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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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她如今对外的身份便是贵妃,而元合则是个世子,世子给贵妃送信,不管到底只是普通的问候还是其他,给外人听了去,多少夹杂着暧昧。 抬眸望去,男人脸上毫无血色,一看便知身子还未好全,可眼底的厉色阴鸷却不比往日少上半分,岁杪眼眸微颤,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男人,毕竟前几日俩人在承天宫内也闹得不怎么愉快。 许是他眼神莫名的给她一种压迫感,岁杪倒是先打破了平静,她微微欠身行礼,“岁杪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平身,”严翊嗓音听上去像是含了沙那般,嘶哑难听,“你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几天未见,却没想开口便是询问她的身子,岁杪垂眸,温声道:“好些了。” 又是一阵沉默,岁杪抿了抿唇,又开口道:“方才严苓来过,听她说起你最近也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朕好些了,”严翊倏地朝岁杪走近,沉稳的脚步声在这安静的殿内显得尤为压抑,直到站在她跟前时方才停下脚步,男人的身形高大,肩膀宽厚,就这么站着不吱声,也能给人一种压迫感。 岁杪垂着眼眸,眼睫轻颤,翘挺的鼻尖轻轻一嗅,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的龙涎香还有淡淡的药味,可素来不爱闻药味的岁杪此刻竟觉得他身上药味很好闻,只是眼瞅着男人靠得越来越近,心里头那种异样的种子又跟着发芽了,她不由自主往后小小的退了几步。 这自然没能瞒过严翊的眼,特别是当靠近了,看见她袖口处没藏好的信件时,严翊的怒意便瞬间燃烧到了顶点,喉结滚动,严翊垂着眼眸,看着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抬眼看他的小女人,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思,“严苓来了?” 岁杪低着脑袋看着男人暗金丝龙靴,低声道:“来了。” “你们何时这么好了?”严翊追问道。 这句话一问,岁杪便将头低的更低,严翊看在眼里总觉得刺眼的很,心口哽着一根刺,也没再忍着,修长的手指将她尖细的下巴捏起,迫使她抬眸看着他。 这个姿势在岁杪看来总觉着暧昧无比,她有些许的不自然,可很快,男人问的话却让她瞬间回神,“听说,有人关心你,还给你写了信,是么?” 桃花眼瞪大,岁杪蹙眉,忍着下巴被捏着的疼痛,反问道:“严苓告诉你的?” “朕只问你,”严翊咬牙,隐忍着怒意道:“是、还是不是?” 殿内安静的能听见外头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外头宫人走过回廊的声音。 岁杪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严翊越是强硬,她则越是不愿多说。 半晌后,岁杪没有回答,而是悄悄地伸出手挡住了自己的袖口,紧紧的闭着自己的小嘴,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梅花,总之就是不去看他,眼神里都是倔强。 这个动作自然没能瞒住一直看着她的严翊,严翊闭着眼,胸膛起伏大,极力的忍着怒意,旋即捏着她下巴的手一松,嘴角一扯,似自嘲般道:“好,不愿说是吧?” 岁杪还是紧抿着嘴,极力忍着下巴被捏着的疼痛,下巴眼瞅着都红了,岁杪疼的眼眶包着泪,尽管很怕此刻的严翊,可内心的委屈却宛如被风吹起的野火那般,疯狂的拨动她的心,自从被强硬的进了宫之后,她忍了好久的脾气也跟着来了,“对,我不愿,我虽是你的妃子,可我们是什么关系,没有人比我们清楚,我有我的自由,你也有你的自由——” 话音未完,被严翊的冷笑打断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一如既往的嘶哑,一字一顿道:“所以这就是那夜你将朕推给皇后的原因,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由,是吗?” 