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王熙凤说着她头一天就遇上大阵仗，定然是累得够呛，叫平儿给她夹了不少自己份例里的大补，倒是贾瑛特意嘱咐的那一小碟梅，王熙凤似乎特别喜欢，孕妇最大，而且嫂子对她都这么慷慨，贾瑛索性都给她了。 上午这一番战打下来，贾瑛也没甚胃口，用得不多，只浪费了王熙凤一番好意。 饭后用茶，贾瑛瞧王熙凤气色不算好，心知这位嫂子心强好胜，也无法多劝，只能捡了些路上的笑话逗她，见她心情愉悦起来，也不多打扰，起身告辞了。 回去半路上，贾瑛琢磨过味来了。 怎么觉得，王熙凤压根就是吃腻了那些所谓鲍参翅肚，所以一个劲填喂她呢？ 回去的路上，天上已经不下任何东西了，下午也无事，贾瑛索性慢悠悠踱步回去，权当消食。 经过迎春的院子时，贾瑛又叫麝月先回去，自己去迎春那看看。 贾瑛进去时，迎春和探春刚摆上饭。 “我本来以为我们已经算是迟了，没想到你俩也才吃上呢？嗯？有好东西，居然不叫上我。” 探春偏头，就见贾瑛亲自打了帘子进来，站在门口一面掸袖子，一面看着她们笑，便叫小丫头给又她立了一靠背，三个人正好在炕桌边围坐着，迎春坐在主位。 探春笑道：“她这鼻子是怎么长得，刚开个饭都能叫她赶上？” 迎春也叹道：“我们想要送你个礼物，本想着先瞒着你试试，若是好，后日再开宴，就拿出来，到时候湘云她们都邀上，一是权当欢迎你回来，二是香菱来了。若是不好，我们也不班门弄斧，权当没有了。” 贾瑛又是好笑又是好奇，忍不住道：“你俩胆子忒大，我掀了帘子便闻出来了味，要是你们的嬷嬷来了，指不定怎么说呢。” 探春白了她一记：“你可好意思说我们了，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可比我们胆子大多了。” 贾瑛摸了摸鼻子，得瑟道：“我这叫从心。心有多宽，天地有多大。” 迎春笑了：“从心，从心，合起来就是个怂，你这就是怂了。最是怂恿人的。” 贾瑛一而再瞧了瞧她俩，咋舌：“合着，因为我跑出去，你俩胆子还肥了，开始偷摸吃酒啦？那我不就成了大罪人？” 迎春二人都笑起来。 这面说着，酒已温好，司棋给她们三人倒了酒。 贾瑛道：“你俩吃着饭菜吧，不用管我呢，我在凤姐姐那吃过了，吃点酒就好。” 探春指了她，对迎春道：“你瞧吧，她一来，反还主人家一样嘱咐起我们随意了。” 迎春全不在意，只期待看着贾瑛，问道：“这酒如何？” 贾瑛一尝，便明白为什么她俩敢背着教养嬷嬷，偷偷吃酒了。 只是果酒，尝起来却分辨不出是什么水果，只有一种奇妙的甜味，甜是甘甜，并不腻，比起冬日里的厚重，分外的清新爽口。 “好喝！” 迎春开心起来，解释道：“这是妈妈过年时送我的，说是村里养猴儿的，每日放到山林里，总会带回各种山果，那人便用这些果子，专门酿了这个猴儿酒，用的果子，说是百种也不为过，我想着，这么多种果子，混出奇怪的味道可怎么办，这会试了，果真很好，后日大家就都能尝尝了。” 贾瑛听了，心里感慨，迎春这位新的乳母，还是挺疼她的。 幸好她当初碰瓷了王嬷嬷，迎春现在能开开心心的，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太好了，正好后天要聚，咱们的大观园诗社也可以顺便一起开了。” 第90章 出本计划 贾瑛提起诗社了, 探春立即提起兴趣来。 “上次你那所谓的‘策划书’，我已见过了, 只是还有两点不懂的。” 贾瑛给她满上了酒, 笑道：“你且说。” 探春道：“一，既然是诗社，那么你就难逃了, 做起诗来，你也不能尽兴，你计划如何？” 贾瑛点了点头：“你担心的也有道理，只是你忘了，我不远千里, 请了个帮手来，现下正住在我的屋子旁边呢。” 