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节
皇城之内,黎明将至。 苏子衿和司言,很快便进了皇宫,入了大殿。 只见千万人之中,楼霄手执利刃,泛着寒芒的长剑架在楼兰的脖颈之上,而与此同时,楼兰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周围的一种将士皆是将场面围住,楼宁玉站在最前端,白衣依旧,蹁跹而温柔,仅一眼,便可见他的矜贵与晃眼。 而他的身侧,站在华服女子,那女子着一袭软烟色的衣裳,腰系七彩云霞锦带,瞧着那娇弱的身姿,俨然便是凤年年。 听着外头的动静,一众人便皆是齐齐转眸看去,就见苏子衿素衣白裙,绣着大朵大朵的寒梅,自来妩媚的便缓缓踏了进来。 她身边那秀美绝伦的清贵男子,面容淡漠,一双凤眸极为幽深,众人皆是识得,此乃长宁王世子司言。 “世子和世子妃可是叫人好等。”凤年年见此,勾唇一笑,眉眼之间倒是没有什么敌意。 “更深露重,”司言清冷冷道:“所谓何事?”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抬眼看向楼宁玉,那严肃的模样,瞧得苏子衿心中深觉好笑。 “深夜叨唠,还望二位见谅。”楼宁玉闻言,却是没有拆穿,只顺着司言的话,接道:“只是,我东篱有叛贼楼霄,挟持陛下,扬言要见世子妃一面,这才出此下策,烦扰二位了。” 一边说,楼宁玉还一边拱了拱手,姿态模样,显得极为雅致。 一时间,在场众人皆是忍不住心中震然,只道楼宁玉这般清雅的模样,简直与当年的文宣帝,一模一样! 如此想着,众人对于楼宁玉,便愈发忠心了几分。 这一幕,显然是落在了一旁凤年年和楼霄的眼底,前者赞赏楼宁玉这‘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后者则是冷笑一声,暗道自己先前看错了楼宁玉此人。 文宣帝在东篱,尤其是在烟京士兵的眼底,一直以来具有极高的地位,正因为如此,搂宁玉此番的动作,瞧着虽无奇怪,可却是在无声之中,勾起了众将士的共鸣与怀念……只一个动作,便不动声色的收服了人心,可谓手段厉害。 “无妨。”苏子衿温软一笑,从容道:“三王爷为国为民,更是宅心仁厚,本世子妃如何会责怪?” 说着,苏子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看的在场一众人心中对她,好感倍增。 不过,说完这话后,苏子衿却是看向楼霄,桃花眸子幽深至极,不紧不慢的笑道:“只是,本世子妃不知,摄政王为何要见本世子妃?”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的神色很是淡漠,眼底几乎看不出一丝恨意,可正是这样的淡漠,刺痛了楼霄的心。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便见一旁的司言忽地抿唇,冷冷说道:“许是垂死挣扎罢了。” 微微抬眼,司言凉凉的看向楼霄,神色极为冷峻。 楼霄握紧了拳头,心中有怒意徒然升起,尤其是看到司言握着苏子衿的手的那一刻,嫉妒的情绪,难以抑制的便涌了出来。 “丝丝……”张了张嘴,楼霄深深凝望着苏子衿,眸底有情意,转瞬升起。 苏子衿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羊脂般白嫩的纤细食指,缓缓指了指自己,不解道:“摄政王这是在唤本世子妃?” “丝丝……”楼霄凝眉,有后悔的神色,徒然浮现:“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也知道你恨我……” 楼霄的神色,不可为不是痴情,瞧得一旁的凤年年,都不由冷笑起来。 ‘她’总以为楼霄生性本就是冷淡,毕竟府中并无什么小妾歌姬,可如今瞧着他对苏子衿那情深的模样,心中顿时便了然起来。 什么生性冷淡,其实只是不爱罢了。 “摄政王大抵是认错人了。”苏子衿摇了摇头,轻笑道:“本世子妃不是什么丝丝。” 从活下来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孟青丝,更不再是容青,她变成了苏子衿,且永永远远,都会是苏子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看起来极为冷静,那言笑晏晏的模样,丝毫不显作假。