岁杪倏地抬起眼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缓了好久好久后,才开口道:“是你立的皇后,你去陪她天经地义,怎得,如今倒成了我将你推给她,你简直含血喷人!” 岁杪素来被小心翼翼地对待,自然对待别人也温声细语的,少有真正动怒的时候,可如今真正动怒之时,说话的嗓音也软糯糯的,不细究根本发现不了她在骂人。 换做任何人对严翊说话的态度这样,早就落得一个藐视君威的罪名了,可偏偏眼前的小女人说的话再难听,他都觉得对她发不出火来,再大的怒意都只能自己忍着,自己咽下去。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殿内响起岁杪“嘶”的一声,他蓦然才回国身来,白皙的下巴已经泛红,微微的松开手,几乎是他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岁杪便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像是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朕以前觉得你还小,不懂儿女情长,”严翊自嘲的笑了笑,眼底情绪低沉,面色苍白,“可直到如今,朕才发现,原来你不是不懂,而是你心里惦记着的,是其他人。” 岁杪听的不明就里,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好复杂。 也对,帝王的心思怎么可能让她猜得出来。 没有再选择沉默,严翊看了眼岁杪,转身往殿外走。 王福尖细的嗓音喊道:“起驾回宫。” 余音绕耳,岁杪只觉得她的心口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难受的让她跌坐在主位上,信随着动作起伏而掉落下来,风沿着没有关闭的殿门吹进来,翻动了信件,露出了一行字。 第22章 . 金丝流光珠 拿去就是 接连着两三日都没有下雪,冬阳斜照,投落满地白晃晃的光影,可强劲的北风却依旧不减,肆意的吹动落在地上的枯枝败叶,闷了几日的愿合宫终于把宫门开了,这个消息倒是让后宫不少人惊讶。 后宫之中,小道消息传的极快,那日景渊帝和蕙贵妃争执一事,从景渊帝从愿合宫出来的那一刻便传了出来,至于是因为什么事,众人都不知道,只知道这次蕙贵妃怕是惹怒了圣上,听说还出言不逊,顶撞皇上。 看上去皇上还气得不轻。 后宫众人都等着看热闹,就想看看这位再先帝和先太后那里样样是特殊的人如今在新帝这里到底会落得如何的下场,可看了几日也没看出皇上有什么惩罚,甚至该每日把脉的太医还是每日准时去,没有一丝怠慢,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蕙贵妃都顶撞了皇上,皇上非但没有怪罪,甚至一切东西照旧,也给众人提了一个无声的醒,那便是岁杪的确是不好招惹,是该供着的祖宗。 连先帝和先太后,包括新帝都要退让三分的人,轮不到她们看笑话。 原本想看笑话的那些人看见愿合宫宫门开了,纷纷收拾了下带着东西,瞧这个阵仗看上去比去皇后的恩玉宫请安来的隆重。 若是知道开了宫门会来这么多人,岁杪说什么都不会开的,难得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困扰在心头的事情还没解决,几个嫔妃聚在一起简直聒噪,可人好心好意来瞧她,也不能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岁杪百无聊赖的支着下巴,听着几个嫔妃们从东南扯到西北,直到一个声音将她从瞌睡的边缘拉了回来,“听说最近边疆那边有使臣要来,不知今年会呆多久呢。” 岁杪听见边疆二字倒是熟悉的很,往年每年边疆都会派人来,别人可能是盼着和睦,少点战争,可唯独只有岁杪每次看见边疆来访时,盼着的都是今年他们会进贡些什么罕见的东西,而这罕见的东西里,若是有她欢喜的,先帝都会赏赐给她。 “看这时日,也是快到了边疆要来的日子了,”岁杪捏了颗蜜枣便往嘴里塞,嘴里甜腻腻的,忍不住喝了一杯水。 早前是太子亲自来进贡,岁杪猜测今年很有可能是三皇子来宫中。