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犹豫了半晌,贺北妱缓缓朝那人走去。 是个少年,大约十七八岁,身上有浓浓的血腥味,像是被人打死的。 哦,不,还没死。 贺北妱刚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腕就被猛地抓住,饶是她再大胆,也被吓得一怔。 “救……我。” 少年半睁着眼看她,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两个字,然后又昏迷过去。 贺北妱看着手腕上那只血腥的手,气笑了,敢对她如此无礼,真是大胆! 救他,救么? 若是十年前的贺北妱,她会毫不犹豫的救他。 可是现在的贺北妱,早已没了多少善心。 且人都死到一半了,她何必费这功夫,跟阎王抢人? 呵……她要有这本事,阿娇就不会死。 贺北妱欲起身离开,却发现少年虽昏迷着,可抓住她手腕的手却异常的有力。 挣扎了几次,没挣脱。 贺北妱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她皱着眉抬头,却正好对上远处那一块大大的土包。 她身子一僵,顿了半晌,才低头看向面无血色的少年。 若是阿娇,她一定会救他。 良久后,贺北妱轻轻一笑:“放手,我救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为阿娇集点功德。 说来也怪,少年明明陷入了昏迷,听到她这句话,手指却松开了。 贺北妱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并不致命,唯一棘手的,是双腿被打断了。 无法行走,又被扔在这荒郊野岭,就算是无致命的伤,也会被活活饿死,或许,还等不到饿死,他就要被这林子里的野兽吞了。 贺北妱身上没有伤药,亦搬不动他,她犹豫半晌,道:“我去找人救你。” 她记得,山脚下有一家农户。 农户听了她的要求,连连摆手:“乱葬岗俺可不敢去,阴森森的,吓人得很,且那里头有野兽,要吃人的。” 贺北妱勾唇,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只将那人救出就立刻离开,现在时辰尚早,不会有野兽出没。” 农户眼睛一亮,他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再三犹豫后,农户下定决心:“俺去!” 有了这银子,他就能搬出这个鬼地方,还能娶上媳妇儿了。 少年被农户背下了山,贺北妱看着他将少年送进医馆,在门口听大夫说人还能救活时,贺北妱才转身离开。 若是当年,她的阿娇也有人相救,该有多好。 - 唐娇娇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才起身,洗漱完后如宛便端来早膳时,唐娇娇看了半晌,轻声道:“我想要一碗面。” 每年生辰,师娘都会给她煮一碗面。 如宛一愣,忙道:“奴婢这就去让人做。” 唐娇娇如愿吃到了长寿面,里头还有一个荷包蛋,她一向很容易满足,一碗面便能将她心底的失落赶走。 吃完了面,唐娇娇在院子里溜达,其实她挺想出去逛逛的,但她不能,那潇香就跟苍蝇似的无处不在,讨厌极了。 就在宫主无聊的快要蹲在地上数蚂蚁时,贺北妱回来了。 唐娇娇凝眉,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抬头望去,却见贺北妱一身白布粗衣,提着竹篮进了门,随后她的目光落在贺北妱的手腕上,那里有几道血痕。 唐娇娇下意识走过去:“你怎么了?” 贺北妱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手腕处,才淡淡的回了句:“无事。” 而后也不等唐娇娇再说什么,便径自回了屋。 唐娇娇瘪瘪嘴,不愧是亲兄妹,都是一个性子。 冷的跟个冰窖似的。 不对。 唐娇娇又看向贺北妱,除了血腥味,她身上还有股纸钱味,她突地想起那日贺北妱说的故人生辰,要前去祭拜。 所以,今日就是那人的生辰? 唐娇娇讶异,这么巧,竟跟她是同一天。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同一天生辰没什么奇怪的,唐娇娇也并未放在心上。 比起这个,唐娇娇更在意的是两日后的百花节。 虽然贺北城说过此事她助力即可,可到时候若没有完成,难保他不会秋后算账。 唐娇娇看向门口,叹了口气。 贺北城昨夜替她逼完毒后,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他是否有了对策。 而她不知,贺北城此时已经回了宫。 玉坤宫。 贺北城正紧张的等着皇后的回答。 皇后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你去过普安寺了。” 今日天还没亮,许嬷嬷便将她唤醒,说太子有急事侯在玉坤宫大殿。 她急急赶来,却没想到太子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她是否同空与相识。 贺北城坐直身子,低低嗯了声。 “空与大师说,母后请她寻一位故人,敢问母后,可有此事。” 皇后一惊,空与答应过她,此事绝不向任何人提及,除非…… 除非,他寻到人了! 贺北城看清皇后眼底的惊愕,心中便有了答案,他浑身紧绷的气息骤然放松。 他一字一句道:“母后,她活着,对吗。” 皇后僵着身子,好半晌未发一言。 她果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空与还找到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才看向贺北城:“空与如何同你说的。” 十年了,她毫无音讯,她以为当年是她太过多疑,她确实已经死了。 可今日方知,她猜的没错,她真的活着。 贺北城按下心中的悸动,道:“回母后,空与大师说,七日前,凤女再现。” “还说儿臣与她尘缘未了,注定会相见。” 皇后微怔,神色复杂的看着贺北城。 她一时竟不知是喜还是忧。 在贺北城执拗的目光中,皇后终是叹了口气,将当年隐瞒的秘密娓娓道来。 “当年,唐府的尸体被送入乱葬岗后,我派心腹去过,本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娇娇入土为安,毕竟一个小姑娘,不如唐扶之那般惹眼,就是埋了也惊动不了什么人。” “可心腹直到后半夜才回来,说他看到有人埋了唐府所有人,临走时好像还带走了一个尸体,因怕被发觉,又是半夜他看不太清被带走的是谁,等那人走后,他便去挖开了坟墓,但除了娇娇面容被损以外,并无异常。” “我当下便知不对劲,娇娇饮毒时面容分明是完好的,没道理会毁了容,是以,我乔装出宫,去见了空与。” “我知道空与与唐扶之有交情,便托他暗中打探,可十年过去了,他都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我以为,是我多疑了。” 皇后顿了顿,看向贺北城:“我当时并无把握,又怕徒生事端,便一直瞒着这事。” 贺北城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从不敢置信,到惊喜过度,再到今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是真的,她真的还活着。 “城儿可知她在何处。” 贺北城一顿,而后摇头:“儿臣不知。” 皇后一顿,也是,若城儿已经见了她,又何必来她这里求证。 不过既然空与大师已经开了口,那此事便做不得假。 只是…… “城儿,寻得她,你待如何。” 罪臣之女,哪怕还活着,这世上已无唐府大小姐安身之地。 贺北城抬头,语气坚定:“儿臣会替她平反,再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答案,皇后却还是一滞,良久后,她轻轻一叹:“城儿,这条路不好走。” 证据确凿,又已经过了十年,再想翻案难于登天。 贺北城眼神微凝:“不论有多难,儿臣都会去做,不止为她,也为了老师。” 皇后垂首,半晌又道:“城儿,你有没有想过,此案不是冤案。” “没有。”贺北城毫不犹豫道:“儿臣从未相信过老师会谋逆,会通敌。” “母后信吗。”