是说……国师便是前朝太子?……” 兰子卿艰难地点头。 夙丹宸呆了片刻,随即手脚一阵慌乱,惊慌道:“国师……前朝太子起兵复国,那父皇岂不是很危险,我要回去帮他!” “殿下!” 兰子卿目光一苦,“圣上已经……驾崩……” 夙丹宸背脊猛地一僵。 …… 接下来一路无话。 夙丹宸将自己蜷缩起来,抱膝独坐在马车另一边,神情呆然,无论兰子卿怎么引他说话,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马车外传来“吁”声,马车应声而停。 “公子,客栈到了。” 夙丹宸率先跳下马车,木然地往客栈里面走去,兰子卿付过银两后,紧跟其上。 那客栈古朴别致,另有一番地方风味,店内除坐了寥寥几个食客外,还有一个正在扫地的伙计。 伙计见店里来了客人,丢下扫帚很快迎了上来,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客官要几间房?” “一间” 声音从夙丹宸身后传来,跑堂循声望去,只见门口走来一个淡雅出尘,青衣翩翩的公子。 “好、好嘞。” 小伙计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正要去准备,最先进来的蓝袍公子开口了。 “给我两间房。” 伙计看了看那脸色沉默的蓝袍公子,又看了看他身边神色异常的青衣公子,正犹豫是该准备一间房还是两间房,那青衣公子勉强一笑,道:“两间房。” 夙丹宸取了钥匙后,丢下兰子卿,沉默地转身往木梯走去。 兰子卿付完银两,望着那道蓝影,目露苦涩。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114章 月上柳梢 夙丹宸住进客栈后, 一连三天闭门不出。兰子卿忧心忡忡,然而每次去敲门都被他避而不见,里面只闷闷传出一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的话来。 兰子卿没有办法, 只好将行程往后延, 又给了三天的房钱。 这几日来,兰子卿夜不能寐, 忧思难安。 一方面,此地非久留之地, 兰子卿急着带他离开, 前往青城山。 另一方面, 夙丹宸的态度让他感到浓浓的不安。 虽说两人之间也经历了不少磨难风波,但之前几次无论夙丹宸怎么生气,他都有办法令他回心转意。 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只有这一次, 他无力回天,深感不安。 事态的走向已非人力可以改变,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坐以待毙, 将选择权交给他,静静等待他的决定。 这也是让他最惶恐不安的地方。 这个人并非断袖,本就是他用尽心机得来, 这段感情也是他强霸着不放,苦心经营起来。 这个人原是风流多情之性,到如今肯心甘情愿留在他一人身边,天知道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即便过程心力交瘁, 他也甘之如饴。 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人,得到了他的心,成为他真正的情人,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从前如此,如今亦然。 无论这个人对他说过多少句喜欢,怎样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他内心深处始终埋着一丝害怕和不安。 这种不安非今日丛生,而是两人交往之初,便深埋心中。 他何尝不明白,当日他能得到他,除心机手段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一副皮囊。 可是,这个人足足比他小了八岁啊! 这意味着,他日自己容颜老去,而这个人犹在风华。 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 更别说,这一段感情中,强求的是他,紧追不放的是他,一片痴心的……也是他。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便是不对等的。 可是他不在乎。一辈子那么长,又那么短。 他已经只身一人走过二十八载春秋,放手一搏又如何。 兰子卿立在窗前,深深闭了闭眼眸。 窗前月色皎皎,一如当年。 当年四载陪读,离宫御水冰冷刺骨,他每次爬上河畔,浑身湿透,寒气从骨子里冒出。 五载求学,山中夜风潇潇,寒鸦陪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