早前听先皇提起过,边疆最近几年愈发的不安分了,如今新帝登基,朝纲不稳,边疆估计就会让一个不受宠的三皇子意思意思来一趟。 岁杪是如此的猜测,但她也没有继续往下想,她素来对这些东西不是很在意,只是早前跟在先帝面前听的多罢了,岁杪游神之际,便又听见嫔妃们道:“贵妃娘娘气色倒是不错,看来病还能养人,弄得嫔妾都羡慕的紧。” 还没等岁杪开口,另一个嫔妃便道:“贵妃娘娘膳食好,皇上又惦记着紧,凡是用的、吃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自然生个病气色看上去都很好。” 虽说都是来送礼给岁杪的,可到底没有几个真心实意的,毕竟都是伺候同一个人的,哪能真的做到真心实意呢,只不过是想着若是运气好点了,巴结上了,以后在后宫的路便能走的平安顺利些。 岁杪没有去搭理这些话,而是在这个嫔妃的话中陷入了沉思,自上次见面之后那人生了气后也已有几个时日没再见了,岁杪也没刻意去打听他的消息,今日蓦然从别人口中听见他,忽然感觉隔了好久好久...... “皇上是真的宠爱姐姐,”其中一人道:“生病了事事顾及姐姐,最主要的是,这个愿合宫也给姐姐住......” 又是愿合宫,岁杪忽然想起严苓那天说的话,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方才说话的妃子道:“愿合宫有何特殊的意义吗?” 换做是其他的妃子如此的问,或许可能多少带点明知故的意思,可岁杪眨巴着一双桃花眼,一脸天真的模样,看上去是真的不懂,那人沉默了会会儿,旋即便开口道,“愿合宫是最早先的一个宫......” - 承天宫内,王福低着头不敢去看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安静的殿内倏地响起奏折砸在地上的声音,啪的一声,让路过的几个宫人们都缩着脑袋赶紧远离主殿。 王福看着脚边的奏折,头愈发的低了下去,尽管怕,却也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息怒。” “真是岂有此理,”男人面色阴鸷,看上去俨然气的不轻。 王福日日跟着上朝,自然是对这些事情都有所耳闻,最近不知怎得,刚催促景渊帝纳了妃,如了他们的意,可妃子还没进宫坐热板凳呢,便催促景渊帝要皇长子。 不但在朝堂上催促纳妃,还在奏折上也催着。 殿内沉默了半晌,龙椅上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你出宫一趟去成王府。” 王福不解:“皇上......” 严翊看着奏折上的字迹倏地想起那日在愿合宫内,小女人紧紧捂住袖口不愿同他说实话的模样,心口便觉得堵了一口气,于是便道:“朕听闻张洲那边闹水灾,你传朕口谕,让元合全权处理此事。” 王福闻言,立刻应了声,退着往后走。 -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强劲的北风拍击着殿门和窗子,呼啸而过,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烛火映照下,将坐在梳妆台的岁杪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垂眸看着眼前的宫裙。 这是新做的宫裙,针脚和图案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这条宫裙是小德子送来的,还说了句话,“皇上说送给娘娘的,这个布匹珍贵,几年才产一匹,便想着做件宫裙给娘娘,明儿边疆那边入宫设宴,皇上让奴才告诉娘娘,明儿记得去宫宴。” 当时嫔妃们还在,瞧见了这件宫裙便艳羡不已,说的什么话岁杪也忘了,当时她的脑海里只回荡着其中一人的话,“这个布匹我曾听说过的,珍贵至极,一匹只能做一件衣裳,看来只有贵妃娘娘有,皇后......” 说到底,宠爱她不缺,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她没想过,她会在一个自己三番两次不待见的人身上得到各种例外和宠爱,这个布匹如此珍贵,为何他不给皇后做,反倒是给她....... 