知道香菱也要参加, 迎春二人不免惊讶一番。 探春道：“那便太好了, 现下说来，大家都有各自忙的，说不上以后哪次都会缺上那么一个，她就在咱们府里, 日后也不怕不热闹了。” “而且，她的水平也不差, 在姑苏时, 她在阿颦那里学了不少，天赋不差，何况她是新学者, 说不定会有不少新奇妙用之处呢。” 迎春笑了：“本来说着，你跑这么一趟，也不与我们说，自然要罚你一杯的，既然你连路上都不忘打算，便免了。” 贾瑛笑了，又补充道：“而且，咱们说是诗社，也不用拘于诗这一个题材，便仿古人，聚会之中，写诗画画，骈文故事，只要围绕一个物事，大家各自尽兴便是。” 探春拍手：“那惜春是最高兴了，总之最后交上一副画上来，省了不少心，她也大可以放心过来了，不会耽搁她寻仙问道的。” 贾瑛大汗。 除了她，贾家四个姑娘正好对应琴棋书画，惜春是个大触，这样一来，倒也确实省不少事情，说不定还真能在古代出个同人本什么的。 “那第二呢？”贾瑛又问。 探春道：“二，还是老问题，财上的，你说是以后可以出册子来卖，只是，这些咱们不过闺阁里好玩的易趣，学问哪里能比得上外头那些饱读诗书的人呢，这样一来，根本卖不出去，若是打了闺阁书籍旗号，若是日后让人知晓咱们身份，难免生些闲言碎语来。” 探春这番话十分实际。 贾瑛原本也只想着，大家互相抽些月例凑凑，便算了，只是后来把玩通灵玉，看着那些被她抽出来的食谱时，才有了这一系列的计划。 这一遭来了，总要改变点什么的，她没甚本事，进化不了科技树，但是美食上，来点提前透露的推进，总是可以的。 她便动了卖菜谱来赚启动资金的心思，这些年来，她和府里的厨子保持着某种默契，她也从问梅那里得知，有不少酒楼来买过，对于通灵玉出品，她还是很有底气的。 这样一来，她们社团，便可以以赏花吃美食为主，之后各自写诗赋文。而且这些东西写出来，装订成集，大家人手一本，日后回忆起来，也是美好过去了。 这样一来，她便想到了把菜谱，改成了卖美食小册子，妹子们写的诗，就算活招牌了。 探春的担心不无道理，贾瑛却觉得她无需自贬，本来爱好就是比较私人的东西，主要还是卖菜谱食单，真想看诗词，那不如买诗集，她面向的群体还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以那些有那么一点文化，还好那一口新奇的有钱人。 何况她们在作诗上，已经是很高水平了，毕竟都是创世神曹雪芹赋予的，换句话说，她们还是仙女呢，姑且盲目自信一点也无妨。 贾瑛将可以说的大致说了一遍，将菜谱来历改为自己在金陵得到的。 虽然卖出去的渠道她还没什么底，毕竟这东西确实要找靠谱可信的人，只是这个也可以先按住不提，大可以走一步看一步，要不就她们先自己几个人内部传抄诗句，菜谱借由问梅家人卖出，也可以的。 贾瑛心里叹了一气，若是贾珠还在京里就好了。 这番话下来，探春虽然思维谨慎，到底还是拘在内院的姑娘，没什么社会经验，也信了她的话。 迎春又问贾瑛：“怎么叹气了？在凤姐姐那干活，感觉如何？” 贾瑛按了按太阳穴，苦笑：“我现在是彻底服了，这一大家子，各种事情，也亏了她还能撑着了。” 探春也叹了气：“是了，虽是管家的，上头下头，全受些夹板气，有些人是谁谁谁的亲戚，要给哪个嬷嬷婶子的面子，怎么都不能动了，却还要把事情给办了，可是除了这些个，就那么几个真干活的，支使不过来，其他的人，那更是不要指望，换了肥缺，又人人想做，你还得怕是谁会有想法的。” 迎春叫她说得感同身受，也叹了口气。 三人同时叹了一气后，又齐声笑出来。 贾瑛反过来给她俩布菜续酒，一面道：“实不相瞒，我与你们干的活计差别很大，虽然不用撑在前头了，也没有具体的事来给我苦恼，只是繁琐些，还是觉得自己十只手也用不过来。” 探春笑道：“你这么说，我明白了你要做什么活计了，你且珍惜吧，今日已是月底了，自然忙了，之后，你怕是要怀念这日子了。” 