可越是这样,越是看的楼霄心中滴血,有悔恨的情绪,辗转升起。 “摄政王不打算放了陛下么?”这时候,楼宁玉突然插嘴,有些狐疑道:“现下世子妃……可是给你请来了。” 楼宁玉的话一出,楼霄便是一顿,可他知道,无论今日他如何,也是逃不出去,即便是挟持楼兰……楼宁玉也绝对不会‘因小失大’! 深吸一口气,楼霄看向身侧的楼一,吩咐道:“放了他罢。” 在最后的时刻,他至少不愿意让苏子衿觉得他言而无信。至少,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王爷……”楼一拧了拧眉,心中暗道,若是劫持了楼兰,想来楼宁玉不放也得放!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住王爷的命,关于大业,总可以今后再徐徐图之。 “放了他!”楼霄放下自己手中的长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一,语气加重了几分。 楼宁玉现下会按照他所说,找了苏子衿前来,不过是因为,就算苏子衿来了,也无伤大雅。可若是要以楼兰的性命做赌注,楼宁玉显然不会妥协,既是这样,他又何必自寻苦恼? 而且,若是这样,楼兰死了,反倒是还帮了楼宁玉一把,至少他登基一事,将会成为毋庸置疑的必然! 楼一闻言,不由心中一滞,可到底,他还是点了点头,拱手道:“是,王爷!” 说着,楼一手下拽起楼兰,便朝着楼宁玉的方向,丢掷过去。 青石见此,立即便上前,将楼兰稳妥的便接住了。 等到楼兰得到了救赎之后,一众将士便愈发靠近了楼霄一步,个个手执兵器,几乎只要楼霄敢动弹,便立即会一剑刺来。 瞧着这样的场面,楼霄心中自知在劫难逃。垂下眸子他恍然一笑,又缓缓开口道:“丝丝,我当年……是真的爱你!” 他当年曾一度以为,自己对这女子不过是赏识与虚情假意,可直到她消失了以后,整整三年,他终于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只是,楼霄的话音一落地,司言的脸色便暗沉起来,看的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唯独苏子衿璀璨一笑,眉眼弯弯道:“虽本王妃不是摄政王口中的那个女子,但依着本王妃来说,那女子想来是知道的。” 楼霄的欢喜,她自然心中有数,即便在遭遇背叛之后,也依旧明白。她并不是那等盲目的女子,分辨的清楚,什么是虚情假意,什么是真正喜爱。 可说到这里,她却又抬起眸来,似是而非的笑了起来:“可摄政王……到底最爱的,还是权势江山,不是么?” 他的确爱她,可若是让他选择江山还是美人,想来他会丝毫不犹豫的选择美人。这一点,她其实知道,但却无法接受! 若是当初他选择美人,她可以果断的斩了这姻缘,可他却是设计了她,摧毁了她的一切,她如何能忍? 苏子衿的话,让楼霄不由愣住,好半晌,他才看向司言,语气莫辨的问道:“那你呢?司言。” 权势和美人……司言,你选择哪一个? “与你无关。”司言闻言,冷峻的容颜划过一抹不耐烦之色,俨然对于楼霄极为反感。 当着他的面说爱他的妻子,还以一副嘲弄的口吻问他选择什么……委实令人生厌! “呵!”楼霄见司言不回答,私心以为他不过和自己一般无二罢了,冷笑一声,楼霄便道:“丝丝,他只是运气好,没有这等选择罢了,若是有的选择,他大抵与我不相上下呵!” 司言不过是世子,自然没有登基的可能,若是有,想来他也会选择帝位,而不是美人,如此一想,从实质上,他其实没有输,只是他输给了现实罢了! 听着楼霄的话,苏子衿倒是没有表现,然而,司言却是有些不愉,冷冷扬唇,他漠然的瞧着楼霄,一字一顿道:“本世子与你不同!” “哪里不同?”楼霄嗤之以鼻,冷声道:“本王可不以为,有何不同!” 司言闻言,却是不恼,只见他淡淡抿唇,神色极冷:“本世子只要她便足以……你敢么?” 他可以不要一切,不要权势,不要帝王之位,但唯独不能失去苏子衿。 可楼霄呢?他敢么? 司言的话,不过寥寥几个字,却是让楼霄顿时失了颜色。 瞧着司言那冷静且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一时间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以为司言与他无二,没想到竟是得了个这样答案…… 心中掀起阴霾,楼霄还来不及说话,便见苏子衿微微弯唇,妩媚动人的脸容划过一抹暗芒,轻笑着道:“本世子妃记得,摄政王素来射技极好,不知接箭的技巧如何?” 