岁杪总觉着,她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明明那日还起了争执,明明离开的时候还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怎得今日又送了宫裙来....... “娘娘,夜深了,先去榻上吧,”清荷出声扰乱了岁杪的心思,她回神,便见清荷在一旁点安息香,嘴里还叨叨:“给娘娘点个安息香,明日精气神会好些。” 岁杪听见这话,困意便跟着上来了,慢悠悠的往踏上走去,边走边道:“沉儿的事,明儿就应该有个结果了,若是来了,你便让她到我跟前伺候就好。” 清荷一边替岁杪掖了掖被子,一边笑着道:“奴婢知道啦,你放心便是。” 岁杪莞尔,握了握清荷的手,半晌后道:“清荷,她是她,你是你,我们不是主仆,是姐妹,这一点你要清楚。” 清荷莞尔,点头。 - 冬阳斜射,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下雪,地面上的积雪倒是不深,一大早宫人们便忙上忙下,夜里的时候灯笼高高挂起,正武殿里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岁杪去到的时候,宫宴才正开始, 严翊坐在主位上,男人身着龙袍,面色漠然,垂着眼眸把玩着扳指。 他身侧坐着的是李茵叶,她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见了岁杪,微微的颔首,两人隔得不算远,李茵叶倾身,嗓音温婉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岁杪点点头,抿了口茶,莞尔道:“好些了,多谢娘娘惦记。” 岁杪嗓音轻轻柔柔的,使得严翊眼皮子动了动,往她这个方向睨了一眼,只一眼,便顿住了,旋即又转移了视线。 岁杪又喝了口茶,听着乐师奏乐,茶香四溢,她又听见李茵叶笑着道:“你这件衣裳真好看,衬你。” 这件宫裙是淡竹色的,花纹复杂,可穿在身上的的确确是好看的,岁杪其实也觉着好看,她素来对赞美不会推却,莞尔道“是皇上的眼光好。” 岁杪这句话倒是无心,毕竟这件宫裙的确是严翊送来的,再者,她这句话根本不存在任何其他的心思。 可李茵叶的面色依旧僵住了,转瞬即逝,正欲说什么,边疆的使臣忽然站起身说了话,“皇上,这是边疆进贡的金丝流光珠,十年才产一颗,望皇上喜欢。” 说着,使臣便行了个礼。 金丝流光珠,白色的地方晶莹剔透和夜明珠似的,可周围的金丝边会晃动,波光粼粼,美的无以言喻,饶是见过不少宝贝的岁杪也觉着稀罕的不行,一双桃花眼紧紧的盯着。 岁杪素来喜欢这些稀罕的玩意儿,瞧见了便欢喜的很,赞叹道:“真好看。” 话语刚落,龙椅上的那个人嗓音淡淡道:“确实好看。” 岁杪抬眸望去。 男人视线看向殿内的金丝流光珠,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下,将这件极其罕见的宝物赏赐了下去。 “你若是喜欢,”严翊喝了一口面前的酒,嗓音是少见的温润:“拿去就是。” 第23章 . 素素 愿合宫的意义 正武殿内,舞女们跳着舞,粉色的衣袖随着动作浮动,乐师奏乐,大臣们喝着酒。所有人面上都挂着笑,唯独岁杪,有些愣神的看着眼前的金丝流光珠。 方才他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整个大殿内的人有些愣神,金丝流光珠这么罕见的宝物,居然被岁杪的一句赞叹便要到手了。 心口那种怪异的滋味又开始发芽,奇奇怪怪的让她自己都看不懂,她耳边回响起那日嫔妃们说的话。 原来愿合宫其实是以前的一个皇帝因为心爱之人没能被立为皇后,他心里遗憾,于是便建了愿合宫,愿一辈子都能和和美美。于是伺候每一任帝王都会把愿合宫给特别的那个妃子。可先帝在世的时候并没有把愿合宫给任何的一个嫔妃住,她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流言。 可严翊却把愿合宫给了她住,心爱之人?岁杪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否认了这个可能,她觉得怪异的是本就是一个宫殿,却成了其他人眼里是因为立不了她为后所以才给她住的,更何况他的心上人是皇后。若非说有任何特别的,岁杪也觉着仅仅是因为这后宫只有一个愿合宫能比得过郡主府罢了,若是给她别的宫殿,怕是更加委屈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