贾瑛对探春的话还是信的，何况先前老太太交代她午后再去，昨天平儿却提醒她今天一早过去点卯，看来今日比较特殊，她这是刚上岗就赶上困难模式了。 三人又吃了会酒，就散开忙各自事情去了。 贾瑛回到院内，瞧见正屋时，猛的一拍脑袋，忙唤麝月过来。 “那围脖，是不是放在凤姐姐那里了？” 麝月一愣，也想起来了，上午两人都忙得头昏脑涨，正巧中午天气好转，一会竟然也没想起来，一面告罪，一面要亲自去拿。 贾瑛拦了她，好笑道：“放在那里，也不会飞了，我这会还要你帮着把上午的名册整理呢，随便找个小丫头去取回来便是了。” 麝月自知犯了错，规规矩矩哎了一声，却见贾瑛刚迈出一步，又转回身，面色有一瞬古怪，交代道：“别找太美的，机灵干净最好。” 麝月想起上次王熙凤怀着巧姐，贾琏偷吃的事情，明白过来，想到老太太就爱看漂亮的小丫鬟，也不多说，点了点头。 她在原处站了一会，见晴雯走过来，只叫她等等自己，过了会，看到个容长脸的小丫头提着水进来，便招手叫了她过来。 小丫头笑嘻嘻道：“麝月姐姐有什么吩咐的？” 麝月笑道：“小红，烦你去二奶奶那里，替姑娘取了围脖来。那是老太太给的，可小心着了。”将那形貌描述了一遍后，又嘱咐道，“你只管问平姑娘，她定是记得的，二奶奶如今贵重，不要惊动了。” 麝月叫晴雯同她一起把水一道提了，便叫小红去了。 晴雯不大乐意，冷笑道：“怎么今日使她去拿东西了，平日里便伶牙俐爪的，干活从来都是不经心的，仗着爹是林之孝，进了院子，只捡浇花干，倒是能在老太太和姑娘前现的时候，比起谁都要疯了。” 麝月因笑她：“各人有各人的走法，咱们姑娘虽然是俊俏了些，又不是个爷，难道她还想着攀高枝爬被窝不成，不过图咱们姑娘惦记，日后谋更好出路罢了，你拈她做什么。” 晴雯只闷闷不说话，麝月知道她这会子别扭了，也不多说，把水放好了，叫了她一同去帮贾瑛。 待到将一切整理好，天已昏暗了，冬日里天黑得早，还没到饭点，麝月去茶炉子那边将煮好一盅热汤端过来，回来后就见贾瑛站在廊下逗鸟远眺。 麝月道：“姑娘快进屋去罢，刚刚还叫头涨，这会子又来外头吹冷风，那日子近了，受不得寒的，等明早起了，又该难受了。” 贾瑛笑道：“我瞧瞧天，眼睛也好受了，脑袋也轻快不少。” 屋里，晴雯隔着窗道：“屋里闷呢，姑娘不常说吗，要‘空气流通’，在外头也好，只是穿的少了点，围着围脖要好不少。” 贾瑛经她一说想起来了，便道：“那围脖拿回来了吗，等会去老太太屋里吃饭，怎么也得带上。” 麝月把汤盅递过去，偷偷瞪了一眼窗后看戏的晴雯，便道：“我一直同姑娘待着呢，这就问去。” 贾瑛点头，捧着温热的盅壁，一点点喝了，就见小红捧了那围脖过来了。 麝月心里是崩溃的。 果然晴雯掀了窗屉，瞪着小红道：“姑娘交代下来的事情不好好做，就在外头逛。” 红玉只看着贾瑛道：“围脖中午我已经送回来了，后来又出去的，回来后路上起风了，想是要下雨呢，刚进院子碰到袭人姐姐便说了，她见着姑娘站在外头，怕姑娘冷着，又叫我拿过来的。” 贾瑛道：“今日你也不当值，没什么好拘束守着的，就是马上要落栓倒锁了，是有甚么事情耽误了？” 红玉道：“二奶奶使唤我说话取东西，我惦记着姑娘的事，先送回来，后来出去，便是去寻平姐姐了。” 贾瑛点了点头，笑道：“你有心了，且去歇着吧。” 待到红玉一走，贾瑛转过去，轻轻戳了戳晴雯的额头，含笑道：“你呀，长点心吧。直来直去的，得罪人了，日后不在我跟前了，可怎么办？” 出乎她意料的是，下一刻，晴雯就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大观园》美食合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