说着,苏子衿却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楼宁玉,温软的脸容有邪佞之色,缓缓浮现。 “年年以为,世子妃的提议……”凤年年妖娆一笑,率先应道:“甚好!” “你们敢!”楼一瞪着眼睛,眸底有杀意掠过。可在场皆是楼宁玉的人,楼霄早已被包围起来,这一二十的暗卫,俨然根本敌不过。 “倒是不错的提议。”楼宁玉闻言,微微笑了起来,随即他看了身后的人,一个个便齐齐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玉箭,拉了长弓。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严峻,楼霄沉下眸子,盯着苏子衿那笑意满满的面容,神色极暗,可他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就这般紧紧的瞧着苏子衿。 这一头,司言看了眼楼霄,见他盯着苏子衿,清冷的脸容便有不悦之色划过。垂下眸子,司言低眉看向苏子衿,淡淡道:“子衿,那血腥的画面,不适合你看,我们先回去,可好?” “好。”苏子衿听了抿唇一笑,仰头看向司言,缓缓道:“我也累了。” 随着苏子衿的声音落下,司言便拉了苏子衿的手,两人几乎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大殿。 寂静而冷沉的氛围,越发严肃起来。 楼宁玉瞧着楼霄忽明忽暗的神色,不由勾起唇角,莞尔笑道:“万箭……齐发!” 一声落地,大殿内顿时便有羽箭飞驰,那密密麻麻的长箭,就好像毒蛇一般,汹涌而去! …… …… 旭日东升,烟京多日来的紧张氛围,随之消散了去。 听人说,楼霄夜半逼宫,拿捏住了皇帝楼兰,想要篡其龙位。好在这一切,被及时赶到的三王爷楼宁玉,扼杀摇篮。 后来又有人说,楼霄因极力反抗,且使了诡计,欲图钳制大景世子妃,当场被乱箭射杀,尸骨无存。 两日之后,新皇楼宁玉顺应时事,顺应民心,在其余三国使臣的见证下,登基为帝,号咸宁,从此大赦天下,开启东篱盛世,四海太平! 朝堂之中,重振旗鼓,来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换血。楼霄的一干党羽,齐齐皆是被诛连,只唯独摄政王妃凤年年极其凤家一族,因其大义灭亲,辅助斩杀佞贼奸臣有功,凤展封异姓王爷,仍旧驻守边疆,而凤非则晋升为大司马,居庙堂辅佐新君理事。 凤年年于此事上,更是功不可没,故楼宁玉赐了府邸,封了诰命,她也算是成为烟京一大奇女子之一了。 新帝登基之后,翻出许多陈年旧事,其中包括沈家庄冤枉一事。然而,要说最令人震惊的,当还是要数先帝和容青之死。据说,当年楼霄为谋夺帝王,先是毒死先帝,后又在容青旗开得胜的归途,痛下杀手,三万英骸,至此埋没雪中,长眠不醒。 此事一宣扬开来,烟京百姓对楼霄的谩骂与指责原是愈演愈烈,尤其是对那些秋后要斩首的楼霄党羽,更是心中恼恨。 如此一来,东篱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 到了第三日,其余三国使臣,便都开始准备着各自的归途。毕竟东篱这等事情发生,也算是搅乱了四国大会,若是要接着继续,想来也得等着东篱休整完毕,安顿妥善。 初夏的热意,在烟京显得尤为明显,万里无云的晴空,一碧如洗。 驿站的院落之前,喜乐一袭黑衣锦服,白皙如玉的肌肤即便在阳光底下,也依旧极为白里透红,很是好看。 喜乐挤眉弄眼,笑嘻嘻道:“苏子衿,你瞧,我可是没有骗你,是不是将你的病给治好了?” “治好了。”苏子衿坐在石凳之上,微微颔首,道:“不过,你当真不打算同我去锦都么?” 先前苏子衿曾问过喜乐,是否要与她一起去锦都,大约是这些时日,喜乐和苏墨之间怪异的气氛,让她心下生了几分好奇之心。可那时候,喜乐却是想也没有想,便径直拒绝了她的提议,这让苏子衿深觉有趣。 “不了啊!”喜乐打了个哈欠,挑眉:“怎么,你这是舍不得我了?” 一边说,她一边便露出坏坏的笑容,有些古灵精怪的模样。 “也许是……我大哥舍不得你。”苏子衿意味深长的瞧了眼喜乐,倒是存了心思想探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